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这么痛快?
崔氏紧紧皱着眉。
若昭昭当真是中毒,身为当家主母,她的责任是最大的。
此时她除了自责还有后怕,当然,最多的亦是惊怒——
她站起身来,朝着镇国公的方向,脸色凝重地道:“此事是儿媳不察,未能照料得好昭昭,待儿媳先将此事查明,再去祠堂请罪。”
“此事出在我自己身上,我此前都未能察觉异样,何况是母亲。”许明意道。
这些日子,为了她的病,母亲忙前忙后,已是十日半月都顾不上打上一次马吊了。
而若真是她猜测中的那个人,那她此次中毒,只能说是自己太不警醒。
可一个从未经过风浪,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姑娘,本身又能有什么过人的警醒能力呢——许明意在心中替自己找着借口。
“问题也未必就是出在家中。”许缙似有所指。
镇国公府暗中也并非没有仇敌。
加之昭昭是镇国公府独女……
“或许也不一定是多么值得一提的阴谋。”许昀斟酌着道:“若对方有意借昭昭来报复镇国公府,要下的毒恐怕便不止是叫人昏睡这般简单了——”
说着,问道:“昭昭此前可同哪些人有过过节?”
崔氏也忙地问:“或者那次风寒之前,可有同谁接触过?”
毕竟她家昭昭出身好又貌美,即便没有过节,也有得是人嫉妒眼红,万一遇到了什么契机,歹念发作都是有可能的。
这么一说,昭昭也着实太容易招来危险,日后必得十倍百倍地看着护着才行。
崔氏后怕又严肃地想着。
见家人们猜测纷纭,许明意适时开口道:“实则我也有一个猜测,或许,今晚便能看到结果了。”
上一次,阿葵便是死在了这个夜里。
这一回,她要亲自揭开真相。
……
小半个时辰之后,镇国公离开了熹园,虽说满腹心事,面上却已不显。
等在外面的老仆迎上前:“老太爷,前院里的那位公子说是想要当面同您道谢。”
“人醒了?”
“是,齐大夫也去看罢了,说是已无大碍。只是人初醒,身体还未恢复,如今还下不得床。”
镇国公颔首,带人往前院而去。
到时,只见那少年正立在堂中,见得他来,抬手施礼。
镇国公眯着眼睛望去。
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形颀长,半束起的墨发披在脑后,面容俊朗,眉眼里蕴藏着少年英气,哪怕身上穿着的只是寻常市布素灰色夹袍,也难掩周身清贵之气。
“晚辈多谢镇国公救命之恩。”
他此时行礼,声音恭敬却并不显得低人一等。
“不是说还下不得床?”镇国公看一眼他尚且虚弱的面色,心中便了然,坐下道:“老夫向来不看重这些规矩,你亦不必过分拘泥,躺着说话便是。”
不将身体养好怎么给他家昭昭冲喜?
吴恙却只是在一旁椅中落座下来。
躺在床上与人说话,尤其是恩人长辈——自幼习惯的教养深入骨髓,即便他性情不羁,却也做不出这样的举动来。
见他坐下,镇国公也没多说什么,只开门见山地道:“你既知我救了你一命,那我便也直说了。我许启唯平生行事救人,原本倒也不图什么回报,只是眼下确有一事,非由你来做不可——我家中孙女患病在身,需得你来冲喜,你若诚心报恩,这便是机会了。”
虽说昭昭称自己是中了毒,然其中真假、能否解得了还有待证实。
冲喜之事,他思前想后,认为还是先揽下再说。
更何况,他本就还有着别的思量在。
“相救之恩,理当相报。”少年面色尚算平静,“只是婚姻之事,非是戏言,我与贵府姑娘素未谋面,便谈及亲事,恐有不妥。”
这便是不肯答应了?
镇国公眉毛动了动,却也不见怒色,相反,心底多了一丝欣赏。
然语气中却仍多了一丝威压:“怎么,莫不是觉得我镇国公府的姑娘配不上你?”
“晚辈并无此意。”少年不卑不亢,也并未多做解释,只又道:“恕冒昧一问,不知贵府姑娘所患何病?晚辈家中略有几分人脉,愿倾力为贵府姑娘求医相治。”
镇国公摇着头端起茶碗。
“这个不必如此心急,治病也非一日之事,等你们的亲事定下之后再细商不迟。”
“……”少年默了片刻。
是他心急吗?
“晚辈家中规矩多,关乎亲事,还需禀明家中长辈,方能定夺。”
镇国公喝了两口茶,没接这话。
搁下茶碗,却是语气悠远地道:“十六年前,老夫正在西边带兵打仗时,有一回因军中出了奸细,中了匈奴的陷阱,被围困在一片山林当中,整整五日后,我带百名伤兵趁夜突围而出。一月后,接到家书,才知突围那日,便是这丫头降生之日……”
吴恙怔了怔。
怎么……突然说这些?
“她是第一个唤我祖父的,也是我唯一的孙女,说句不怕人笑话的,只要能医得好她的病,便是要我拿这条老命去换,我也愿意。”
吴恙听得心下有些震动。
他家中也有祖父。
一个老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即便是有打感情牌博同情的意思在,却也叫人动容。
“老夫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不必同老夫东扯西扯,说那些没用的废话——这门亲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你若识趣些,我们便和和气气地办事,你若不识趣,也休怪老夫不留情面!”
没料到是这么一句的吴恙再次默然。
原来不是博同情……
而是“给老夫听明白了,这丫头是老夫的眼珠子,老夫为了救人不择手段”的意思。
“然老夫也非不通情理之人。”镇国公语气稍缓,很有几分软硬兼施之意:“你方才也说了,婚姻之事,确是勉强不得。不如这样……这桩亲事,大可只用来冲喜,走一走形式,待日后我孙女病愈,镇国公府便将人接回,从此男婚女嫁,各不干涉,救命恩情也就此一笔勾销。”
少年眉心跳了跳。
也就是以所谓的休夫作为收场?
“如何?”镇国公问:“先不必提你家中是否会答应,老夫只问你自己。”
吴恙喝了口茶。
思索了片刻。
“晚辈答应了。”
这么痛快?
镇国公反倒有些反应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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