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求仙不若求己

　　“赵大哥，你说那个周承玄能追得上萧无央吗？”

　　余味突然压低声音问道。

　　赵乡扬头肯定道：“当然了，周承玄可是抱一六境的江湖一流高手，比萧无央要整整高出一境，山脚山顶，两处不同的风景啊。”

　　“别看两人都被称为江湖一流高手，但那是江湖人懒，将七境沧海以前的六境两两分为三流二流一流，但这其中自然也有大小真伪之分，同样是一流高手，但五境碰到六境，怎么都是处于劣势，只要不是那些百年千年不见的妖孽天才，这就是江湖颠扑不破的道理。所以啊，萧无央这次是真悬了！”

　　“这可未必！”

　　王钟摇头道：“梁家不好惹，萧家亦不好惹，追不追，是一回事，追不追得上，又是另一回事。这个度量，这个道理，柳于舟，周承玄，可是比谁都懂的！”

　　赵乡和余味听得糊里糊涂，不明所以，倒是唐笑风点了点头，心中几分了然。

　　江湖，从来就没有能以武力解决的简单事儿，人不高，踮起脚尖，亦够不到江湖半阙天！

　　英雄楼之行，虽然不算圆满，没能登英楼台会英雄，瞧一瞧高处的风景，亦未能品一品那人人称道的英雄血，但萧无央和梁青月一场酣畅淋漓精彩纷呈的战斗，亦不虚此行。

　　本来这场争斗，堪可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一场有趣谈资，但最后的鲜血和死亡，终究为它蒙上一层阴郁，成为欢乐幸福的禁忌。

　　不过，英雄楼的流血事件，并没有打扰到余味和赵乡的游性，两人决定再去别的地方逛逛。毕竟，常山城的精致，可不止英雄楼一个地方，而作为东道主的王钟，也不可能半途而废，只能作陪。

　　唐笑风因为先前的事情，有些恹恹，况且，这个时辰，也到了他该习刀练刀的时间，虽不愿意败坏余味和赵乡的兴致，但练刀一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勤学苦练方才是正途，来不得半分虚假和懈怠。

　　至于书上世人口中所谓的“一朝顿悟，得见真龙”故事，虽然也有，但那终是少数的惊才绝艳之辈，像大多数普通江湖人，相信的始终是“曲不离口，拳不离手”“勤能补拙”的古话。

　　唐笑风有很多的事要做，比如，要去帮助小先生，要去寻找邵大叔和亡老，要去看看洛师兄、宁师兄他们，要去太安城替亡老带个话，要去北莽，看一看大先生走过的地方，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想用手中的刀，将北莽的江湖庙堂，捅出一个窟窿。

　　诸多的事情，都需要他去做，都需要他去承担；所以，他也容不得自己去懈怠偷懒。

　　向王钟余味他们说明原因后，三人倒也未阻拦，当然，唐笑风也拒绝了三人一起回镖局的建议，他可不愿意搅了三人意犹未尽的兴致。

　　众人倒也不虞唐笑风遇到什么危险，虽说唐笑风是陌生面孔，西城区也着实混乱，但也没混乱到明目张胆杀人越货的地步。

　　况且，唐笑风怎么看也不像是身藏珍奇异宝的有钱人，也不值得那些人大动干戈，甚至连瞧上一眼的兴趣都欠奉。西城区的人，可个个都是无利不起早的聪明人。

　　再者而言，英雄楼离平安镖局也不远，想来也没人愿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唐笑风和王钟三人分手后，到街边买了一壶常山特产的桑青酒，准备回去解解馋，这也是西流关时喝烈酒御风寒养成的习惯。不过，常山这种桑青酒，并不辛烈，反而微煦香醇，正合唐笑风的胃口。

　　桑青酒是常山平民最喜欢的酒，采常山留仙山上的一种名桑青树树叶，辅以粮食谷物酿制而成。而且，最为紧要的是，留仙山满山桑青树，万年长青，为常山普通百姓酿酒提供了源源不绝的原材料。

　　说起桑青酒，桑青树，就不得不提留仙山。据说，当年常山未建城时，只有一个小村落聚居，周旁山脉林立，其中野兽妖物横行无忌，时常下山骚扰伤掠百姓，百姓苦不堪言。

　　后有一日，一名仙人路过此地，见山下百姓穷苦，不忍视而不见，于是在山中居住下来，终日出没山野大泽斩妖除魔，闲暇之余，教授山下青壮武学渔猎等自强自立之法，传授妇孺酿酒耕作等自富自裕之途，百姓的生活逐渐富裕强盛起来。

　　看到百姓已能自强自立，于是仙人准备离去，百姓不舍，万般祈留，仙人言道：“人贵自立自强，求仙求佛，不若求己。吾已传授你等自强自立之法，网可捕鱼，斧可斫木，刀可狩猎，食可果腹，已然为仙，又何须求仙。”

　　说完这番话，仙人看着眼前百姓，挥袖有狂风，吹来漫天白云作倾盆雨，雨落浸润青秀山，而后踏剑歌逍遥，御风而去。

　　自那场倾盆大雨后，百姓便发现山上可酿酒的桑青树叶，四季不枯不朽，常年可酿酒果腹，百姓感念仙人活命自强壮举，于山上建庙宇香火祭祀，将那座仙人常年居住，长满桑青树的高山，命名为留仙山，意寓留仙不求仙，吾自为仙。

　　至今留仙山上，还有一座庙宇，香火颇为鼎盛，逢年过节，都有百姓前往烧香祈愿。虽说去往烧香祈愿的多以普通升斗小民为主，但并不妨留仙山上桑青树，桑青树叶桑青酒，成为常山一绝一景，成为许多外地人慕名前往一观一品的胜地。

　　虽说不如常山五大景，但也屈居十小景首位，单就那一句“人贵自立自强，求仙求佛，不若求己，已然为仙，又何须求仙”，就值得浮一大白！

　　所以，路过河内，路过常山，游不得留仙山，揽不得五大景，十小景，但品一品数文钱就可随处买一壶的桑青酒，亦可谓不虚此行。

　　提着从街边买来的一壶堪可谓童叟无欺的桑青酒，看着往来熙攘的行人，听着热闹喧嚣却不显嘈杂的话语，感受着临近年关的喜庆欢愉，唐笑风的心情不由舒缓了很多。

　　笑容，欢愉，总是这个世上最美妙的东西。

　　提着一壶酒，悠哉悠哉，唐笑风倒不十分着急，英雄楼距离平安镖局也仅有一刻钟的路程。

　　一路前行一路揽风物人情，倒也应了书中那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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