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西湖畔的小赤蛇
不得不承认,北飘渺是美丽的,甚至可以用绚烂形容。
不得不承认,北飘渺是邪恶的,甚至可以用恶毒形容。
然而,不得不承认,一个美丽的女人,哪怕心地再恶毒,也不妨碍她外表上的绚烂诱人。
如今的北飘渺,绚烂中多出三分残缺,残就残在她的眼睛,缺就缺在她的眸光。
北飘渺瞎了,东毒一眼就看出来,让北飘渺失明的毒药,必定是西邪的邪毒和烟花娘娘的烟花之毒混合而成。
对此,东毒没有太多伤感,相反显得有些兴奋。
因为东毒已经看不见那对眼神中曾经饱含的愤怒与凶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逸,一种失明女人特有的安逸,换句话说,失明的北飘渺看起来更像一个美丽的女人。
静静走到北飘渺身边,东毒将手掌贴到她的额头上。
只听砰的一声,一根银针豁然飞出。
“自从你侮辱我的那一天起,我就说过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北飘渺淡然道。
东毒顿了顿,干笑一声,随手扯出胸前的银针,道:“我也早说过,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死在你的手上,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为何你总说我侮辱你?我哪里侮辱了你?”
北飘渺道:“你让我嫁给你,这就是最大的侮辱。”
东毒闻言笑道:“原来如此,原来让北飘渺嫁人,就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你错了”,北飘渺断然道,“北飘渺也是个女人,是女人都需要男人,需要男人就总免不了有嫁人的时候,只是你多年前的求婚完全是为了我爹的临终遗言。”
东毒笑道:“现在你承认南毒王是你爹了?”
北飘渺道:“我早知道他是我爹,在他不知道我是他女儿前,我就已知道。”
“你的银针还是那么毒。”东毒道,不难看出,他在说这话的时候,面容是兴奋的,原因不为别的,只因方才北飘渺承认了南毒王是她爹,只因他多年来的心愿总算已实现,无论如何,师父南毒王在九泉之下应该可以瞑目了。
“你明明知道我的银针无药可解,却还是来送死。”北飘渺道。
东毒道:“这不是送死,是甘愿为你死一次。”
他没告诉她的是,这三年他已经找到了化解北飘渺的银针之毒的方法。
现在他甘愿为她死一次,因为他觉得他亏欠她。
死过这一次,他就不欠她什么了。
突然,一阵嘲笑的声音从半空传来,伴随着这阵嘲笑,西邪和烟花娘娘相继现身。
“甘愿为她死一次?为了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以为值得吗?”烟花娘娘嘲讽。
东毒坦然道:“我认为值得。”
西邪望着东毒胸前的伤口,以为东毒无药可救快死了,忍不住感叹道:“世事无常,风云变幻,当年我和烟花都是你最亲近的人,为了帮你摆脱那个该死的承诺,最终与你不欢而散,想不到三年之后,你还是为了那个该死的承诺丢了性命,换得一场圆满的悲剧。”
一旁的烟花娘娘闻言,不禁落下两滴眼泪,如清晨翠竹上的两颗露珠,其中一颗露珠中,东毒的身影含笑倒下,如疲倦的树木一般,倒在地面上,另一颗露珠中,有两个妩媚的女子,一个是北飘渺,而另一个正是烟花娘娘自己。
听着两滴眼泪落地的声音,西邪忽然狂笑一声。
“走,东毒兄弟,美人还是比不过美酒,我这就带你回你的毒庄,再去偷你的百里香,这次我不止要偷一壶而是要偸一坛,你我兄弟二人一定要大醉一场,醉到不知美人为何物,更不知生死相许。”
说完,西邪抱着东毒冰冷下来的身体踏空而去。
徒留下烟花娘娘和北飘渺两个女人。
烟花娘娘愤怒地逼视着北飘渺。
北飘渺虽然眼睛瞎了,心却没瞎,能够感受到烟花娘娘强烈的愤怒和杀气。
北飘渺却不以为意:“你想杀我?”
烟花娘娘道:“很想。”
北飘渺道:“为了一个快死了的臭男人?”
烟花娘娘道:“不,为了一个我心爱多年的男人。”
北飘渺道:“你这女人可真蠢。”
烟花娘娘道:“何以见得?”
