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组护村队(五)
这个年代信奉一句话「团结就是力量」。
一句「我们」足以让全体少年跟着热血起来。
少年中,也有两三个习惯了偷懒的。本来想着跟着云祈就走了。
如今听到云祈这么一说,都有些脸红。
“三姐,我们一起守着!”
名叫榆钱的少年是最害羞的,众人面前,他红着脸小声说道。
云祈盯着他,扑哧一笑。
刚才还很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被打破了。
“好!我们一起守着。”
有些事情,和对的人做,总会让人愉悦,哪怕明知没有结果。
一行八九个人,连带着谢小树和小狗蛋,偷偷的摸回了刚才守着的树后。
天色完全黑下来了,少年们却觉着心暖。
“三姐,你就教教我们,那弹弓打一次是怎么能一个石头打中三只麻雀的。”
榆钱窝在小狗蛋的身旁,压低了声音问道。
云祈神秘的笑了笑,用同样小的声音凑到榆钱的耳边说道,“不告诉你”。
也许是声音太小的缘故,哪怕是距离榆钱最近的小狗蛋都没有听到。
少年们都把眼睛睁的圆溜溜地,期待着云祈。
树枝影影绰绰间,云祈眼睛透亮,她大大方方地摊了摊手。
“我已经告诉榆钱了。你们想知道,就去问他。”
云祈说完,立马闭上了嘴巴,一个字也不再吐露,只是看着几个小子微微笑。
少年们都盯着榆钱。
榆钱呐呐,又不敢言。
说什么,如果说云祈说的是不告诉他。小伙伴们会相信吗?
榆钱的脸色越来越红,周围的男孩也开始着急起来。
“你倒是说啊,将来我要是一弹弓打三个麻雀,我打十下,三十只里就分你十只。”
说话的是二牛,二牛他爷爷在没解放以前是走街串巷的小贩。
他爹没能继承父业,而是选择了在家里收拾爷爷挣出了几块地钱。
二牛倒是被自家爷爷养大,听着爷爷唠叨唠叨,慢慢摸出了些门道。
村里的小子们,就数二牛会讨价还价,无论村里的小子们捣蛋弄坏了什么东西,都是二牛负责去和人家协商。
总是能以最小的代价解决问题。
因此,二牛一说话,少年们都安静了下来。
一个方法,瓜分成果,怎么算都是二牛占便宜,不仅能知道打到麻雀的秘密,还能捞到大头。二牛这笔账算的十分精明。
云祈留意到二牛,暗暗将他的这个本事记在心底。
这个二牛,将来留在队里管账错不了。
不过,在让二牛管账之前,还得看看他的人品。
管账的人一旦贪心,监守自盗,可是要比外来的小贼损失更多。
榆钱咬紧牙齿摇了摇头儿。
二牛提出的条件固然动人心,但是榆钱知道,他压根拿不出方法,云祈在他耳边压根什么也没说。
榆钱只顾着摇头。
二牛看到榆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心里琢磨着爷爷教他的话,准备加码。
“你告诉我方法,你还小,打弹弓肯定不如我。要是比平日里打的多,多打十只,我分你五只。”
这已经是二牛的心理底线了。
二牛看出了榆钱的坚决,所以快速的交了老底。
榆钱的眼底出现了一抹挣扎,但是他还是选择摇头。
没有办法,没有秘密,但是大家都不相信。
二牛摇了摇头,冲着围着的少年们摆了摆手。
少年们“切”了一声,就进入了短暂的沉默。
榆钱的脸色十分紧张,他瞅了瞅周围的好朋友,发现二牛陷入了沉思。
二牛琢磨的是爷爷的话,百分之二百的利润就能让人出生入死。
二牛看向榆钱,准备再在小伙伴的身上检验一下爷爷说的真理。
“你告诉我方法,打的麻雀都归你,而且我每天还多给你五只,一直给到今年年底。你绝对不亏,尤其秋天的时候,榆钱你就该下地了,肯定没时间打麻雀。”
这个条件对二牛来说真的算得上血亏了。
榆钱看着二牛,急的眼睛里都闪泪光了。
转而,榆钱又看了看云祈。
云祈依旧一语不发,她想看看这些少年们是如何处理问题的。她要在这些人里面培养能站在她背后的帮手。
榆钱脸色发青,唇角都快咬破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二牛哥!”
