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次日,赵慕鸢一觉睡到晌午才起身,她起来的时候,潋枝已经收了三竹篮的花,一篮玫瑰,一篮金盏花,一篮茉莉,整整齐齐摆在窗前。

  她洗漱完走过去翻了翻那些花,很是满意。

  “辛苦你了潋枝。”

  “这是奴婢该做的事情,只是采花,哪里就辛苦了。”潋枝笑笑,替她梳着头发。“小姐下午要去见那黄一嘴吗?”

  “自然是要见的,不过今天让叶嬷嬷陪着我就行了,潋枝你和青枝留在家里,我另有事情交代你们。”

  “是花茶的事情吗?“青枝有些兴奋,她还从没喝过花茶呢。

  “是呀。”赵慕鸢笑笑,对潋枝道:“水烧开后将花放进去煮个半柱香,玫瑰花里放冰糖、红枣,茉莉花内放碧螺春,至于金盏花,就加薄荷吧,就照你们平时煮茶的时候来做就行了。”

  这是赵慕鸢昨天想到的,说起花茶,正史她了解的不深,但现在这个架空的朝代里,还没有人尝试用花泡茶,最常用的就是拿来制香粉、胭脂、荷包以及沐浴。

  其实若是可以,她更想做出来奶茶,奈何她没接触过奶茶行业,只靠平时喝过,她可没那个本事就做出来奶茶。但花茶就简单多了,虽然详细的配料她记不清楚,但要琢磨出来也算不得多难。

  吩咐完一些细节后,她去看了一眼在和绣花针较劲赵月莺。看她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赵慕鸢不由觉得好笑,长姐的性子是急躁了些。

  还好当初祖父让她们在琴棋书画和女红里面各选两样时,自己选了书和画。

  在什么都落后的古代,她这样习惯了21世纪生活的人太容易心情烦躁了,而练字恰好能让她静下心来,至于画,很庆幸她在现代时就跟朋友一起学过半年国画,虽然是个半吊子水平,但至少现在拿出来应付一下是足够了。

  而长姐为了玩,一开始就选了棋和女红,觉得这两样是可以边玩边学的,结果学了几年,最拿手的还是五子棋,绣工也只是勉勉强强能上台面。

  看完赵月莺,她就和叶嬷嬷一起出门了,刻意出去的比较早,就是想去看看那家茶馆。

  那茶馆在南街巷中段,背靠紫槐巷,而紫槐巷住的多是官宦士族,像朱府就在紫槐巷。这样的位置导致了南街巷平日人流较少,不过也有好处,就是住在这附近的人大多都比平民有钱,但这也是问题最大的一点,有钱的人,谁会去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破茶馆。

  下了马车,赵慕鸢看着那摇摇欲坠的招牌,和积了不知几层灰的门,暗自感慨。

  还真是个小破茶馆。

  她走进去,看见掌柜的正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倒是跑堂的小伙计看着挺精神的,一眼瞅见她进来,忙笑呵呵过来招呼,“小姐一个人吗?二楼请坐,您要喝些什么茶?”

  “龙井吧。有什么糕点吗?”

  “这真是不巧,做糕点的厨子这两日回家了。不过离这不远,前边就有八宝斋和沁芳楼,小姐若是不嫌弃,小的就替您跑趟腿儿。”

  “那就算了吧,太麻烦了,就来壶龙井吧。”赵慕鸢笑着站在桌前,那伙计应了声好,又仔细将桌椅擦了一遍,这才转身下楼。

  “这小伙计倒是机灵。”。

  “只是那掌柜......”叶嬷嬷欲言又止,她到底也只是个奴才,怎么好在主子面前道人是非,可这铺子又是夫人留给三小姐的嫁妆,岂能白白糟蹋了。

  “嬷嬷不急的,咱们今儿就是来喝茶的。”赵慕鸢说完,站在窗前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致,发现竟然能看到朱府的那株百年梧桐树,便笑着指给叶嬷嬷看。

  “嬷嬷你看,那棵梧桐树,是阿瑾姐姐家的,就栽在阿瑾姐姐住的夏荷院旁边儿。”

  叶嬷嬷闻言也靠近看了一眼,两人正说着梧桐树,伙计便端着沏好的茶送了上来。赵慕鸢端起来看了一眼。

  那茶叶,稍微懂些茶的便知道是陈货,她浅笑着抿了一口,眼神微微一亮。

  陈茶叶竟然也能沏出这般清香,这就和沏茶手法有关了,比如潋枝就沏的一手好茶,陈茶叶在她手中也能沏出混淆嗅味的清香。

  有这等本事却藏在她这小破茶馆里,真是屈才了。

  喝完茶,她又去看了一眼布庄,布庄内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掌柜,因为已经做好了决定,所以这布庄她也只是随便看了看就离开了。