北飘渺道:“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女人爱上了男人,不是蠢又是什么?”
烟花娘娘顿了顿道:“我承认我蠢,但你更是蠢得可怜,一个女人不断去伤害真心爱着自己的男人,而且还亲手杀了他,这才是真的蠢,也罢,我不杀你,你会后悔的,我要让你一直悔恨下去。”
说完,烟花娘娘便纵身飞走,跟上了已经远去的西邪和东毒。
北飘渺愣愣回味了一番眼花娘娘最后一段话,不知不觉,她瞎了的眼中留下了一滴眼泪。
“我这是后悔了么?”北飘渺茫然不知所措。
……
江南国共有四道三十二郡,四道分别是金陵道、钱塘道、武夷道、江南西道,每一道都下辖八个郡,其中尤以国都金陵城所在的金陵道最为繁华强大。
而第二繁华强大的就是钱塘道了。
钱塘道最繁华最大的城池就是钱塘城。
钱塘城是有一个很美的湖泊叫做西湖,类似于江君郎前世的那个西湖。
前世的西湖,历来为世人称赞,宋朝林升有:“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虽然贬斥的是达官贵人的沉沦,却也能从侧面反映出西湖的销魂。
除此之外,更有白居易的《钱塘湖春行》:“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新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苏东坡的“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吹来忽不见,望湖楼下水如天”及“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王瀛的“荫浓烟柳藏莺语,香散风花逐马蹄”及“西湖风景六条桥,一株杨柳一株桃”。
张宁的“杨柳满长堤,花明路不迷。画船人未起,侧枕听莺啼”,杨万里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钟禧的“万顷西湖水贴天,芙蓉杨柳乱秋烟。湖边为问山多少?每个峰头住一年。”董斯张的“放棹西湖月满衣,千山晕碧秋烟微。二更水鸟不知宿,还向望湖亭上飞”。
等等。
这个世界的西湖就类似于前世的那个西湖。
今日是十二月二十,虽是寒冬时节,钱塘城却有一轮明日当空。
西湖之畔,一家三口,父亲身着儒生服饰,母亲袭着端庄裙裾,发髻微卷,二人中间,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伸出稚嫩双手,左手牵着父亲的右手,右手牵着母亲的左手,显得生机勃勃。
孩童叫楚凤。
楚凤指着前方一座倾圮的宝塔,询问道:“父亲大人,那可否就是雷峰塔?”
父亲楚达夫闻言点头道:“正是西湖雷峰塔。”
雷峰塔原建在雷峰上,位于西湖南岸南屏山日慧峰下净慈寺前。
雷峰为南屏山向北伸展的余脉,濒湖勃然隆起,林木葱郁。
雷峰塔相传是很多年前一个王爷为庆祝爱妃得子而建的,故初名“爱妃塔”,但民间因塔在雷峰之上,均呼之为雷峰塔,原塔共七层,重檐飞栋,窗户洞达,十分壮观。
雷峰塔曾是西湖的标志,曾几何时雷峰塔与钱塘城北山的保俶塔一南一北隔湖相对,有“雷峰如老衲,保俶如美人”之誉,西湖上亦呈现出“一湖映双塔,南北相对峙”的美景,每当夕阳西下,塔影横空,别有一番景色,故被称为“雷峰夕照”。
后来因为战乱,塔外部楼廊被烧毁,塔基砖被盗窃,致使塔倾圮。
雷峰塔倒塌后,不仅“雷峰夕照”成了空名,而且“南山之景全虚”,连山名也换成了夕照山。
望着倾圮的雷峰塔,楚凤道:“雷峰塔为什么倒掉了呢?”
