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三章
流芳台内,余下周夫人和二婶在屋里说着话,慕鸢和祈鸾坐在一旁听着。
“我瞧着袁家的孩子是不错的。”周夫人浅声说道,“秋闱第五,学问是不差的。”
“学问好自然是好,可也得月莺自己看的顺眼,两个人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那才最好。”二婶笑着接话,转头看了一眼慕鸢,“这事儿还得问过她们祖父,也要让你父亲和二伯在外面多打听打听。”
赵慕鸢点头,“这是自然的,长姐的婚事必然不能马虎。”
“宋氏年纪尚小,我总担心她对月莺的事儿不够上心,可我到底只是你们的婶婶,又少于京城内宅女眷走动,很多事儿由我出面终究是不大合适的。”周氏想到屋内只有自家人,便忍不住浅声抱怨。
“确实是有些不妥。”周夫人低声道,“你没看宋氏那脸色,只怕觉得你今日,抢了她赵家长房夫人的风头。”
“我哪里想啊。”二婶苦笑,“朱夫人原就不屑于她,韩夫人和她第一次见面,袁夫人是跟着朱夫人来的,自然和朱夫人一头,我若不出面,难不成要看她被人排挤,好丢我们赵府的脸面吗?”
“想到我初嫁周家时,你还是个不爱说话,只喜欢闷在屋里看书绣花儿的小姑娘。”周夫人一时间感慨万千,“如今一转眼,都过了这么多年。”
见它们二人开始叙旧,她们两个小辈儿就退下了,有二婶替长姐操心,她总算是能稍稍放心些,至少有个人在旁边盯着,宋氏就不敢对长姐敷衍了事。
正想到宋氏,余嬷嬷见她回来,赶紧和她回禀,说大小姐才从流芳台离开,还没到林兰居就被请去繁月阁说话了。
繁月阁
宋氏瞥见赵月莺不耐烦的脸色,偏要不紧不慢的说着,“这几日,有好些个人家来登门为你说亲,你应当也是听说了的。”
“是有听说了。”赵月莺玩着手中的帕子。
“那些人家呢,虽说好,可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我虽然不是你的亲母亲,可女儿家的婚姻大事是关乎到一辈子的,我也不是那黑心肠的人,非要毁了你这后半辈子......”
听到宋氏这样说,她忍不住冷笑,她是不黑心肠,她是烂了心肠,还没脑子,难怪阿鸢说她是被宋家当做弃子塞到赵家的。
“我叔父家,也就是翰林院编修路茳,他有个儿子,如今已是进士出身,可不比袁夫人家那个举人儿子强?我是这样想的,下个月是我叔父的生辰,不如到时候我带你去路府,你正好看一看那路家公子.....”
“夫人!”
正说到此,外面忽然传来赵慕鸢的声音,将她的话打断。
宋氏抬头看去,只见她领着赛罕走了进来,气势可谓咄咄逼人。
“长姐的婚姻大事,还是要先问过父亲和祖父的意思吧?”
“三小姐这话说的,我又没说就要帮三小姐这么定了,只是相看一下,月莺要是不喜欢,咱们另说就是。”宋氏阴阳怪气道,她可还没忘记自己的兄长是怎么被定罪的,原本那件事都商量的差不多了,可嫂子忽然又说这事不能办了,还没一追问,嫂子便冲自己甩脸子,还说:“回去问你们家的三小姐去吧!”
“不必了,相不相看我对那位路公子都没心思。”赵月莺起身,自己先拒绝了她。
“大小姐,我们夫人这也是为了您好。”玉兰也学着她主子,摆足了阴阳怪气的架势,“您看别人家的小姐,都是一及笄就定下了婚事,大小姐您这都及笄快一年了,不着急可怎么行。”
“放肆。”赵慕鸢脸色一沉,上前两步看着她,“什么时候赵府的下人,能对主子的事情评头论足了?”
“三小姐恕罪,您这样大一个罪名盖下来,奴婢可受不起,奴婢只不过跟着夫人在宋家时,见到宋家的小姐们都是及笄后就定了人家,所以才这样说的。”玉兰照旧讥讽着,她是跟着夫人从宋家来的,才不是什么赵府的下人。
“照你这么说,怎么宋夫人都十七八了,才嫁给我父亲做填房?”赵月莺真是打心眼儿里恶心这对主仆,连带着恶心整个繁月阁的人。
“你!”宋氏气的一拍桌子,玉兰这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急忙先出声怒斥道:“大小姐是晚辈,怎能对老爷和夫人说这种话!”
“我看你一个下人,小嘴儿不是也挺能叭叭的吗?”赵慕鸢抬手理了下鬓边的发丝,“赛罕,我瞧她这舌头惹人厌的很。”
“我瞧着也挺讨厌。”赛罕笑的十分娟狂,当即抽出鞭子一甩,缠住了玉兰的腰。
“啊——”玉兰大惊失色,伸手就要解开那鞭子,她那点儿力气怎么比得过赛罕,眨眼的功夫整个人就被拽飞过去,落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才觉得害怕。
“夫人,夫人救我!”
