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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我已传信于我们家老仙人,请他速速下山。”卫桓靠在树下,看着卫青与庞魁川仍坚持不解的挖着地面,如果老仙人在,想来定然有办法。

  “等你们家老仙人来,慕鸢他们都化成白骨了!”庞魁川擦擦额头的汗,已经挖了几个时辰了,还是什么都没有。

  “九鹤山庄距此处不足七百里,鹤门通信鸽可日行千里,想来不过今夜子时,老仙人便能赶来。”卫桓看了眼天色,估摸了下时辰,这才答道。

  “若他赶来依旧无法呢?”卫青手撑着剑,盯着脚下黝黑的地面。

  此言一出,卫桓亦沉默了,若老仙人和无法解此困局,那他就真的不知道还有谁能有办法了。

  “不能与外界通信吗?”

  赵慕鸢站在树下,打量着笼子里的那只百灵。

  “自然是可以的。”千珏用木勺盛着鸟食,喂着百灵,“它就能出去。”

  “为何它能出去?”

  “这是祝越的灵鸟,对祝越所有的阵法都很是熟知,能不受阵法所困。”

  “那我们跟着它走不可以吗?”

  “你们可以一试。”他说着打开鸟笼,将百灵放了出来,那鸟儿在空中盘旋数圈,落在赵慕鸢的头顶,用爪子勾住她发髻间的一枚木钗,然后又飞回空中,几人眼都不眨的盯着它,却见它忽然就消失在了空中。

  “鸟......鸟呢???”

  “出去了啊。”

  “这就出去了?”她瞠目结舌,“那我们怎么跟着它啊。”

  “所以说让你们死心。”千珏转身又用木瓢舀水,浇着院里的菜,“也不要指望让你外面的那些同伴去找伤门,这个阵是破不开的,若他们因触动伤门而入阵,你们是出去了,他们又要被困在里面了,除非.......”

  说到这里他顿了片刻,回眸一笑,千般妖娆,“你不在乎他们会被困在这里多久。”

  “这是慕鸢的发钗。”卫青看着那只花纹朴素的木钗,她日日都在戴着,除非眼盲之人才认不出来。

  “这只鸟又是何意?”庞魁川盯着落在树上,正梳理自己羽毛的那只鸟儿,“难道你是来告诉我们,慕鸢他们无事的?”

  话音刚落,那鸟儿便对着他鸣啼一声,似是在应答。

  三人都傻眼了,卫青走过去,略带试探的又问了一句,“若真的没事,你这次便应我两声。”

  那头顶一抹红羽的鸟儿,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果然又叫了两声。

  “这是什么鸟?居然能听懂人话。”卫桓也觉不可思议。

  “我从前在百越时听说,有人能训百兽,若通灵,能解人意,难道是真的?”庞魁川想了想,他还以为师傅是骗自己的。

  三人正围着那鸟看时,一只灰鸽扑棱着翅膀落在了卫桓的肩头,是九鹤山庄的通信鸽,应当是老仙人回信了,他急忙从信鸽脚下取出布条,只见上面寥寥几字。

  “熟人之地,无碍,静待便是。”

  可静待,是要待多久???!!

  “那我们,就真的只能在这里等着了?”赛罕坐在树上,晃着双腿,“九个月?”

  “除此之外,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了。”赵慕鸢看着树下正在吃草的白兔,走过去见它竟然不跑,便伸手摸了摸,“这里的兔子好生温顺。”

  “这里的飞禽走兽,皆为灵兽,寻常不会惧怕人的。”千珏说着,用烟杆敲了下廊柱,便看到一只梅花鹿蹭到他身边。“都是从前祝越养的,如今与我一起,在这阵中作伴。”

  “总听前辈提起祝越前辈,不知祝越前辈如今身在何处?”季沉渊好奇问道。

  赵慕鸢眼睛一亮,也问道:“若是祝越前辈能来,岂不就可以解阵了?”

  “那混账,早该死了。”千珏低头,抚着梅花鹿的脑袋,离上一次见到祝越,该有十几年了吧,那时他说要和白黍一起,将侯夫人的骨灰带回来,与侯爷同棺而葬;眨眼间都过了这么许多年,没见到侯夫人的骨灰,也没见他与白黍的人影儿,只剩下自己,还守着侯爷的陵墓。

  提及往事,见他神色低落,季沉渊几人便没再继续问下去。

  “可总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啊。”赛罕看着季沉渊拎着木桶,跟在千珏身后浇菜,觉得这场景很是难得。

  “不等着,又能怎么办。”赵慕鸢叹了口气,看到赛罕不知从哪里又摘了两颗梨子,走过来递给她一个,“哎,你猜,这位千珏前辈,到底是男是女啊?”

  “男子吧?”她咬了口梨子,“他有喉结。”

  “可她看着分明就是个女人啊。”赛罕上下打量着,啧啧两声,“你瞅瞅这身段儿,我都不敢比。”

  “难道是太监?”

  “我可还听着呢。”千珏将木瓢丢进桶里,转身叉腰看着廊下坐着的那二人,“胸大的那小姑娘,你来这几日,快把我这周围的果子全摘吃完了,一个姑娘家,怎么那么能吃?”

  “她夸我胸大?”

