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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南纬44度


  毛里求斯岛原本是渡渡鸟的天堂,这是一种有着蓝灰色羽毛的大型鸟。舒适的生活环境让它们在体格大型化以后失去了飞行能力。在大航海的欧洲人把猪、鹿等哺乳动物带上岛后,渡渡鸟过于特化的进化之路显示出了其脆弱性。

  鹿还只是改变渡渡鸟的栖息环境,没有造成直接的威胁。猪就不同了,迅速野化的家猪重新长出了獠牙,岛上丰富的物产让野猪繁殖很快。野猪可以是杂食动物,也可以是主动出击的猛兽。在没有大型猫科等掠食者压制的地区,野猪迅速占领了一部分应该属于大猫的生态位,成为毛里求斯的王者。渡渡鸟这种不会飞的大型鸟,对野猪来说简直是唾手可得的猎物。

  杨邦在狩猎中遇到了几只现在已经有些稀罕的渡渡鸟,这些嘴里不停发出“多多”声的大鸟让杨邦感到很有趣。

  有个荷兰水手抬起火绳枪,准备撂倒几只回去加餐。

  吴志祥按住了他的手,摇摇头,“不要浪费弹药,这鸟肉粗油多,不好吃。”

  虽然也是第一次见到渡渡鸟,但这种鸟难吃的名声在常跑印度洋的水手圈子也是偶尔的谈资,老吴决定还是不去尝试了,抓鹿更好。

  杨邦放下武器,卷了卷袖子,“我去抓几只活的。出来的时候,家里说老板喜欢这些稀奇东西,让我尽量弄些标本带回去。”

  杨邦稍微试了试渡渡鸟的身手,发现这种鸟出奇地好抓,很快就得手了。找来绳子捆住翅膀,用枪挑了背在身上。

  也许是因为岛上没有人,这里的野鹿都缺乏警惕性,狩猎队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获取了足够的猎物。除了一只大野猪让狩猎队的人费了一番手脚,没遇到其他的困难。吴志祥见再打下去,这点人手就要扛不动了,便收队回营。

  新鲜肉、酒、烟草和女人是水手的最爱。船上还有一些啤酒,再不喝就要变质了。塔斯曼宣布不再限量,放开供应。

  新鲜肉、鱼和酒总算把士气拉回来了。恩佐眼里,探险队又恢复了活力。下值后,他躺在吊床上,掏出笔记本,匆匆写下几句话,记录一天的要闻。

  毛里求斯岛经常会有一些恶劣的极端天气,冰雹大雨,甚至还有龙卷风。这让修船的进展时快时慢。水兵们倒是不急,每天都有鲜肉吃的日子可不多。他们在岛上住了一个月,泽汉号才修理完毕。

  探险队在毛里求斯岛最后补充一次淡水和食物,扬帆驶出海湾。

  荷兰人在印度洋上的基地很少,为了拯救遇难的船只和海员,他们在阿姆斯特丹岛和圣保罗岛设立两个补给站,那里有公司的雇员驻扎。探险队航向东南偏南,乘风破浪。

  恩佐一直怀疑,菲斯海尔的探险计划到底是要画澳洲还是画南极,他制定的航行计划居然是在南纬55度航行。即便是南半球的夏季,那里也太冷了。

  海上大雾弥漫,探险船在大浪中上下起伏,就是恩佐和吴志祥两个老海员也没见过持续这么长时间的大浪。毫无意外,探险队错过了阿姆斯特丹岛和圣保罗岛。

  在南纬50度附近,浓雾变成暴雨和冰雹,雪花也从天空飘下。船队虽然准备了冬装,可随着离南极越来越近,在热带地区准备的冬装明显不够用。塔斯曼把水手的抱怨告诉了菲斯海尔。如果不想引起一次兵变,就必须修改计划。

  菲斯海尔把航线改到了南纬44度,这将是一次计入地理发现史册的航线修改。探险队在南纬44度转头向东,完全乘上西风和西风漂流,这让探险队的航速很快。菲斯海尔计划在经度150度附近转北到南纬40度,向东航行至经度220度。

  荷兰人的经度不是从格林威治算起,他们从特内里费岛算起。经度220度即西经160度。

  恩佐在笔记中记下,“一阵巨大的涌浪从西南方袭来,与风向并不相同。我们判断那个方向没有大陆。船队继续向东航行,我们把南方大陆的南界远远抛在了北方。”

