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宵（下）

　　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听着爷爷回忆当年的事，心里不禁也是一阵寒凉。那是在新中国建国初期的一些陈年旧事了……

　　新中国建国初期，夏家村和后许村说白了就是在山沟沟里的两个小村落，那时候就阿贡县也就算是个小县城。在这条巫山河的的源头——巫山的南面有一个小村庄，就叫山南村！

　　1958年春天，爷爷沿着巫山河进了巫山深处，时逢乱世，别说庄稼人，渔民猎户都吃不饱！爷爷冒着危险，看看能否去山中寻找些能带回家填填肚子的东西。据说那时的巫山里头有凶猛的野兽，什么野狼野猪的也都是司空见惯的野兽了。

　　爷爷还年轻，十七八岁的小伙瘦枪枪的，感觉来阵大风就能把他刮走的样子。他拿着镰刀和菜篮儿就往巫山深处摸索着，一路上的野花野草多得让人眼花缭乱，什么奇花异果的真是让人嘴馋！

　　58年的那一代人可以说是吃尽了苦头，时值荒年天灾已经让成片上万的人都饿死了。爷爷的爸爸妈妈都是因为没有食物吃被活活饿死，省下的一点口粮都留给了爷爷夏天星！

　　爷爷是家里的独子，没有兄弟姐妹家里也没有什么亲戚，那时候的爷爷真是孑然一身了！每天吃些田埂边，山野里采摘来的野菜来过日子，说是野菜，那和野草又有几分区别？大树的皮不能吃，那些水嫩的小叔苗的皮都可谓是山珍海味！

　　爷爷看见这巫山深处的奇异花果，忍不住尝了尝，甚是甘甜！谁知这些果实都是山中的野果，虽然味道不差，但是是有毒的果实！据说这巫山里头的这些花草树木都是被巫山神灵守护的，一般人根本不会来这巫山深处觅食！

　　就是因为听说这巫山里头有什么妖魔鬼怪无人敢进，这才让这片深山之地没有被村庄里的人啃食到！

　　说巫山里有妖魔可不是空穴来风的，在很久以前，应该是在康熙王朝那时候巫山有乱匪出没，而且乱匪人数众多让村民饱受匪乱之苦！康熙皇帝派阿贡的县令调查此事，谁成想这些乱匪绑了许多乡民作为人质。县令勤政为民，体恤百姓，哪里敢乱来？

　　四万清兵围着巫山，把巫山匪寨围的水泄不通，后来不知为何，当县令和手下的清兵发现山寨里没了动静就一起上匪寨看个究竟。那匪寨里的人居然都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寨子里还有几具碎尸散落在地，县令带兵搜索无果只好撤兵带回将此事上报朝廷。

　　后来民间传闻深山之处有邪祟妖魔，那些匪徒和乡民都让妖魔掳了去！从此以后无论是樵夫还是猎户从未踏进这巫山深处半步！

　　爷爷年少无知进了这深山，爷爷起初也觉得古怪，唯独这深山深处才长满花果，菌菇之类的食材，在山脚下或是半山腰之下都在这荒年之前都不曾见过！此时，爷爷哪管得了这么多，当务之急就是吃饱了呀，饿了这么多天的爷爷已经是饥不择食了。

　　爷爷摘了些野果放在一颗大树下，又拾了些柴火准备生火煮些蘑菇尝尝。谁知道总是在火点燃时总有一阵怪风将火吹灭，爷爷害怕极了，这阵阴风属实诡异，看样子山里有那东西不假！爷爷刚准备起身逃跑，从前方草丛中突然窜出一只野狼，呲着牙，眼瞅着就要扑上来！

　　爷爷这瘦弱的身子骨哪里经得住野狼的扑食况且他还微中毒，不禁腿一软瘫倒在地！就在狼向前飞扑之时，只听见砰的一声，野狼吱呜吱呜地倒在地上，两条腿颤抖着却爬不起来。

　　爷爷惊吓过度，回头望了望，一个年轻小伙子伸着头张望着似乎在观察着爷爷，爷爷闭上眼睛昏倒了……

　　“爷爷，那个小伙子就是您这位故友吧！”我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触及爷爷的泪点。

　　爷爷不知道说了啥，只听见他低喃了几声。“他是爷爷的救命恩人，也算是我的半个兄长啊……”

　　黄义勇从狼口下救了爷爷！黄义勇是个猎户，山南村儿里有名的黄猎户的儿子，别人也许不知道，爷爷是知道的！那时候的山南村儿里就十几户人家，就老黄家一家是猎户之家，平时除了上山打柴度日就是靠打猎为生了。

　　灾荒之年，农民都吃不饱，那些个粮食都交到了队里，本以为是衣食无忧，谁知过度的享受却让大伙儿挥霍一空，连集体都没了粮食何况是自个儿家里？

　　黄义勇把爷爷带回了家中，靠着仅有的一些山芋给爷爷熬了点芋头汤，爷爷这才恢复些气色，爷爷欠他一条命，自然是感激不尽，二人也结拜成了兄弟。

　　黄义勇年长，自然是兄长，二人也都是无父无母也自然是无牵无挂，就在黄义勇家的破土坯房里的堂前磕头结拜，当然现在是不时兴这么做了。想成为兄弟，酒桌上端起酒杯，二两小酒一下肚立刻便称兄道弟，无话不说。

