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千金买骨
大明兵制，一卫所辖五个千户所，一千户所辖十百户所，一百户所辖两总旗，总旗下设五小旗，小旗辖十人。
王名就隶属于隆回司百户所下面第一总旗的第五小旗，第五小旗的人基本都是七都、八都的这几个穷村子的难兄难弟。再加上第五小旗的人又都是周围村寨的人，所以也大家也都认识、熟悉。
在进入营城的时候王名就发现了今日营城内的人好像有点少，原来是很多人都跑了啊。
明末，兵卒逃跑这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不过王名还是挺为他们可惜的，当兵在营城内至少吃喝不用愁啊。这天灾年的跑回家纯粹的不是给家里增加负担嘛。
难怪总旗大人那么的暴躁，估计也是在责怪另外那几个小旗有人跑了，结果你一个旗正居然还有脸来找他借粮。这不是活该上门找骂嘛。
“对了，那位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那日不是带着家人全部离开了的吗？”
王名指了指外面总旗大人的营房朝着其他几个队友问道。
“今日下午午时左右到的，就带着几个下人坐着马车回来的。”周明回忆了下道。“刚才我表哥去借粮的我在门外听到好像说是百户大人过几天也要回来。”
这倒是一个意外消息，王名可是知道，这百户大人是府城人，很少会来这边驻地。就算是来，每次都是来了当天就匆匆离开了。所以整个百户所的事情其实就是两个总旗在管理着。此时听到说这百户大人要来，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那你可听到那百户大人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麻子，这百户大人过来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吗？你那么紧张干吗？”
来自八都的候林看着王名突然紧张兮兮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你们心可真大，要知道在这营城内大家至少是不用担心吃喝的问题，还能给家里增加点补贴。要是那百户大人来了看咱们营城人少然后给解散了，那到时大家就去喝西北风吧。”
“麻蛋的，不会吧？”
“。。。。。。”
王名这会也懒得去理他们那一个个惊讶中带着愤慨的怒骂声了。他只希望那百户大人来的目的千万不要是自己心中所想的。
“对了，麻子，好像还真是的是和粮食有关。我隐约听到什么粮仓、运送之类的。”
滴了个去的，还是怕什么来什么。看来府城的那些官员也是被那些暴乱的难民吓着了，想将这些粮食全部转移回府城内去。
“粮仓？什么粮仓，咱们营城内那个粮仓？不是没有多少粮食吗？”
一个光头脑袋突然伸了过来，吓了王名一挑。一看原来是来自郝家寨子的郝水，大家都喜欢叫他耗子。
“嘿嘿，耗子，你觉得一个没有粮食的粮仓还需要人看管吗？而且还是拿着那号称百步穿杨的“鸟枪”。”
同队的另外一人范才抬着双手做了个射击的样子对着耗子道。
王名颇为意外的看了一眼范才，想不到这小秀才观察的还挺仔细啊。
“麻子，你回来了啊。我就知道你肯定舍不得我们不会走的。嘿嘿。。。”
门口，一个身高七尺的黝黑壮汉看到王名之后一脸高兴的走了进来拍着王名的肩膀道。
“正好你们都在，总旗大人叫大家一起过去，有好事。嘿嘿。”
“群子，快说说，有什么好事？”
“嘿嘿，你们去了就知道了，快走吧。”黝黑壮汉傻乐着道。
“看来真有好事啊，不是要发饷银了啊。快走，快走。”
耗子惊叫一声，就朝着外面冲去。其他人一听，也一个个兴奋的朝着外面跑去。
发饷了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只是看着每人脚下的两大袋米粮，结果一个个全都愁眉苦脸。银子没有，发的都是米粮，整整的两大袋，外加半腿的猪肉。
其实这样是最好的，现在就算是有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得到米粮，更何况现在的粮价还是一天一涨。只是这么大的两大袋米粮要拿回去这就是个大问题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拿了东西就得干活。
果然，总旗大人的任务也同时下来了。因为最近难民的增多，司门前的四个城门只白天开放，晚间关闭，且城门需要整日有人看守。巡检司的人手不够，所以从百户所派去三个小队。至于其余的各个小队全部留下营城内、加强守护。
让王名心中乐开花的是派去看守城门的正好有自己的小队，这算不是打瞌睡都有人送枕头。
“麻蛋的，没有粮食的时候愁，现在有粮食了也愁。这他娘的可怎么拿回去啊。”
“猴子，总旗大人刚才可说了。不许咱们离开私自回家，不然军法处置。”
周明对着候林提醒道。虽然大家平时军纪散漫了些，可要是动真格的军法了，那不死也得脱层皮。
“秀才，你给想个办法呗。”
范才想了想，然后提议道。“要不叫个人去各自村子里面报信，让村子里面来人拿回去？”
“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
营房内，在其他人都沉浸在粮食的兴奋之中时，王名则发现大块头曾群和孙平则默默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米袋，眼神黯淡。
在这个最讲究宗族观念的时代，宗族直系族长的权利永远要大于旁系，而旁系的所得一切必须上交给宗族直系族长，再由宗族直系的族长分配给旁系。到最后，留给旁系的往往是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曾群和孙平，正好是曾家村和孙家村的旁系。如果这两袋近二百斤的粮食和半腿的猪肉送回村子，最后分到他们两家的只怕能有个十来斤米粮就算是不错，至于半腿的猪肉都不知道会不会有。
这是一个为了一口能够活下去的粮食都能卖儿送女的时代，人心是经不住考验的。在饥饿面前，人性的丑恶往往会无限的放大。
“群子、平子。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王名思考了下，走到曾群和孙平面前，看着他们二人道。
“有啥事？你说就行。”
“这几年的天灾不断，连年绝收。而你们两家的情况又都比较特殊，不像我和明子他们。所以你们两家的希望可全都寄托在你们当兵的这一点饷银上面了，为自己的家人多考虑些并不为过。”
明子、猴子他们一听王名的话，全都安静了下来看着曾群和孙平。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还都是睡在一个隔板上面的兄弟，大家的家里情况都比较熟悉。而曾群和孙平他们自然也都听明白了王名说话这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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