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从始而终。
……
“你，他？”绿衣女童的黛眉快要凝成了一个“川”字，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苏叶叹息道，“原本我打算用腐骨灵花来保住他的魂魄，以后未必寻不到帮他重塑肉身的法子，只是现在看来别说重塑肉身了，他的魂魄能不能保住都是一个问题。”
“救他。”宫煜平静道。
“我尽力。”绿衣女童沉声道，同时神情不由变得凝重，如今苏叶的身体状况已是危在旦夕，便是她亦有些举手无措。
宫煜朝殿外走去，大门应声而关。
——
两个时辰后，脸色苍白的绿衣女童推开殿门走了出来。
“他如何？”
绿衣女童神色一黯，开口道，“他的状况比我想象的还要差，大量失血后导致体内气血衰弱，从而根本无法压制住他体内的焚心火毒，火毒在他体内彻底爆发，基本已经将他的五脏六腑焚尽，若是晚来一刻，恐性命不保。我用一枚木芯置于他的体内，暂且保住了他的性命。”
“多谢。”宫煜轻声道，“待此事了结后，我会替你寻恢复修为的方法。”
木芯乃是绿衣女童将自身修为的一部分炼化为疗伤圣药，有起死回生之效。
绿衣女童闻言摇摇头叹息道，“我只是吊着他一口气，暂且压制着他体内的焚心火毒不至于爆发。但这一次他已经无多少时日可活了。”
宫煜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望向绿衣女童认真问道，“还有多少时日。”
“十日。”绿衣女童平静道，“十日后，便是仙人降世也难救他。”
——
“你醒了。”
苏叶缓缓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一张干净到了极致的女人的脸，没有用画笔去过多的渲染，却依旧无可挑剔。
然而，苏叶却紧接着绷紧了身子，只因眼前的女人他不认识。
“姑娘是？”
宫煜闻言一双清瞳轻轻颤动，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朱唇微启，开口道，“宫煜。”
宫煜？
苏叶在心中默念了几声这个名字，随后再次望向宫煜抱手道，“宫姑娘好，在下叫——”
苏叶话音一顿，双眸满是疑惑，他叫什么来着？
“苏叶。”宫煜替他回答道，双眸莫名地有些平静。
“苏叶是？”苏叶恍然大悟，看向宫煜问道，“宫姑娘可是说，苏叶乃是在下的名字。”
“是。”
“是这样吗？”苏叶摸了摸后脑勺说道，“原来我叫苏叶。”
“你还记得些什么？”宫煜望向苏叶问道。
苏叶闻言怔了怔，双眸有些呆滞，最后无奈朝宫煜回答道，“脑海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先起来吧，”宫煜看着苏叶吩咐道，“出去转转吧，一直这么躺着总归不好。”
随后不由分说，宫煜便从她的寝宫退了出来，留下苏叶一人。
苏叶这时才察觉到一股清香在自己的鼻翼间缭绕，再左右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两者相结合，显然他身下的这张床的原主人应该就是面前美到不可方物的女子。
苏叶的双颊迅速染上一层醺红，随后换上枕头旁特意换洗好的衣裳，推开门想要找寻刚才的那位姓宫的女子问询一番，然而仅是片刻门外却已经寻不到那位女子的身影，只看到满园的红竹。
竹影婆娑，红叶摇曳，明明从未相识，却让他潸然泪下。
——
“他醒了？”坐在石椅上剥着果仁的绿衣女童开口问道。
“嗯。”
“可曾有什么变化？”绿衣女童将果壳扔进身后的泥土中，抬头望向宫煜继续问道。
“一切皆忘。”
绿衣女童听到后十分淡然，拍了拍手站起身说道，“毕竟他只有九日可活了，这个时候，焚心火毒也差不多吞噬完他所有的记忆。或许这样对他才是最好，毫无留恋的死去，这样才不会有痛苦。”
宫煜皱着黛眉，她对“死”这个字有些敏感。
似乎察觉到了宫煜心中所想，绿衣女童不由加重声音说道，“放弃吧，现在的他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
“还有清心丹，”宫煜平静道，“若是得到清心丹，你应该可救他。”
“我——”绿衣女童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宫煜沉声道，“不错，一旦炼制出清心丹确实有一定就会救下那个人类，但所要付出的代价却是你，甚至是我们整个妖族都难以承受的。即便如此，你依然选择要救他吗？”
“已经晚了。”宫煜合上眼轻声道。
“什么晚了？”绿衣女童困惑道。
“驭魂宗宗主厉镇魂已经知晓他体内有焚心魔功，他故意放我们离去，便是知晓明抢不过，所以想将此事搅得越乱越好，从而好让他浑水摸鱼。若我所料不差，他所派的人应该在前往四宗与蜀门的路上了。”