  从布庄出来时辰也差不多了,她就直接去了黄一嘴的茶棚。

  今日那茶棚前人比昨日少了一些,赵慕鸢过去的时候,黄一嘴正在讲着金陵城哪家小媳妇和哪个光棍好上了,一直怀不上的肚子居然还有了动静。

  果然无论古今,小老百姓对八卦的取向都是差不多的。

  黄一嘴正讲的兴起,小眼珠子一转,看到她的身影便没再继续讲下去,走过来将她迎进隔间。

  她把银子往桌上一放,黄一嘴打开略微掂了掂,脸上便笑开了花,忙从怀里取出一封还未打开过的信递给她。

  “能查到的都在这里了,别说,这赵大人在京城这几日还真是风头正盛,据说要娶宋尚书的幼女做填房,宋尚书啊,人家的长女可是许给了太子。”

  赵慕鸢捏着那信封愣住了,叶嬷嬷脸色一白,训斥道:“在我们家小姐面前胡说些什么!”

  黄一嘴看她们这反应,赶紧赔不是,要说他们做这行的,就是里外不是人。要打听消息的,打听出来好消息还好说,若是坏消息,或者是他们不想听的消息,那可真是没少挨骂,可他又做错了什么,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

  黄一嘴神色略有无奈,目送主仆二人走远,转身撩帘子进了后面的酒馆,临窗正站着一个青衣男子,三十出头的模样,左耳垂一块拇指大的胎记。

  “就是她要打听赵大人?”

  “正是,小的已经悄悄打探过了,是赵振远之女,赵家三小姐赵慕鸢。”黄一嘴正色道。“想来是担心父亲吧。”

  “呵。”那青衣男子轻笑一声,看了一眼黄一嘴,“赵振远要成亲之事,应该还没传到金陵吧。”

  这小姑娘,倒挺有趣。

  那个有趣的小姑娘,此刻正心神不宁的往回走,因为来时要经过个窄胡同,马车不好进来,她便让马夫在胡同外等着,现在回去自然也是要先走出这窄胡同。

  她刚转了个弯,进了那胡同,忽然冲出来个男子,手里还握着根手臂粗的木棍,二话不说便冲她挥了下来,好巧不巧,赵慕鸢正心情烦躁,迅速侧身避了过去,然后抬腿一脚踹在男人裤裆。

  历史验证老祖宗智慧,断子绝孙脚才是真正防狼神器。

  那男子脸色霎时间发白,惨叫一声捂着裆部倒在地上,看着那小姑娘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他真是倒了血霉了,不就是看她一个小姑娘,就带了一个老嬷嬷来找黄一嘴,还进了黄一嘴那个用来招待有钱人家的隔间,所以才一时冲动想要抢点银子来花花嘛,至于下脚这么狠嘛,现在的小姑娘力气都这么大嘛......

  现在的小姑娘力气大不大赵慕鸢不知道,但她好歹是跟警察叔叔学过防狼术,还热衷于跆拳道升段的21世纪小姑娘,可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挡了她的路。

  她神色淡定没当回事,叶嬷嬷却是吓傻了,直到上了马车还有些懵的看着自家三小姐。

  同样懵的,还有一个背着两把剑的黑衣少年。

  他坐在树杈上,看着胡同里那个疼的满地打滚的男子,这怎么回事??

  本来是在树上睡会儿觉,却看到光天化日有人打劫,再一看,被打劫的那个还是他昨天刚见过的,正犹豫要不要出手帮那小姑娘一把呢,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小姐......会功夫?”叶嬷嬷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嗯?会点皮毛。”

  听到她这么回答,叶嬷嬷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毕竟是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到九岁的,怎么就会功夫呢?什么时候学的,跟谁学的?

  她还想问,却不敢再问,瞥了一眼正低头看信的小姐,还是把那些疑问都咽进了肚子。

  赵慕鸢捏着那信,只看了两行便被震惊了,因为这信中,详细写了父亲到京城后上了进了几次宫,单独面见了皇帝,甚至和每次进宫待了多久都写的很详细。

  这恐怕.....同样身在宫中的小姑姑都不一定知道的这么详细吧。

  仔细看了两遍之后,确认了除了父亲要娶继室这件事,确实没什么大事,想来二婶婶之所以会说那些事,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毕竟叶氏在世时和她妯娌之间的关系很是亲近,待二房更是亲厚有加,府中下人也无人不信服敬重,现在父亲忽然要娶继室,二婶婶自然会替母亲觉得难过。

  明白了事情经过,赵慕鸢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没有完全放下来,是因为信中提到的,父亲回京的这三个多月,前前后后竟然被皇帝单独召见了十几次。

  有什么事,值得皇帝单独宣圣召小姑姑进宫为妃?

  又有什么事值得皇帝突然调回一个四品知府,还频繁单独召见?

  赵慕鸢直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只有父亲和祖父才知道。

  或许,小姑姑和二伯父也知道。她忽然发现,这个看似平静安详的赵府,似乎并没有她想的那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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