第281章 并不是你的功劳
HJ文库编辑部。
三谷俊一放下手中老式台式电话的听筒，沉思片刻，用手捏了捏鼻梁，叹了口气。
还好，武者一刀流老师比他想象中要理智、明智得多，远不像他之前以为的那样，是一位正处于愤怒状态而不会和人正常讲道理的、年轻不懂事的家伙。
想到刚才武者一刀流在通话中非常清晰、极其有条理地说明了自己的每一条需求，三谷俊一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称赞了一句。
难怪是能够写出《异界拔刀斩》这样一部充满激情、却又总在关键情节上保持着合理逻辑、让人阅读起来感觉到爽快又不觉得哪里不对劲的出色小说家。
三谷俊一再次想起了之前武者一刀流发的那条twitter。
虽然在知道这条twitter的第一时间，三谷俊一觉得这位武者一刀流老师未免太过冲动，居然在没有任何和HJ文库进行商议的情况下，就将这件事情直接曝光出来。
但后来回想起来，他却不得不承认。
这样的处理方式，或许才是对武者一刀流自己来说最有利的方式。
在那条twitter中，武者一刀流虽然明确表明了HJ文库出版的《异界拔刀斩》第25卷是“修改版”，而不是“原版”，但却没有再说任何一句多余的话，没有直接指责，更没有做出任何煽动读者情绪的话，只是简单地陈述事实。
这就给双方留下了很重要的处理这件事情的余地和空间，让HJ文库虽然被动，却也不至于完全没法应对。
如果这些处理方式都是武者一刀流自己做出的决定，而不是其他人在背后指点，那么三谷俊一觉得，必须要重新认真地好好评估一下这位HJ文库目前最杰出的轻小说家了。
这样的认知有助于之后和武者一刀流之间的进行的新合约谈判，三谷俊一确定，当重新签约谈判开启后，他必须好好提醒一下负责这件事的手下人员才行。
“唉，说起来，武者一刀流老师今年好像还没有满20岁，却已经能够写出这样一部出色的作品，同时表现得这么成熟。而和他相比……”
三谷俊一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按了一下桌面上的内部电话，向秘书柳生平子吩咐。
“让石井作之郎过来。”
“好的。”
吩咐完后，三谷俊一开始处理起其它事情，继续忙碌。
过了一会儿，总编办公室的大门砰地一声被推开，石井作之郎和以前一样扬着脑袋，迈着一股不正经气息的步子走了进来，直接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
“总编大人，找我来做什么？你不是都让我停职接受调查了吗？”
看着石井作之郎依然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三谷俊一忍不住再次揉揉额头。
“这次让你过来，是需要你配合编辑部发一个声明。”
“什么声明？”
“道歉声明。”三谷俊一盯着他。“为你之前的行为道歉。”
“道歉？”石井作之郎提高声音。“我道什么歉？我做错了什么？”
三谷俊一头疼起来。
这就是刚才让他叹息苦笑的原因。
说起来石井作之郎这个家伙今年已经26岁了，很多时候却依然总会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任性妄为、丝毫不以为自己会做错事情。
据说石井兼一执行董事因为是在年近40岁的时候才有了这唯一的儿子，所以从他就对他极为溺爱，导致他性格养成得十分糟糕.
起初三谷俊一还只是听出版社里的一些同事私下里提起。
现在石井作之郎在编辑部工作了3个月后，三谷俊一已经充分地领会到了这一点。
但直到石井作之郎这次闯下大祸之前，三谷俊一都觉得还能忍受。
而这一次，却是完全无法忍受了。
“你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吗？”
三谷俊一脸色一沉，再没有了之前面对石井作之郎时的和颜悦色。
“石井，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事情，已经严重损坏了我们HJ文库的声誉？武者一刀流老师是我们文库最杰出的小说家，《异界拔刀斩》是我们文库最出色、最畅销的作品，你居然在未经过武者一刀流老师的同意下，就做出这种事情来？你还不认为自己错了？”
“我有错吗？”
石井作之郎冷哼一声，依然满脸不服气。
“总编大人，我们文库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卖出更多小说，赚更多钱。武者一刀流的目的呢？和我们一样！
“而我已经帮文库和他都达成了这样的目的，《异界拔刀斩》第25卷的销量比之前任何一卷都要出色得多！
“能够拥有这样的销量，显然都是因为我帮助他做出的修改达成的！既然读者们都喜欢我修改后的第25卷，为什么你们也好，那个该死的武者一刀流也好，还非要坚持用他那个该死的什么‘原版’？”
“仅仅就只是为了他那毫无意义的自尊心吗？”
看着突然神情变得激动起来，慷慨激昂地说了一堆话的石井作之郎，三谷俊一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了。
这个家伙，原来是真的不觉得自己犯了错误。
他真的以为，《异界拔刀斩》第25卷的销量出色，都是因为他的擅自修改所带来的结果。
他甚至把这个出色销量当成了他一个人的功劳！
“你认为，读者们更喜欢你做出的那个‘修改版’？”三谷俊一面无表情地问。
“当然，销量代表了一切！”
石井作之郎昂然回答，脸上甚至挂上了一丝得意。
“如果武者一刀流这个蠢货能够乖乖地听我的话，接下来的每一卷都按照我的想法去写，我敢肯定，《异界拔刀斩》的销量会比现在高得多！
“说实话，三谷总编，我一直觉得，你们实在太过娇惯那些所谓的小说家了。他们不过就是一群负责生产内容的家伙，和那些普通的工人们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我认为，我们身为一家轻小说文库，需要的就是听话的家伙，生产出大量我们需要的内容，根本没有必要对所谓的畅销小说家特别优待。
“他们是什么人？不过就是给我们打工的家伙罢了！在现代社会里，内容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渠道！渠道的意思你懂吗？
“我们HJ文库提供这种渠道，才有他们这群所谓的小说家出售自己内容的可能。所以应该是他们完全依附于我们，听从我们的命令，而不应该是我们去迁就他们！
“我在这里工作了几个月，看到太多编辑们对所谓的小说家低声下气，甚至还有编辑因为无法及时得到想要的稿件，声称要去小说家门口吊死自己！凭什么？（注1）
