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离别前的礼物树
语琴故作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哎呀，我怎么这么粗心！少爷，麻烦你关一下吧。我系一下鞋带。”说着，语琴赶紧蹲下身子，在古旻川还没看清之前，一把扯散自己的鞋带。
“还敢差遣我，你待会死定了！”古旻川嘴里碎碎念地威胁着，只不过人还是乖乖朝玻璃门走去。
语琴偷偷抬起眼，注意着古旻川，当他走到玻璃门前，打算伸手关上之际，她赶紧掏出口袋里的一个小型开关，利落地按了下去。
下一秒，玻璃花房里的鹅卵石小路两侧，忽然间亮起两排闪烁的霓虹灯光。
古旻川一愣，显然有些没搞清楚情况。
语琴又按下第二个按钮，被摆在两侧的花盆上方，也闪烁起五颜六色却颇为温暖的光芒。此时，总共四条霓虹灯的光芒汇聚在一起，终于照亮了鹅卵石路，也照亮了铺在地上的礼物。
古旻川的双眼微微放大，脚步不由控制地踏进玻璃花房里，弯腰拾起第一件礼物，干净的快递单上，视线最终落在寄件人的姓名处，父亲。沉重而温暖的两个字。
古旻川停顿了很久，才缓缓拆开包装，打开礼物盒，里面静静躺着一套漫画书，他记得，这是他十岁那年最痴迷的动漫人物，当年发行的一套三本太畅销，他根本没抢到，那时候，他的生日还没到，他缠了准备出国的父亲很久，拜托他一定要买一套回来。
古旻川随手翻了一下第一本，这才发现在漫画里还夹着一张贺卡。他拿出来一看，刚劲有力的字体，是父亲的。字不多，只有六个字，吾儿，生日快乐！
可就是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让古旻川的喉头瞬间紧涩！十八年了，他再也没有听到这句祝福。他将贺卡夹回漫画书里，盖上盖子重新放回地上。继续慢慢地朝前走了几步，走到第二个礼物盒前，弯腰捡起。
寄件人依然是父亲，古旻川发现自己拆礼物的速度有些变缓。好不容易等到打开盒子，在看到礼物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忽然间僵硬住了。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全家福。照片里的古旻川也就八、九岁的样子，被父亲抱在怀里，而母亲挽着父亲，温柔地笑着。母亲去世后一个月，父亲收起了所有关于母亲的照片和记忆。不准任何人碰，也不准任何人提。十八岁生日那天，独自守到午夜十一点的古旻川打了越洋电话给远在美国的父亲，第一次伤心落泪，他说他失去了爸爸妈妈，他害怕有一天会连他们的模样都记不清。可是，父亲却无情地将电话挂断了。
古旻川拿起相框，轻轻抚摸着照片里每个人的笑脸，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这时，他发现盒子的底部还有一封信。他干脆坐在地上，将相框轻轻地支起来，望着相框里的人许久，才打开信封。
吾儿：十八岁生日快乐！成年了，该像个男子汉了，在电话里哭哭啼啼算什么。爸知道，这又是一封不会有回应的信，连同你八年来的礼物，会堆积在那只箱子里。八年了，爸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和你相处，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让你如此伤心难过。小川啊，是爸太幼稚了，怎么能跟自己的儿子斗气呢，你妈妈该怪我了。可是我的儿子啊，只有这样，你才能更快地成长啊。以后的古家，要靠你支撑，你只有坚强到无法摧毁，爸才能放心地去见你妈。对你的所有漠视和责难，不是讨厌你，而是讨厌自己。没有守护好你妈，更没有勇气和你相处。小川啊，对不起……
古旻川抬起手，难以置信地摸到脸颊上的湿润。片刻，他无声地笑出声来。眼泪却止不住，一遍又一遍，冲刷着掌心，提醒着他情绪失控。
语琴一直静静地站在花房的门外，她看着古旻川坐在地上无声地发泄着情绪。古老爷将他十八年来为古旻川准备的各种礼物交给了她，她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布置了这场惊喜。此刻，她侥幸地微微扬起嘴角，为自己的勇气而欣慰。