  ……

  1642年11月24日,持续折磨探险队的坏天气终于结束了。一片巨大的陆地出现在探险队的视线中。塔斯曼把这里命名为“安东尼.范迪门地”。现在不知道这是座岛还是南方大陆的一部分,如果是座岛,那它也够大的。

  塔斯曼小心地指挥着船队,沿着范迪门地的南部海岸线,船队或近或远地行驶。在陆地的南角,船队转而向北。范迪门地挡住了西风和海流,这里的风浪小多了。船队靠岸,菲斯海尔率领探险队登岸,塔斯曼没去,留在了船上。

  泽汉号上,杨邦仔细整理火绳,在身上背好。杨威把十字弓调整到满意的位置。

  海姆斯凯克号上,等吴志祥擦拭完佩剑,恩佐走上前与他握手,“小心。”

  菲斯海尔信心满满地带着士兵登岸,他是文明世界第一个登上塔斯马尼亚岛的人。如果让恩佐评判这只探险队里,谁是最像英雄的人,恩佐会毫不犹豫地把票投给资深领航员。

  因为在毛里求斯耽误太久,塔斯曼只给了菲斯海尔两天的时间。

  让兴奋的水手们失望的是,他们没有遇到任何人类,也没有发现淡水。只是老吴似乎看见一种有点像狼的动物在树丛中一闪而过。杨邦想抓一只,这种动物明显不是渡渡鸟那种憨鸟能比,杨邦尝试未果后只能放弃。船队只会停留两天,他也不能深入内陆捕猎。三人按照恩佐的描述,在陆地尽力采集了一些树种。

  探险队在这里一无所获。菲斯海尔长叹一声,登上长艇,离开陆地。船上的绘图师已经完成海岸线的草图绘制,探险船起航向北。

  距离发现范迪门地10天后,塔斯曼发现海岸线向西北倾斜,这里几乎没风了,向西或是继续向北都不可取。

  军官评议会集体决策,决定向东。塔斯曼测算纬度,重新进行罗盘测定,修正磁偏角。菲斯海尔再次修改航线,探险船将在目前的纬度向东到经度220度,到那里再调头向北。

  天气转好,一直是清劲风。一股股的涌浪从右舷扑来,探险队的人都在猜测,更南方没有大陆。

  顺着西风航行一周,吴志祥在交班时叫过恩佐。

  “你过来看一下。”

  恩佐跟着老吴来到船头,看见了甲板上东西,“海草?”

  “我值班的时候不断看到有海草,便让人捞起了一些。”

  恩佐眯起双眼,“测过水深没有?”

  “120寻的绳子没探到底。”

  恩佐点点头,“我明白了,多谢。”

  恩佐接过值班军官位,天气从和风晴天变成强烈风,海面起了薄雾,有一些雨丝。与高纬度地区的海况相比,眼前算不了什么。恩佐打开航海日志,今天指南针误差偏东12度2分。这提示他要注意罗经航向。恩佐让瞭望哨注意观察海面出现的东西。

  果然,水草越来越多。下午,海面还出现了一只海豹。通常的理解,海豹是一种近海动物。水手们议论纷纷,看来对海豹的传言也不是非常准确。这只海豹躺在水面上,脚爪朝上抱着,似乎在睡觉,起初恩佐还以为那是一段木头。

  海鸟出现在船队上空,先是一些海鸥和大乌鸦,水手们露出兴奋的神色。船队侧舷,几头逆戟鲸浮出海面。一只皇家行天翁展开巨大的翼展,翱翔在海姆斯凯克号的上空。恩佐的心情仿佛在他乡遇到故知,这是金城的国鸟。

  测量纬度得到的航程比根据航海日志推算出更靠北,很显然,脚下有一股自南向北的海流。动物越来越多,大大小小的海豚和深褐色羽毛,翅膀内侧白色的海鸟出现在船的周围。所有的水手都瞪大了眼睛。

  又航行了三天,海水的颜色变淡了,所有人都满怀期待地看着测量水深的绳子。180寻没到底,水手们很不甘心,一天都在频繁的测量水深,可一直没得到让众人期待的答案。

  12月13日,风向西北、西南、南,多变,弱风。航向东北,天气舒爽晴朗。下午,指南针偏东15度4分。

  瞭望台上的水手大声喊道:“陆地!”

