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雪在烧
这支大唐骑军，正在跟他捉迷藏，这是思摩最直接的感觉。消息被一个一个的带来，全都是大唐人已经曾经落过脚的地方，像狡兔似的，总是不会在一个地方，呆够一天。
思摩的内心被愤怒燃烧着，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这支骑军身上，按照他的估测，这支大唐的骑军，很有可能就是夏绥两州跟上一次漏掉的薛家兄弟，标准的一支临时拼凑的杂牌。
唯一让他忌惮的就是，背后指挥这支军队的人，整整一千人的覆灭，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直到让他的一千人全部覆灭。
真是好算计啊！
山坳里的攻击，被思摩暂时下令停止，如今，他满脑子都是这支军队，不消灭了这支军队，让他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他们得手了！”山坳里的柴绍，此刻站在一面斜坡上，望着远处突厥营地里，进进出出的斥候，微微顿了一下，开口说道。
赵谌早在外面计划动手的事，也曾派人告诉了他，从昨日傍晚开始的那场由薛万彻率领的奔袭，柴绍就一直在这里关注着。
事实上，他其实并不清楚，赵谌的详细计划，赵谌只是派人告诉他，他会在外面动手，到时让他适当的做出牵制。
柴绍不知道赵谌具体的计划，所以，从昨日傍晚就一直守在这里，看着薛万彻带着人，冲击后营。而后，在最后一刻，又突然像是奔袭失败似的，带人飞驰而去。
那时候，柴绍想的其实跟思摩一样，以为赵谌所谓的动手，是想烧了突厥人的粮草，结果，却在最后一刻，发现是不可违，无奈只得放弃计划。
然而，到了凌晨时，突厥人营地里，再一次传来奔袭的声音，柴绍冲出营帐，看着那支奔袭的队伍，向着突厥人大营，扔了燃烧弹，随后，又是风驰电掣般的离去。
而后，便看到恼羞成怒的思摩，立刻派出一支千人队伍，紧跟着追了出去。柴绍以为赵谌说的让他牵制的话，就在此刻，差点就要下令佯攻。
然而，就在他下令时，目光望着那支追出去的突厥骑军，脑海里刹那闪过一道灵光，结合傍晚时，只有薛万彻带着几百人奔袭，仿佛明白了赵谌接下来要干什么。
然后，事情果然像他猜想的那样，那支被思摩派出去的千人，再也没有回来。
就这样，被吃掉了？
柴绍很长时间，都没反应过来，总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但现在，眼看着快到晌午了，突厥人的营地里，斥候们进进出出，那支千人队伍仍然没有回来。
更重要的是，往常这个时候，突厥人都开始对他们发动新一轮攻击了，但今日，那边确实出奇的安宁！
这意味着什么，柴绍心里自然不言而喻！
“不简单啊！”柴绍心里想着这次的计划，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传令下去，马上做出佯攻，也让突厥人分分心！”
听到主帅的命令，传令兵立刻便转身下去传令，不多时，山坳入口处，杀生震天！
“大王庄？”思摩听着斥候带回来的消息，禁不住微微一愣，而后，抬起头望向大王庄的方向，内心里一阵阵黑血上涌。
近在咫尺啊！站在这边，可以远远的看到大王庄的那座小山包，没想到，被他派出去的斥候在平原上四处寻找，这支大唐人竟然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恐怕，那个人每天都会站在那座小山包上，观望这边的情景吧！
“哈哈哈，好，好啊！”思摩望着大王庄那座小山包，愣了许久，忽然神经质的大笑起来，边笑边连声叫好。
“确信那里就是大唐人真正落脚的地方吗？”思摩说着，忽然目光粲然的望着面前的斥候，冷声问道。
斥候闻言，不敢隐瞒，只得一五一十的说起，原来面前的这名斥候，方才路过昨晚发生伏击的地方，远远的看到不远处的雪地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拖过的痕迹。
好奇之下，便打马过去，这才发现那里有人马的脚印，沿着这脚印，斥候一路追踪过去，一直追踪到大王庄外围，这才震惊的看到，往日荒废的大王庄里，营帐密密麻麻，显然有大队人马驻扎于此。
斥候没敢靠前，害怕打草惊蛇，这才沿着原路退回，急急忙忙的跑来向思摩禀报。
那便确认无疑了！
思摩听到这里，已经非常肯定，大王庄就是这支大唐军队真正的落脚点，其他的地方，不外乎是用来迷惑他们的。
“继续寻找他们的踪迹吧！”思摩的目光幽幽的，眼底深处掠过一道杀机，大拇指轻轻在弯刀的刀柄上搓动着，对着面前的斥候说道。
斥候听到这话，愣愣的眨巴着眼，显然没明白思摩话里的意思。明明都已经确认了大王庄就是大唐人的落脚点，为何还要出去寻找？
“总得陪着他们继续玩啊！”思摩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即便面前的斥候身份卑微，思摩也很有耐心的解释了一句。