  “他是说你吃的多吧。”

  “是吗?”赛罕点点头,不可否认“我确实吃的挺多。”

  “所以前辈您,到底是男是女啊?”赵慕鸢也好奇了起来,这个朝代,应当还没有变性人这一说吧。

  千珏撩起衣摆,从菜地里出来,“是男是女,取决于你眼中所看罢了。”

  “不男不女?”赛罕上下打量一遍,如此下定论。

  “你找打?”

  “赛罕,要尊重前辈。”赵慕鸢忍着笑,劝道。

  “这才是晚辈该有的模样。”千珏也在廊下坐定,“你姓赵,听口音像是京城出身?”

  “我是金陵人士,不过家中父亲在京为官,所以我在京城待的时间比在金陵久。”

  “在京城为官啊......”千珏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拿起烟杆抽了一口,“你可认识赵奉?”

  “若前辈说的是我祖父赵奉,自然是认得的。”赵慕鸢神色惊讶,“前辈怎么会认得我祖父?”

  便是回到当年,祖父也不过是小小翰林学子,身为长信侯四大亲信之一的千珏,怎么会注意自己的祖父?更何况,祖父曾明言道出他乃定国公田汣一党,难道......祖父其实是长信侯一党?

  诸多想法,瞬时间闪过她的脑袋,却见千珏只是眯着眼睛又抽了几口烟,“京城那鸟儿大的地方,随便拉个人出来绕几圈亲戚,都可能与皇室宗亲有关,我记得你祖父的名字,很奇怪吗?”

  说罢便起身进了屋,赵慕鸢看着他的背影,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季沉渊跟着他进了屋,却看到他正手持一幅画看得出神,他只瞥了一眼,看到画上是位男子的背影,一袭白衣,发如漆墨,肩头立着一只百灵,身周围绕着许多动物,有鹿,有兔,有猫......大概,便是他口中的祝越了吧。

  “前辈。”

  千珏闻声回头,见是他进来,便将画放回了桌上,“有什么事?”

  “晚辈有一疑问.....”

  “你们这些小孩子,怎么整日里话如此之多。”千珏转身从瓷坛里抓了一把烟叶子,这才坐下来,二郎腿一翘,“趁我这会儿心情尚佳,赶紧的问。”

  “长信侯的陵墓,为何会葬在这里?”

  “倒是想葬在别处,穆栾安也得同意啊。”

  穆栾安,是当今皇帝的名讳。

  “那,长信侯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

  原本神色慵懒,靠在木椅上的千珏,闻言忽然眉毛一挑,“我知道你是谁的孩子,我不会告诉你的。”

  “前辈既然知道,又为何不肯告诉我呢?”季沉渊很是无奈。

  “正因为知道,才不能告诉你。”他坐起身,烟杆子敲了两下少年的肩头,“你要成王,他便为败寇。”

  “所以我与他之间,定有一战?”

  “不战。”

  “不战?”季沉渊很是疑惑,那他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侯爷与侯夫人,只愿他此生顺遂,不愿他知晓太多。”千珏起身,从格子里取出一个锦盒,“你想将他卷进这些事情里,没门儿。”

  若他的身份为世人知晓,即便他不愿争夺皇位,可只要季沉渊登上皇位,那他在世人眼中必定会是败寇,所以,没人知道他的身份,才是最好的。

  季沉渊慢慢打开锦盒,只见里面躺着一枚南阳玉,玉质温润清透,是马上封侯的样子。“这是?”

  “原本是侯夫人要亲手赠与你的,她很疼你,纵然那时你还未出世。”

  “这是姐姐留给我的?怎么会在前辈您这里?”他眼神闪过一丝欣喜。

  “当年一战,能带出来的东西,全在这里了。”千珏说着,指腹滑过画上的两行字。“这幅画,也是你姐姐留下的。”

  “画中人,可是祝越前辈?”

  “不错,这是那年祝越生辰时,你姐姐送的贺礼。”

  季沉渊低头看去,只见画像旁题的是“曾为门下客,今是黄泉人。”

  “这字儿,是祝越后来自己加上去的。”他说着,似是又陷入一番回忆。

  那一句曾为门下客,今是黄泉人,中间隔了多少喜怒哀乐,如今世间除了自己,恐再无人可知。

  “姐姐,与祝越前辈旧时关系很亲近?”

  “不亲近,她与我们谁,都不亲近。”千珏立即否认,那丫头,临死都不愿道一声谢,令人讨厌的紧。

  “啊————”

  屋内二人说话,外面却传来一阵大呼小叫,并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

  “你们是破不了这阵,就要拆了我的房子吗?!”千珏掀开帘子,看到赛罕正在追赶林中兔。

  “慕鸢说还没吃过灵兔,想尝尝好不好吃。”追赶灵兔的某人神色雀跃的答道,她对那兔肉味道如何倒并不是很感兴趣,就是觉得这兔子很是有趣,想抓来好好玩耍一番,却不想那兔子竟死活不让自己碰。

  “天地作证,我只说了没吃过灵兔,可没说要尝尝看。”赵慕鸢忙举手起誓,要自辩清白,那后半句她确实是没说过的,赛罕就是太闲了,非得找点儿乐子不可。

  “我看她是皮痒了!”

  只听得千珏咬牙怒骂一声,再扭头时,身侧余留一团烟雾,一身青衣的人,眨眼间便已经出现在了远处,提住了赛罕的衣领。

  “倚老卖老不好吧?”

  “谁老了?!我今年也不过三十又七。”

  “原来前辈三十七岁了啊。”赛罕笑得一脸奸诈,像是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如此身手,叫晚辈好生佩服啊。”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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