榆钱的语气中透着哀求。
二牛没有生气,他只是疑惑,不是利润不够,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没办法和榆钱达成交易。
二牛带着沉思看向了云祈。
云祈坐在少年们的旁边,一言不发。
谢小树坐在云祈的右侧,他也没有说话,但是将这一幕看的分明。
谢小树心里也十分明白,身边的这个鬼丫头估计又在坑人,已经被坑到的肯定是榆钱,而被云三儿盯上的还有二牛。
从云祈看向二牛的目光中,谢小树都能看得出她对二牛的兴趣。
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对于云祈,打不过,说不过,谢小树也是十分无奈的。
如今看着从前的小伙伴因为几句话陷入挣扎,谢小树选择闭上了眼睛,至少云祈肯定不会伤害这些少年。
二牛想了一会儿,没有想明白,他看着榆钱眼泪都要流下来的可怜巴巴的模样。
二牛心头忽然一软,从光屁股他们就认识。榆钱性子一向软和,如今突然的坚持,必然有他的原因。二牛决定不再追问。
小狗蛋看着伙伴们,直愣愣地开口道,“麻雀肉又小又不经吃,都是骨头。有啥稀奇的。要是一巴掌能拍死一只野猪,那才攒劲儿呢!”
“对对对,上次我跟村里的劳爷爷听书,正好听到了武松三碗过岗吊打白睛大老虎。俺的老娘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我以后也要那样!”
说话的是村里的外号“小书生”的少年,他的父亲是村里为数不多识文断字的人,小书生家里是五几年的时候逃荒来的。他大名叫秦贝贝。
秦贝贝家的旁边正好被谢爱国安排了一个被下放的老工人居住。那位工人的姓名村里人知道的不多,只是他在刚来的时候,总会有县里来的小同志检查他被批斗的情况。
谢爱国看着老同志年纪大,腿脚也不利索,象征性地安排了几场,每场开头,都是老同志站在村头的高台上,先自述自己的错误,寥寥几句里面总会带一句“我对不起劳动农民”。
久而久之,不知道村里的谁,就给老同志冠上了“劳”姓。
“小书生”这一辈的少年们,也跟着叫“劳爷爷”。
由于近水楼台的缘故,小书生这两年看着老同志腿脚不灵便,就会时不时地帮着老同志打个水,劈柴。小书生的父母也是很淳朴的村里人,家里做些差不多的吃食,也让小书生给隔壁送一碗。
处着处着,小书生就和劳爷爷关系亲近起来,听说老爷爷念书识字,小书生也偷偷地跟着学。时不时的,老爷爷心情好的时候,就会说些有意思的小故事,听多了,小书生也能把故事顺下来,学者老爷爷掉书袋的模样,讲给小伙伴们,看着小伙伴们渴望的眼神,小书生心里倍儿有成就感。
只见黑暗中,小书生装模作样的摆了个手,少年们就立刻停止了悄悄话,开始等他开口。
小书生小声地轻咳了两声,就放缓了声音,轻声地开了腔。
“闲言碎语莫要讲,表一表好汉武二郎。少林学拳八年上,打死恶霸李家郎。外乡奔走一整年,想把家兄来探望。回乡路遇小酒馆,上书三碗不过岗。小小酒馆说话狂,待我把酒好生尝。三碗之后又三碗,徒留一溜净酒缸。扛起包袱拎起棒,看我醉过景阳冈!”
看见少年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说书上,二牛带头叫了个“好”。
榆钱感激地看了一眼小狗蛋和二牛,他知道二牛这是不再计较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大家伙蹲在一起开始聚精会神地听“小书生”将武松打虎。
自始至终,云祈一直坐在边上,和少年们一起,听得津津有味。
整个故事说的很慢,听书的小伙伴们不时的就有疑问,每当这个时候,小书生要停下来。
听到“小酒馆”的时候,小狗蛋就叫道,“这小酒馆开在山上,怎么会有人!莫不是像孙二娘那样开了黑店,专门吃人肉包子。”
谢小树撇了撇嘴,瞅了有点二的小狗蛋一眼,“哼,你没听,那是回家的路上。就像咱们村,回家那也是要翻几座山的。”
小狗蛋还记着刚才和谢小树的不愉快,哼了一声道,“咱回家的路上都带着干粮,那武松为啥不带干粮!”