“三谷总编，你不觉得这种现象很不合理吗？明明是那些所谓的小说家们靠我们的帮助来挣到让他们糊口的钱，明明应该是他们对我们低声下气、苦苦哀求，为什么现在的情况却是反过来了？
“这很不合理！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三谷总编，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如果这次你和HJ文库向这个武者一刀流低头承认错误，接下来等待你们的，只有他越来越过分的要求。”
三谷俊一扫了一眼石井作之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很清楚依靠单纯的言语休想说服这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家伙。
更可怕的是，在刚才，他还有那么一刻，内心里觉得石井作之郎说得很有道理……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迅速把石井作之郎说的话从脑海里过滤掉，顿了顿，在面前的办公桌上翻了一下，从中取出一份文件，向石井作之郎丢过去。
“看一下。”
“这是什么？”
石井作之郎纳闷地拿过文件，打开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三谷俊一面无表情地再次开口。
“这是书店联合会刚才发过来的传真。从两天前武者一刀流老师发出那条twitter之后，便陆陆续续有大量读者对已经购买的《异界拔刀斩》第25卷提出了退货申请。
“到刚才为之，时间刚好过去了两天，你想知道目前书店联合会收到的退货申请总单数是多少吗？”
“多少？”石井作之郎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数字在传真件后面，你可以翻开看看。”
三谷俊一回答了一句，略带着一点戏谑的笑意看着石井作之郎。
当看到石井作之郎翻到传真件第三页也是最后一页，然后脸上表情突然凝固了一下后，三谷俊一笑了笑。
“总共79135份。也就是说，在已经购买了《异界拔刀斩》第25卷的读者中，已经有79315名读者选择了退货。
“而第25卷截止到今天上午的总销量，仅仅只有197376册，还差一点才到20万册。
“也就是说，已经有约40%的读者宁愿选择承担一定的运费和拆封折损退货损失，也要坚持选择退货。而这些，还不包括那些因为阅读中产生的损坏完全无法退货的部分。
“扣除掉这些，真正是出于喜欢而选择购买第25卷，并愿意保留下来的读者，你认为会是多少呢？
“对了，还要提醒你一句，从武者一刀流老师两天前发出那条twitter开始，到现在两天时间过去，《异界拔刀斩》第25卷的销量，仅仅只有2639。
“所以现在，你还认为你擅自修改过后的‘修改版’《异界拔刀斩》第25卷，才是造成之前那样出色销量的主要原因吗？”
看着石井作之郎越来越惨淡的脸色，三谷俊一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还要告诉你一个消息。根据我目前掌握的情况，武者一刀流老师在2天前上传到kindle电子书库上的‘原版’《异界拔刀斩》第25卷，截止到现在的销量是39719份。
“我必须要提醒你，在此之前，kindle电子书库轻小说类别的最高单卷销量，是3万1千册。”
石井作之郎的脸色变得更加灰暗。
他双手捏着那份传真文件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腾地站起身，满脸愤怒。
“这个该死的混蛋！居然可耻地趁机蹭到了这次的热度！如果不是我，他的电子书销量肯定不会这么高！”
三谷俊一禁不住眉头大皱。
这个家伙，到现在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和失败。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
“石井，我和你的父亲石井董事认识了超过二十年，他是一个让人尊敬的人，我希望你能够为他尽可能地保留体面。好好承认自己的错误，诚恳道歉，那么这件事还有希望挽回。不然的话，这样只会让石井董事他……”
他话刚说到一半，办公室的大门忽然被用力快速敲响。
三谷俊一双眉皱得更深。
柳生平子用上了这样急促的敲门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他只好暂时将注意力从石井作之郎身上收回，向门外喊了一声。
“进来。”
办公室大门被推开，柳生平子快步走了进来，却很违反常理的只是先向三谷俊一点头示意，然后转身面向石井作之郎。
“石井编辑，刚刚收到一封发给你的律师函。”
“嗯？”石井作之郎愕然。“发给我的律师函？谁的名义发过来的？”
“是……”
柳生平子顿了顿，飞快地看了三谷俊一一眼，这才回答。
“是武泽真二……也就是武者一刀流老师委托律师行发过来的。”
这一下，不仅是石井作之郎，连三谷俊一都禁不住愕然。
“武者一刀流老师向石井发来了律师函？上面写了什么？”三谷俊一赶紧问。
柳生平子又分别看了两人一眼，略微有些迟疑，随后才在三谷俊一的催促下轻轻咬了咬牙，给出回答。
“律师函上表示，武者一刀流老师将会因为石井作之郎先生侵犯他个人作品《异界拔刀斩》的著作权事由，发起正式诉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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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家里来客人了，忙到下午才有空码字，更新比较晚，抱歉。
注1：据说，泥轰有轻小说编辑在负责的轻小说家没能及时完成稿件、被逼无奈之下，用“完不成稿件就吊死在门口”这个口号来对漫画家进行催稿。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够拼的。
当然，这个应该只是段子，因为同样的说法最开始是出现在漫画编辑和漫画家之间。
不过也从侧面证明，泥轰的编辑们还是很苦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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