“你敢!”宋氏一瞧她又想在自己这里放肆,气的指着赛罕,治不了主子还治不了一个奴才吗?
“我有什么不敢的。”赵慕鸢挡在赛罕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自己不过是一两年没回家,她就忘记上一次自己在繁月阁做了什么吗?
“我这人,可最讨厌被人指着说话。”
看在她是赵慕鸢后娘的份儿上,赛罕已经故意放慢了速度,给了她身边嬷嬷扑上来挡住的时间。
这一鞭子下去,齐嬷嬷的后背顿时鲜血淋漓,她倒也忠心硬气,挨了这么重一鞭子,反过身依旧把宋氏护在身后,怒骂:“大胆刁奴!”
宋氏躲在嬷嬷后面,看到她背上的血直往外渗,吓得浑身颤抖不敢说话。
“刁奴?你是说玉兰吗?”赵慕鸢说完,故作不耐烦,“赶紧割舌头吧,打个没几年活头的老嬷嬷有什么意思。”
“夫人救我,嬷嬷救我,不要割我舌头......”玉兰边哭边往齐嬷嬷和宋氏那边爬去,可齐嬷嬷护着宋氏呢,哪有功夫管她。
“好嘞。”赛罕从腰间抽出匕首,走过去俯身一把捏住玉兰的下巴。“跑什么跑,一刀子的事儿,又死不了。”
她说这么一句话的功夫,手起刀落,血溅了满脸,半截鲜红的舌头掉在了地上,玉兰还没来得及惨叫就晕了过去。
真.....真割了??!!
宋氏看到这一幕,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齐嬷嬷受了伤也挨不住,腿一软坐在了地上,连赵月莺也傻眼儿了。
她还以为阿鸢就是吓唬吓唬宋氏,所以才一直站在旁边没拦,这会儿看着昏死过去的玉兰,只觉得自己的舌头也隐隐作痛。
“怎.....怎么真把她舌头割了啊.....”
“难不成还是吓唬她?”赵慕鸢撇撇嘴,她早看这个玉兰不顺心了,除了齐嬷嬷,就数她这个长舌丫鬟喜欢在宋氏耳边叭叭个没完,专爱挑唆宋氏,狐假虎威。
“这舌头可真丑。”赛罕看了眼地上那坨血肉,面不改色的在玉兰的衣服上,擦干净染血的匕首。
“就你的舌头好看。”卫青从外面走进来。
“你过来干什么?”赛罕白他一眼。
“听到这边动静有点儿大。”卫青打量赵慕鸢一眼,原本看见赛罕跟着她,觉得应该没什么事,结果才在房顶上晒了会儿太阳,就听到这边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又看到这里的丫鬟下人都往外逃,还以为是怎么了。
“这可不是‘有点儿’大。”赵月莺看着地上的血迹,觉得心乱跳个不停,没想到赛罕一个女子,下手竟如此干脆利落,说割就割了,都不带眨眼喘气儿的。
“只是想割她的舌头,又没想杀她,也不知道这会儿外面还有没有人。”赵慕鸢说着,走到门口,看见还有几个胆子大的丫鬟仆人躲在远处,“你们几个,把她们抬下去叫个大夫来看看吧。”
见下人涌进来分成三拨,将宋氏、齐嬷嬷、玉兰分别抬进了屋里,赵月莺拉着她的手臂走出林兰居,“你把她的丫鬟舌头割了,她肯定要和父亲告状的。是哪个多嘴的下人,告诉你我在这里了?”
“长姐。”赵慕鸢无奈的拉长了声音,“不过是个丫鬟而已,我又没杀她,只是割了舌头,宋氏就是和父亲告状,我最多也就是挨一顿责骂,父亲还能把我的舌头也割了不成?”
“说什么呢。”赵月莺忙捂住她的嘴,“怎么会割你的舌头,可就是责骂,我也不想让你凭白挨了。”
“怎么能是凭白挨骂呢,一顿责骂,换一个刁奴的舌头,多值。”她笑嘻嘻的拿开长姐的手,反正这件事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别说一个丫鬟的舌头,早晚一日她非得连宋氏的舌头也割了。
“行行行,你总有自己的歪理,赶紧回去吧。”赵月莺摸摸她的脑袋,看着她走远了,这才折返,往榆樨堂的方向走去。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终究是因自己而起,她是长姐,怎么可能看着阿鸢因为帮自己而挨骂。
“你真是双重标准。”赛罕忍不住啧啧感慨,“你说你这么盛气凌人一大小姐,当初怎么做到和乞丐同桌饮酒吃饭,还相谈甚欢的啊?”