  恩佐敲响船钟,塔斯曼和菲斯海尔匆匆登上艉楼,端着望远镜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塔斯曼下令,“开炮,提示泽汉号。”

  “是,长官。”

  菲斯海尔铺开海图,眼前的海域在所有地图上都是空白。

  “我们又有新的发现了,船长。”

  塔斯曼:“弗兰斯,你看那些高耸的山峰,真是好大的陆地。”

  菲斯海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潮红,“我们可能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塔斯曼又举起望远镜,他也有些激动,“弗兰斯,你说这会不会是从斯塔腾地南方延伸过来的?”

  斯塔腾地就是守序在过合恩角时,位于勒梅尔海峡东南侧的那个海岛。

  菲斯海尔抬起头,“如果是,那这就是一片新的大陆。”

  “见鬼,叫绘图师上来。”

  菲斯海尔仔细比对海图,“船长,我觉得这是斯塔腾地的可能性并不大。”

  塔斯曼没说话,他也不是很肯定。

  午夜时分,系帆转向迎风,停航。测水深,真是见鬼了,陆地明明就在眼前,180寻的绳子还是探不到底。天亮以后,船队张帆,继续向陆地行驶。

  船队靠近了陆地的海岸线,眼前是一片悬崖峭壁。涌浪不断从东南方而来,这说明眼前不大可能是连到南美智利的大陆。塔斯曼没有放弃,他依然让绘图师标上斯塔腾地的名称。一股从东南方来的巨涌差点让船倾覆,水手们魂都差点吓掉了。

  菲斯海尔指着眼前的悬崖,“我们从陆地的西海岸向北行驶,应该可以避开大涌。”

  塔斯曼同意了,探险队小心地将海岸线纳入视野中,一直向北行进了5天。探险队越向前进越是心惊,右舷陆地上的山脉绵延不绝,巍峨的山峰高耸入云,峰顶是皑皑的白雪,现在可是南半球的夏季。对山峰高度的测量,显示海拔超过3000米。

  “船长,这些雪峰让我想起了阿尔卑斯山。”

  “弗兰斯,我们先就在地图上把它标为南阿尔卑斯山。”

  恩佐现在满心激动,与澳洲不同,眼前高耸的雪山清晰地显示出这是地理史上新的发现。即便这不是大陆,那也是个很大的海岛,就以他们已经发现的海岸线,已经不比爪哇岛小了。内陆那高耸的山峰显示,海岸线后面还有更广阔的内陆。

  陆地在右舷向东倾斜,塔斯曼与菲斯海尔商议之后,向右打舵。这是一片广阔的海域,探险队始终将南方的海岸线纳入视野之中,绘图师是船上最忙碌的人,几乎没有停歇的时间。

  眼前是一块非常优美的陆地,所有人都能从塔斯曼的脸上看出,他渴望发现的是一块新大陆。

  探险船向东航行了两天,直到他们驶入一片四面都是陆地的海湾,眼前似乎没有路了。风向异常多变,时而离岸,时而向岸,有很明显的乱流。

  船队再次遇到了风暴,水手们与风暴搏斗了四天,累的筋疲力尽。当风浪平息后,塔斯曼召集了军官评议会。

  恩佐发现塔斯曼几乎像换了一个人般,坚持要在这种困难的条件下向东航行。菲斯海尔这次倒是默不作声,只是抽着烟。

  塔斯曼:“也许我们能打开航向智利的新航路,先生们。”

  军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敢反驳处于亢奋中的指挥官。

  探险队继续向东,但迎头刮来的大风让塔斯曼逐渐冷静了下来。如果向前走一直是迎头风,难道一路戗风到南美?

  继续尝试向前后,水手们疲惫的神色让塔斯曼放弃了。船队转向左舷,向北航行。塔斯曼对他的发现并不肯定,在绘图师的草图上标上了虚线。

  当他离开后,弗兰斯.菲斯海尔从绘图师那里拿过海图,在前方的位置,轻轻擦出一道口子。菲斯海尔感觉脚下有一股向西的洋流,但他并不肯定。

  菲斯海尔此时不知道的是,历史上,他在地图上留下的这个小小缺口,在100多年后,起了关键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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