迷惑是互相的，前面是他一时不差，这才会上了大唐人的圈套，这一次，就该轮到大唐人了。
山坳的战事，看似打的轰轰烈烈的，然而，却是徒有其势，虚张声势而已。柴绍身后有两万大唐百姓做为累赘，根本不敢出山。
思摩只派了三千人顶上去，剩余的人，留一千兵马在大营，其他的三千兵马，全部整装待发，随时准备突袭大王庄。
斥候全部撒出去，但只有少部分斥候，被他秘密派往大王庄，就等傍晚时分，那支游荡在外面的大唐军队回归，接下来，就该是他们提起弯刀了。
“晚上的这场突袭，十分重要！”思摩的帐篷里，思摩望着面前的一名中年人，凝声开口：“所以，老夫希望梁将军务必尽心尽力！”
“梁某明白！”被思摩称之为梁将军的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梁师都的堂弟梁洛仁，这次负责阻击唐军的梁军，正是由梁洛仁率领。
两人说话的功夫，天色已然接近傍晚，当天色逐渐昏暗时，一名被派去监视大王庄的斥候，风一般的冲进大营。
大唐的那支军队，已经回营！
“好！”思摩听到这个消息，陡然间兴奋的一拍桌子，大声的叫了声好。随后，便立刻下令，准备夜袭大王庄。
一千突厥勇士，被这支大唐军队吃掉，这让思摩受到了从没有过的羞辱，所以，一等军队集结完毕，思摩老家伙竟也披上战袍，他要亲眼看着这支大唐军队，成为突厥人弯刀下的孤魂野鬼。
夜幕完全降临了下来，整个大王庄，都陷入一片黑暗中。跟突厥咫尺之遥，所以，大王庄内明令禁止，一切的火光。
那怕，再冷再冻，也不准点燃一堆篝火，违者杀无赦！
所以，此刻的营地里一片黑暗，只有那数百顶帐篷，在朦胧的夜色中，影影绰绰，若隐若现，整个营地一片寂静。
‘轰隆隆！’
然而，就在这片寂静中，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犹如闷雷一般，朝着大王庄滚滚而来。
“突厥人！”寂静的营地被滚滚的马蹄声打破，黑暗中的营地里，响起灵惊慌的声音。
仿佛，对于此刻突厥人的到来，丝毫的没有准备，那声音里透露着无法言说的惊慌。
眨眼间，整个营地响起此起彼伏的惊慌的声音，有人在拼命的嘶吼着，似乎想要将慌乱稳定下来，人喊马嘶。
黑暗中的突厥人骑军，像是一道钢铁洪流，速度越来越快，一个个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目光中一片嗜血的光。
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突厥人的洪流，终于冲入了营地。
“杀！”为首的突厥人，在冲入营地的一刹那，兴奋的高举起手中的弯刀，嘴里怒吼着，借着灰蒙蒙的天色，冲向了一顶帐篷。
远处骑在一匹战马上的思摩，原本看着突厥洪流，一下子冲入大唐人的营地，双拳禁不住一下子激动的攥紧，他仿佛已经看到，下一刻大唐人被屠杀的场景了。
只不过，这个兴奋还没持续多久，他的眉头就禁不住微微皱了皱。这一刻，他远远望着那黑沉沉的营地，忽然间没来由的闪过一丝疑问。
为什么，到了这时候了，大唐人的营地里，还没人点燃篝火？
他的这个疑问，仿佛被他的族人听到了，下一刻冲入大营的一名突厥人，率先点燃了一支火把。
思摩看着那支突然在黑夜里亮起的火把，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坐在马背上的身子，禁不住摇摆了一下。而后，用尽全力的冲着营地里的族人大吼了一声：“不要点火！”
“轰！”
只不过，思摩这句话刚刚落下，回应他这句话的，却是震耳欲聋的一声爆炸，随即，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轰’‘轰’‘轰’‘轰’
火光冲天而起的刹那，越来越多震耳欲聋的爆炸接二连三的响起，每一次巨大的爆炸声中，都会伴随着一道冲天的火光。
火光在升腾着，像巨大的海浪猛然撞在巨石上，火焰向着四面铺开，凡被沾染上火焰的突厥人，顷刻间，就变成一个火人，连人带马，整个燃烧起来。
整个大王庄，在这一刻化为一片火海，刚刚杀气腾腾冲进营地的两千多突厥人，这一刻全被埋在火海里，凄厉的惨叫在夜空下回荡着。
火光仿佛连夜空都点燃了，所有的东西都在猛烈的燃烧着，便是那厚厚的冰雪，都在这一刻燃烧。
“魔鬼！”思摩整个人，在这一刻仿佛被掏空了身体，目光恐惧的望着燃烧的大王庄，嘴里低声重复着。
然后，借着燃烧的冲天火光，他的目光就骤然看到，大王庄很远的一面山坡上，大唐的兵马整整齐齐的站在那里，漠然的望着燃烧的大王庄。
而为首的那个身影，让他似乎感到无比的熟悉，仿佛在那里见过似的，思摩想了很久，这才猛然想起那个熟悉的人影。
长安侯，赵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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