谢小树想说武松是好汉,好汉怎么能带干粮。
但是想了想,一个逃命一年的好汉,兜里又能剩下几个铜板,想不明白,谢小树就没再开口。
小狗蛋见谢小树闭上了嘴巴,得意起来,“看吧,那小酒馆啊,我看就是家黑店,酒里放着迷药,所以才说三碗不过岗,都被酒里的迷药迷倒了,怎么还能走路呢!那店家也一定是看武松长得魁梧,喝了那么几坛子酒,都没能把武松药倒,打又打不过,这才让武松上了山。”
这么一个歪道理,竟然合情合理。
少年们一琢磨,竟然十分有道理。
谢阿四家的双胞胎互相看看,心里都有疑问,异口同声地问道,“那武松为啥药不倒?”
小狗蛋见小伙伴们都看向自己,连忙神奇地说道,“武松是好汉啊!”
谢小树刚才被小狗蛋鄙视了,这次连忙说,“好汉也是人!”
小狗蛋反驳道,“好汉和一般人不一样!”
谢小树不甘落后,“你个小娃娃,你喝过酒吗?好汉喝酒也会醉的。不然那及时雨宋江怎么会被阎婆惜灌醉了算计。”
当初小书生讲这段的时候,小狗蛋缺席了,自然漏听了这段,一时间无法回答上来。
小狗蛋有些郁闷。
眼见着讨论的主题越来越歪,二牛连忙道,“快听贝贝讲,那武松没喝醉,肯定是要上山打老虎的。你管他为什么不喝醉干什么!喝醉了还能打老虎,那才是真好汉!”
小狗蛋见二牛帮自己岔开了话题,连忙借着台阶下楼,“对对对,你管他喝不喝醉干啥,他可是能打老虎的好汉。”
贝贝见差不多了,再次两手手心朝下压了压,重新清了嗓子讲了起来,“话说那武松喝了三碗酒却是没醉,店家劝他莫再喝,武松哪里听得劝,一口气又是十来碗,几块大饼加牛肉。武松不醉问小二,你说几碗不过岗?……”
就这样,小书生秦贝贝讲一会儿,就有人插话问两句,从家里喝酒什么滋味,到亲戚喝酒出了哪些洋相,再到谁家里偷偷藏了粮食酿酒,议论个遍。等说道无话可说,小书生秦贝贝再接上继续往下说。
说到天色渐深,大家越说越起劲,身子也越凑越近,忽然不怕春夜微寒。
云祈也是不怕冷的,她的感官一直放开,一边看着少年们收敛着声音悄悄地闹作一团,一边留意着存储粮食的小屋子的动静。
直到天色微微亮的时候,小书生秦贝贝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少年们也纷纷打着哈欠,不复之前的精神,一个靠着一个,直到小书生声音也渐渐地散了,故事也才讲到那西门庆在王婆的介绍下看到了晾晒衣服的潘金莲。
云祈给几个少年用稻草盖了盖,让他们不至于受凉,伸了个懒腰,也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事,天色蒙蒙亮的时候。
云祈叫醒了谢小树,这个点通常该起床了,少年们都是从家里偷溜出来的。此时回家,家里人才不至于发现。
谢小树迷糊着双眼,看见天边逐渐发白。
连忙拍了拍二牛和谢阿四家的双胞胎的脑袋。
对着小狗蛋,谢小树轻轻地踹了一脚,踹完才觉着颇为解气。
小狗蛋倒是还没睡醒,用手条件反射地推开谢小树的脚丫子。嘴里还嘟囔着,“我要打了这只大老虎。”
少年们醒了几秒才逐渐反应过来这是天亮了。
连忙爬起来。
一个连着一个,不一会儿都站了起来。这一夜大家都是醒着的,自然清楚没人来这个小屋。
谢小树最先开口,”小狗蛋,你看到了吧。云三说的是对的,晚上就是没人来。”
小狗蛋这会儿也清醒了,低着头,嘴巴上还不服气,“也许是昨夜里有事儿才没来!”
谢小树道,“那今晚要来你来!我不来了!我相信云三。”
小狗蛋懊恼道,“我不是不信三姐。可是三姐说那小贼不来,也没说明白小贼为什么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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