母亲舒慧芬闻言,腾出手来捏了捏楚凤的耳垂,目光转向一旁的楚达夫,等待丈夫的回答。
楚达夫这时却看见雷峰塔前豁然屹立着一位中年男人,面孔显黄,黄里带白,一副疲弱的身体,瘦得叫人担心,泛白的双唇之上,一撮胡须呈隶体一字排列。
没有丝毫犹豫,楚达夫当即拉着妻与子走上前:“书人先生,想不到在这里能见到你。”
书人转过身来,见是楚达夫,喜悦道:“达夫兄弟,真是幸会幸会。”
楚达夫指着舒慧芬与楚凤道:“这是我妻和我儿,慧芬,小风,快快见过书人先生。”
楚凤一听,慌忙兴奋道:“小风见过书人伯伯,书人伯伯是我们江南国的大文豪,小风崇拜得紧。”
舒慧芬微笑着摸了摸楚凤的额头,当下向书人见礼:“慧芬很高兴见到先生。”
书人闻言笑道:“不必拘礼,我和达夫兄弟交情深厚,算起来该有十多年之久了。”
目光回到楚达夫身上,书人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达夫兄弟,时局混乱,不知近来可否向宫里谏言?”
楚达夫叹息:“对我们这种文官而言,只能用笔杆做自己的武器,不上书谏言,岂非与废人无异?”
书人闻言道:“可惜,我这几年向宫里的谏言奏折,都被打回来了,宫里高高在上的那位天子听不进谏言了,那些大权在握的人也不断阻挠我们这种文官上书谏言。”
楚达夫道:“先生的大义凛然不会因此折损半分。”
正当楚达夫和书人攀谈之际,一旁的楚凤忽见不远处的草丛中滑过一条小赤蛇。
本是童年,贪玩在所难免,再加上楚凤眼下见这条小赤蛇别有韵味,顿时发了童心,趁楚达夫和舒慧芬不经意,楚凤悄然走到丛林旁边,掀开一开,却是不见了小赤蛇。
“蛇呢?”楚凤疑惑的道,抬起头来,只见丛林外的小道上,一道赤色踪影艰难匍匐着。
没有迟疑,楚凤当即追了过去,哪知楚凤方走一步,那小赤蛇便向前匍匐一步。
如此反复,不知不觉几百步过去,楚凤随着小赤蛇来到一片竹林间,四处无人,阒寂幽深。
小赤蛇终于没再匍匐前行,而是蜷缩在地上。
楚凤仔细打量着,不禁怜悯道:“多可怜的小赤蛇啊。”
原来,这条小赤蛇身上满是血痕,方才一路匍匐,已赫然留下一道深色血印。
怜悯之下,楚凤逐渐逼近小赤蛇,伸出双手轻柔抚摸,奇怪的是,那条小赤蛇竟是安然不动。
“小蛇,是谁打伤了你吗?你快要死了吗?”楚凤关切道。
西湖上,一轮明日豁然消失,似是躲避到了云层中,于是整个天空都黯淡了下来。
楚凤万万想不到的是,那条小赤蛇竟然开口说话了,一个深沉的声音响在耳畔:“你好,小家伙。”
“天啊,你会说话,你是妖怪吗?”楚凤惊愕。
小赤蛇道:“我不是妖怪,我是一只强大的妖兽。”
“强大的妖兽?”楚凤生在文官家庭,有些见识,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妖兽,却不知道妖兽竟然能说人话:“你怎么会说话?”
小赤蛇闻言道:“我就要死了,所剩时间不多,没时间回答你的问题,是我故意将你引过来的。”
听得出来,小赤蛇说话的声音明显脆弱起来。
楚凤哦了一声:“是吗,是你故意将我引过来的,为什么?”
“说来话长,说了你也不懂,况且一些天机是不可泄露的,我只能告诉你,我是在生死一刻以斗转星移之术来到这里的。”说到此处,小赤蛇忽然望了望无边无际的苍穹,内心感叹:“上苍啊,难道是你开眼了吗?知道我今日有难,特意让我找到一个天生龙体的人,适合接收我体内的龙元?”
顿了顿,小赤蛇接着道:“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什么请求,尽管说来。”楚凤道。
“我想让你吃了我,你可否愿意?”
楚凤一听顿时慌了神,一是惧怕,二是觉得吃一条将死的小蛇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你让我吃了你?不,我不能吃了你。”楚凤道。
小赤蛇扭了扭身体,转移话题道:“我问你,你可否有什么心愿?”
心愿?想到心愿,楚凤下意识道:“我要跟我爹一样,通过科举走上仕途,然后做一个正直的文官。”
小赤蛇显露出不屑的样子:“这种心愿太小太小了啊,俗世的文官有什么好做的,要做就做一条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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