“那是你没见过她,和叫花子抢饭吃。”卫青想起最初见面那几次,她大半夜跑到外面和乞丐要窝窝头吃。
“你这也混的太惨了吧?”赛罕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想想都好笑。”
“再笑我把你的舌头也割了。”赵慕鸢锤她一拳,转身又给了卫青一脚,“还有你。”
“倒是想割,你打得过我吗?”赛罕不服气的回怼。
“那我还有小青呢。”
“割她的舌头,用得着我出手?”卫青神色不屑。
“瞧不起谁呢?”
“割舌头,割谁的舌头?”庞魁川听她们说这样的话,好奇的问道。
“赛罕今天把一个丫鬟的舌头割了,好残暴啊!”赵慕鸢抱住自己的胳膊,装作害怕的样子搓了搓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我呸!”赛罕瞪大了眼睛,这人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那不是你让我割的?!”
“好端端的割人家舌头干什么?”庞魁川不明白了,“那以后吃饭怎么办?岂不是吃什么都没味道了?”
“你眼里就只有吃!”
“我实话实说啊,我说错了吗?”这他可就委屈了。
“小姐,您不是说要进宫吗?”潋枝笑着过来询问,“奴婢已经让人备好马车了,小姐这时候去吗?”
“现在就去。”正好这会儿时辰还早。
华云殿
齐盛看过六皇子,正准备去御书房回话,才出了殿门,老远就瞅见一道熟悉的人影,靠在树下望向自己这边。
“见过三小姐。”他是想装没看见的,可离这么近,人家明显是在等着自己呢,这怎么装啊。
“齐公公回来了啊,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赵慕鸢笑着问他。
“奴才回宫已有十几日了,不知三小姐是有何事要吩咐奴才?”他询问道。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和公公打听两个人。”
“打听....谁啊?”齐盛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总觉得她在算计自己。
“唐多顺,还有唐封居。”
“京兆府尹?这有什么好打听的?”齐盛皱眉,不知道她打听这个人的意义在哪,“前几日听闻他被大理寺提审了,三小姐想打听,该向大理寺少卿大人打听才对啊。”
“我既然来问齐公公了,要打听的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赵慕鸢笑着,和他走到莲池边的亭子里说话,“还有唐封居这个人呢,公公可知道是什么人?”
“唐封居是唐多顺的义兄。”齐盛想也不想就回答了她,“不过这些事你肯定是不知道了,唐家原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唐封居曾任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还是唐家砸锅卖铁给他捐了个衙门的差事,机缘巧合得了杨琨大人的赏识,这才爬到了那般位置,没干两年就死了。京城这地界,什么不多就是当官儿的多,唐多顺又是后来两年来入朝为官的,死了个没背景的指挥使,转眼就没人记得了,谁又知道他还有个义弟啊。”
“既然如此,齐大人怎么会知晓的这般清楚?”赵慕鸢狐疑的看着他,若说死了个唐封居没多少人记得,齐盛这样游走在顶级权贵圈的人,便是最不会记得人之一吧。
“奴才当年正巧被指派协理吏部,唐多顺升任京兆府尹时,我翻过他的档册,所以知道,何况,他近日的事情可是连皇上都惊动了。”齐盛解释着,他真的是因为在御书房听到大理寺的人回禀这事儿,才回想起来唐多顺和唐封居的关系,又正巧赵慕鸢来问了,所以不假思索就答得上来。
“那唐封居当年是怎么死的?”她追问道,齐盛是皇帝身边的人,当年的事情恐怕他最清楚。
“那时五城兵马司是隶属兵部的,经宁妃一事才由磬彧君掌管。唐封居当年被兵部调任,和孙繁一同负责宁妃出行护卫,出事之后,唐封居因护卫不周连同行宫的所有侍卫都被陛下赐死了,三小姐打听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
“没什么。”她假笑,双手搭在木栏上拍了两下,“就是随便打听打听。对了,还有当年孙谅暴毙一事.....”
“这件事,或许您该去向齐三公子打听。”齐盛听忽然打断她的话,负手望向池内残败的莲叶。“不过奴才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三小姐,陛下从未起过赐死孙谅的心思,他毕竟是最初扶持陛下登基的老臣之一。”
“问齐邕?这是什么意思?”赵慕鸢十分诧异。
“三小姐自去问了就知道了。”齐盛笑得意味深长,“奴才还有别的事情,这就先告辞了。”
她看着齐盛远去的背影,又仔细回味梨儿的话,以及齐邕突然出现时她的神情。
起初她以为是因为这种事太过隐秘,梨儿不想让更多的人牵连进来,可现在觉得,梨儿那反应,像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和齐邕有什么关联似的。
“小姐,咱们回去吗?”潋枝见他们说完话,这才走进亭子替她紧了紧披风,这会儿是傍晚了,寒风渐起。
“回去吧。”她点点头,还没一转身,又看到了黄余匆匆忙忙过来,将自己拦住。
“哎哟喂,三小姐您果然是在。”
“黄公公有事找我?”赵慕鸢停下脚步,神色疑惑的看着他。自己是悄悄进宫,连小姑姑都没去拜见过,黄余整日跟在皇上身边,又怎么会知道?
“不是奴才找您,是陛下找您。”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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