　　说到这今后的生计，这兄弟俩也不是没有打算。这两年来饿死了多少人他二人心中有数，若是连清贫的农民都不勤俭的话，那饿死的只会是穷苦的农民！

　　接下来的事爷爷只说了一半，似乎在隐瞒些什么，只是说了黄老先生的后半生之事。

　　黄义勇靠着进山林深处狩猎加上种的一些山芋勉强活了下来，度过了荒年。黄老先生这辈子也许最爱吃的就是山芋做的食物了，爷爷也十分爱吃，不仅是因为软糯香甜的口感，更是因为这里面道不完的情意！

　　俩兄弟经过了那最苦的几年自然是情义深重，但是不知为何后来爷爷离开了山南村回来了夏家村。可是黄义勇却没有跟来，继续留在山南种着那点儿地里的山芋以及过着打猎的日子。

　　许多年过去了，爷爷也一直没有回去过山南，爷爷也没有说这一切是为什么。只是说了黄义勇老先生去世时候的一些事……

　　就在一年多以前，黄义勇老先生去世了。黄老先生因为山芋粉做的拿手，便在阿贡县里城里开了一家凉粉店，生意也一直十分红火。这做凉粉的手艺也可以说是祖传下来的吧，味道的确是让人赞不绝口，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年生意是越做越不景气。

　　黄义勇老先生养育了一儿一女，都是远近闻名的白眼狼！黄老先生老来无依无靠只好让儿女分了家，自己一人出来讨生活，在巷尾街边摆摊卖凉粉。

　　时代总是再前进，老人跟不上时代变化的脚步，这老手艺便再也无人问津。最后黄老先生孤独地去世在县城里一间破财的小屋内，真是家徒四壁空无一物。这年头哪家还没个电视机电冰箱的？老人连一台收音机都没有，唯独的一件电器是房梁上垂下来一根电线，连着一个白炽灯，就连这个也是房东看老人家可怜给安上的……

　　“这也算是人？”我听到这里，眼眶湿润了，不禁为黄义勇老爷爷感到不值以及同情。

　　爷爷拿着酒瓶灌了一口酒，嚯！这酒量真是让人不敢相信！沉醉在这些故事里的我居然没发现已经有一瓶酒已经空了！爷爷喝酒居然喝的这么快？难道说有……

　　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颤，想想肯定是自己吓唬自己！

　　爷爷一年前听别人说了他的死讯，是街坊领居帮忙安葬的黄老先生，就在出棺那天，爷爷去了黄义勇老先生的灵堂看望。破旧的小屋里，连个黑白相片都没有，黑色的棺材，棺盖已经封死。爷爷没有流泪，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抬着他的棺材把他埋葬这荒坡之上。墓碑是爷爷找人刻的，上面写的是：兄长黄义勇之墓！

　　爷爷在安葬完黄老先生的墓之后去山南村，黄老先生的老房子里看了看。房屋已经基本倒塌，在这破败的房屋不远处有两栋三层小楼，一栋是黄老先生儿子的，一栋是女儿家的房子，都修的漂漂亮亮的，我想黄老先生看到儿女们生活的这么好，心里也一定是高兴的。

　　听说就是在黄老先生死的那一天晚上，黄老先生家的老屋坍塌了，几亩地里的山芋也都莫名其妙地枯死了。那些山芋藤都是血红色，不像是受了病虫害，总之很诡异！

　　当然这些事也是后来爷爷无意中告诉我的，爷爷只是和我说了黄老先生年轻时候的一些事和晚年听来的一些事，便零零碎碎地告诉了我，也不知道他用意何在，或者说真的是在隐瞒什么，只知道爷爷他对这些事似乎在意却从不感慨什么。也许我真的不知道爷爷和黄老先生之间的那种感情吧。

　　爷爷领我回家了，不时地回头看看身后，似乎身后就站着个人似的，吓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那种毛孔张开，不停吸冷气的感觉没有受到过惊吓的人是感觉不出来的。

　　我不知道这个故事代表着什么，但是我也不傻，猜出个大概所以然来，但是我真的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这不科学！

　　如果说姑姑家附近那条街的街尾处的那个小棚子就是黄老先生临时摆摊卖凉粉的地方，那上个周末的晚上我……

　　想到这里我便不敢再往下想了。我只是静静地思考者，冥想着。这个世界真的有鬼魂存在吗？

　　如果没有，那么那天夜里的小破棚房里亮着的灯光还有那怪味儿还有古怪的老头又该怎么解释？几天之后的夜里我再次遇见那老头以及我尝到的那碗凉粉有该做和解释？

　　都说人气之后心心念念想的东西都会成为灵魂的托所，生前未完成的心愿死后也是心中难以割舍只得靠自己的鬼魂继续。我不知道的黄老先生到底还有什么事难以放下，但是他这一生珍重的这一份情义还有对事业的热爱都让他的品格得到了升华，希望逝者能够安息。

　　也许正是那晚，他认出了故人的后代，而我却一声不吭，悄然而去。老人朴实的本分还是让他不得不给我送去了凉粉。或许他原本就是想念老朋友了，只能趁着天黑去探望！那酒瓶里消失得酒便是他与爷爷一同畅饮一番的最好证明，他还有太多的放不下，还有太多的牵挂。

　　也许看不见，但是有很多东西并不是看不见就可以说明他们不存在的。也许他们因为一念生，而在我们身边徘徊。都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其实哪有什么生死可言，做人做的丧尽天良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我很懊悔，是否那一晚伤了“老人”的心呢？爷爷难道真的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吗？为何离开兄弟或者说是救命恩人几十年而且未曾来往？

　　这一切显然都是谜，只有等爷爷亲口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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