古旻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将礼物放回盒子里，重新站起身向下一个礼物走去。这条路很长，一直延伸到阶梯上，古旻川每打开一份礼物，脸上的情绪就更加复杂了些。拆光这些礼物，足足花了近三个小时，当古旻川终于放下最后一份礼物时，他有些疲累地坐在了椅子上，将脸埋进自己的手里。
而语琴自觉地善后，将一路的礼物放回箱子里，直到走到古旻川面前，蹲下自己的身体，轻轻拿开古旻川的双手。
这家伙双眼通红，却没有抬起头来，只是一直盯着地面。语琴轻轻握着古旻川的双手，“少爷，一次性收到这么多礼物，开心吧？”
古旻川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偷吃妹，你进了古老头房间偷出来的？”
语琴扑哧一笑，“是啊，少爷。我厉害吧……”
这时，古旻川抬起头，抽回自己的手，微微扬起唇角，“厉害……”说着，双手捧起语琴的脸，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薄唇覆了上去。
“唔……”语琴先是一愣，片刻后，他缓缓闭上眼睛。就当是最后一份礼物，她也想记住，这最后的温柔。
古旻川很温柔，轻轻地舔舐着语琴唇畔的轮廓，小心翼翼地对待着一件宝物。温润而香甜的感觉盈散在彼此的心间。
古旻川，你知道吗？我好喜欢你，即使一度被你如此嫌弃，可是我还是没有自尊地继续喜欢着你。但是，我知道，我的喜欢，廉价至极，根本毫无用处。你的人生，本不该有我的搀和，却阴错阳差地彼此伤害。我不知道，现在的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地位。即便黄大哥说低估了我的魅力值，即便老爷说我已经有能力影响到你，可是，我依然不敢过于妄想。因为我深刻地记得，被你亲口拒绝时的痛。我不能自作多情，我一遍遍告诉自己。因为，你的未来，我不配参与。我不过是个因为钱有心接近你的坏女人，哪怕我们换另一种方式相遇，我也是没有资格与你有交集的平民，我很清楚。所以，此时此刻，能得到你如此温柔的对待，我已经知足了。
但是，我终究，还是选择了伤害你。我背负的是我无法偿还的也无法忽视的重担，你和父亲，我只能放开你。对不起，太多的对不起。
明明是甜蜜的吻啊，为何还能让人难过地掉下泪来。语琴竭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手却无法控制地揪住胸口的衣服。
“老爷，我有个一举两得的计划，您要不要听听看？这个计划不但可以消除你们父子间的隔阂，也能顺利完成我代孕的计划，而且保证少爷不会对我有一点点的留恋。”
“你说说看。”
…………
“为什么哭？”古旻川感受到怀中人儿的颤抖，轻轻拉开彼此的距离，在看到满脸泪痕的语琴后，诧异地问道。
语琴吸了吸鼻子，勉强撑起笑容，“只是觉得，自己终于做对了一件事情。”
“偷吃妹，你知道这份惊喜对我的意义吗？”古旻川抬起手轻轻地擦去语琴脸颊上的泪痕，嘴角带着欣慰的笑意。
“嗯，所以我觉得，我可以厚着脸皮要一份礼物。”语琴说着微微垂下眼帘。
“什么礼物？”古旻川一脸无所谓地问道，“本少爷心情好，你尽管开口要，多贵的都没问题。”
语琴站起身，走到一圈紫罗兰的花盆后面，掏出自己早就藏好的葡萄酒和玻璃杯，随后重新走回古旻川身边坐下，“虽然知道少爷不宜喝酒，但是这么好的气氛，特别想跟少爷共进一杯。行吗？”
古旻川微微睁大了眼睛，显然有些难以置信，“喝酒？不像偷吃妹的风格啊。”
语琴微微扯了扯唇角，“人，总不能一尘不变啊……”
“好，本少爷今天心情好。”古旻川一拍手，便是伸手来拿语琴手中的酒瓶。
语琴轻轻推开他的手，“我来吧。”说着，利索地开了酒瓶，在两杯红酒间浅浅地倒了些，将其中一杯递过去。
“预祝少爷早日康复……”语琴先行举起了玻璃杯。
古旻川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杯缘，“谢谢……”
随即，两人饮光杯中鲜红而润泽的液体。
语琴的心脏开始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她静静等待着古旻川的脸色开始微微发红，这才鼓起勇气，抬起手触碰到他的嘴角，“少爷，沾着红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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