绿衣女童闻言微微一怔，随后眼睫低垂，若是只有四宗还好，联合整个妖族倒也不太惧怕，只是加了蜀门，光是“蜀门”二字便足以吓得许多妖族不战而逃了。
这一次，宫煜算是惹上了极大的麻烦，甚至性命都有可能不保。
为今之计，只有将那名人族修士交与人族四宗，如此才可将宫煜从此事摘出去。
只是绿衣女童知晓，即便是死宫煜也不会如此做。
她从不说空话，既然要护那名人族一世周全，她便是舍弃自身性命也要做到。
“你打算如何做？”绿衣女童有些低落说道。
“上门，讨药。”
“若四宗不给呢？”绿衣女童再次开口道。
“战。”
绿衣女童合上眼，不再做声。
宫煜折身走去，清冷的声音在绿衣女童的耳畔响起。
“此事是孤一人之事，与整个妖族无关。”
绿衣女童应声睁开眼，看着宫煜的背影没好气地说道，“说什么无关，到最后清心丹还不如要我来炼吗？”
宫煜脚步一停，微微偏过头轻声道，“这些年来，多谢你了。”
绿衣女童闻声双眸缓缓流淌出泪水，看着宫煜的背影笑了笑问道，“不报仇了吗？”
宫煜闻言转过身看向绿衣女童努力的弯起唇角微笑道，“我更希望他好好的活着。”
紧接着宫煜望向蔚蓝的天空轻声道，“或许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绿衣女童沉默不语，她自然知晓宫煜口中的“他们”，一千年前在东胜洲时，一对男女将一只青色幼狐交与她手里时的神情亦如今天的宫煜。
——
“这片红竹，好看吗？”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苏叶怔了怔，下意识地转过身去，正好看见迎风走来的宫煜，长裙随着清风微微摇曳，亦如周围婆娑的竹影。
“站在这片红竹下，只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合上眼，整个心神也随着这清风畅游于天地间。”
让苏叶意想不到的是，面前的高贵女子竟直接朝他走来，两人越靠越近，就在他的整个心脏就快停止跳动之际，女子突然伸出手，从他的鬓发间摘下了一片红色竹叶。
被宫煜这一举动吓得不轻的苏叶连忙后退了一步，轻咳了一声朝宫煜垂手道，“宫姑娘。”
“我是妖。”宫煜开口道。
苏叶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面前的高贵女子突然变成一只九尾青狐才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你怕我吗？”与苏叶同样高的九尾青狐开口道。
苏叶愣了愣，随后仔细观摩了九尾青狐一番后认真回答道，“姑娘的形象并不会让人感到惧怕。”
“是吗？”宫煜重新幻化回人形，望着苏叶轻声道，“原来无论你忘与不忘，都是这个样子。”
苏叶干笑一声，开口询问道，“姑娘所说的，在下有些听不明白。”
“坐下。”
苏叶怔了怔，垂眸才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玉桌和一对玉凳。
苏叶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的女子将桌上的两盏玉杯斟满了酒，随后女子放下酒壶，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苏叶见此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干瞪眼又有些尴尬，于是遂也端起了酒杯，将酒水尽吞入腹中。
令苏叶有些诧异的是，桌上的酒壶竟自行替两人斟起酒来，不过想到女子的真实身份，苏叶也就淡然了。
只是看到宫煜再次举杯，苏叶犹豫了一番后抓住了宫煜的手腕又迅速松开，咳嗽了一声说道，“姑娘，酒还是少喝些的好。”
宫煜闻言放下酒杯，一双清瞳静静看着苏叶。
被看的有些面红耳赤的苏叶咳嗽了一声朝宫煜开口道，“姑娘为何喝酒？”
“自然是有心事。”
“……”苏叶。
“若是有心事，还是想办法解决的好，光是喝酒无济于事。”苏叶沉声道。
宫煜平静道，“自然是想不出办法，才会借酒消愁。”
苏叶犹豫了一会儿，抱手询问道，“不知姑娘有何愁绪，不妨说出来，或许在下能为姑娘分忧一二。”
宫煜看了苏叶一会儿，随后再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姑娘？”苏叶微微一愣，有些不思其解。
“我刚才骗了你，”宫煜放下酒杯看着苏叶轻声道，“我没有心事，只是单纯的想喝酒罢了。”
只是单纯的想和某人喝最后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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