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1章 蹙眉


  埃?苏剪瞳的秀眉蹙起来,完全没有恋爱经验?不是吧?

  很神奇吗?别拿那种眼神盯着我看。

  苏剪瞳收回看怪物的眼神,撇唇道:我不信。

  爱信不信。

  苏剪瞳观察了他一阵,发现自己歪楼了,扭转回到原来的话题上,我是告诉她好呢,还是不告诉她好呢?不管怎样都太残忍了。眼睁睁看着真相又瞒着她,我真的做不到。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郎暮言发动车子。

  不要去你住的地方!苏剪瞳抢先声明,你不觉得你住的地方真的很恐怖吗?每次去,我都会有一种一进去就出不来的感觉。不能掌控那些门和电梯,那屋子就跟一个笼子差不多,我就是那只等着人投食的小怪物……喂,你开慢一点!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苏剪瞳吐得头晕眼花,我知道……你开车很厉害,认识你第一次就见识过了……可是也没必要次次都这样吧?

  她吐完后直起身看到眼前一座庙宇,惊讶地说:你……居然信佛?

  我不信。我妈和我奶奶信,她们吃素已经很多年了。我虽然不信,不过遇事的时候,先静一会儿再来思考解决的方法,会觉得思路开阔很多。刚才的事情,我帮不了你,也许你该试试自己寻找解决的方法。

  庙宇不大,但是庄严肃穆,透着让人心思一沉的静雅气息。苏剪瞳的心情果然沉稳很多。她虔诚地在佛像面前站定,双手合十祈祷。

  虽然一时半会儿依然没有想好怎么做,可是心情平复了很多,不复刚才的暴躁。

  郎暮言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一将菩萨拜完。大门口有一个神态肃穆的和尚,正在给人抄经……苏剪瞳心思一动,大师,能抄往生咒吗?

  苏剪瞳当然不敢告诉他,她拿掉肚子里孩子的事情后,一直觉得不安。随口说:我妈。

  苏云……她是怎么去世的?

  埃?苏剪瞳一次比一次更加讶异郎暮言知道的事情如此之多,你怎么知道我妈叫苏云啊?

  岂只是知道。

  还见过,还爱……过。

  郎家的男人似乎天生就容易爱上比自己年纪大的女孩子。那个时候,苏云十八,郎暮言只有十三岁。大五岁真不是一件很难跨越的事情,他站在她面前,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

  漂亮的女孩子天生容易得到更多的注目,苏云也不例外。爱德华老师是旅居中国的德国人,跟着他学琴的孩子,大都是世家子弟,苏云跟在他身边进行日常生活的安排,半是秘书,半是翻译。他身边那一众天天被严苛政策压着学琴的男孩子,似乎没有谁不喜欢苏云。

  郎暮言几乎算得上是一个例外。据传苏云有男朋友,但是具体到底是谁,没有人能真正说得出来,他也没有见过那个男人而已。

  面对苏云的时候,他跟那个年纪的所有男孩子一样,恶言相向,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给她。捣乱最多给她增加最多麻烦的是他,藏起她的工作日程表让她整夜在亮着灯的房间里重做的也是他……

  他对她的感情既矛盾,心内又充盈着少年特有的欺负了自己喜欢的人的满足感。

  然后突然有一天,苏云消失得无影无踪,彻彻底底消失在他的生活里,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却让他,从此以后没办法再爱上任何一个人。

  遇见苏剪瞳,在那个错误的夜晚误睡了她,也许是他最矛盾最痛苦的事情……初始,他的焦虑和悔恨并不比她少一分。后来,这样的感觉才慢慢消退,他和苏云实质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只是他一直走不出自己的内心罢了……

  苏剪瞳见他忽然脸色大变,紧追着不放:你怎么知道我妈的名字的?

  郎暮言却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了,我们下山吧。

  真是一个好奇怪的人。明明是你自己提起这个话题的,干脆地结束也是你。

  回来的路程上,郎暮言开得很慢,时间也随着他的车速慢下来了一样。

  苏剪瞳见他面色不愉,轻声说:我妈是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的。后来我就和外婆住在一起,她照顾我长大,这么多年,都是我和外婆相依为命。

  她偷眼看他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的样子,继续说:假如……假如我有时候做错了什么事情,也是因为我想好好和外婆在一起,陪伴她安度晚年,而不让她为我操心。医生说她做完那个手术,其实最多能再活五年。这五年里,我想让她成为最幸福的老人家。

  郎暮言的面色中终于有半点动容,你父亲呢?

  苏剪瞳马上无辜地摇头: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郎暮言冷哼了一声,你妈没有告诉你吗?

  苏剪瞳继续摇头。郎暮言莫名地气恼起来。那个男人……会是谁?

  到家的时候,外婆居然不在,打电话也不接。苏剪瞳生怕她搬来新的地方不适应,找不到回来的路,一直等在小区门口。终于外婆颤颤巍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看上去很累。苏剪瞳赶紧迎上去,外婆,你去哪里了?

  我就是随便出去走走。外婆回答得有点不自然。

  外婆,你手里是什么?苏剪瞳看着她想藏起来的大口袋,伸手去接过来,里面有烟有酒,还有一盒昂贵的化妆品。苏剪瞳十分不解,外婆你买这些做什么?你去哪里了?我好担心你啊。

  不是质问,但是有点急,苏剪瞳声音里不由带了急切。

  外婆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嗫嚅着说:你舅舅有事想拜托一个姓黄的当官的,他不是找不到门路吗,我在你手机上抄了你姓黄那个同学的电话,准备找她求求情。你放心,瞳瞳,我没有说我是谁,我就是去找她想让她把东西送出去。你舅舅又来好几遍了,想找你……我怕影响你的学业,唉,他再怎么不孝顺,也是我的儿子,我没什么能做的……

  苏剪瞳看着外婆满头的银发,后悔极了刚才用那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对不起,外婆,都是我不好。你见到黄蕾了吗?

  她……也没什么,见没见都没关系。这烟酒可以留着待客用,这化妆品给你用,你也长大了。外婆没有提黄蕾一言不发就将门关掉的事情。何况,黄蕾也不知道她是瞳瞳的外婆,吃个闭门羹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年人心里,一心为了子孙后辈着想,只是苦于没有能力能够帮到他们罢了。

  苏剪瞳何尝不明白这些,外婆的一片苦心,别人不懂,她是最懂的。她拉着外婆的手说:你放心,我再帮你问问,我同学人很好的,有机会她一定会帮的。

  话虽如此,苏剪瞳真的打电话给黄蕾的时候,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上一次舅舅舅妈找来把黄蕾逼哭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黄蕾在电话里神情恹恹的说:苏剪瞳啊,那你来我住的地方吧。一小时后见。

  苏剪瞳找到黄蕾说的那个地址,提前了半小时就到了。秋日的太阳晒在人心里发慌,她便提早上去按了门铃。好一会儿没人应门。

  门是虚掩着的,苏剪瞳推开门,听到浴室里水声潺潺,也是虚掩着的。空气中有血腥的味道在绵延,她心内生出十分异样的感觉来……冲进浴室,发现黄蕾在浸满鲜血的浴缸里血人一样,脸上白得犹如冬日里大雪铺洒开来……

  黄蕾?黄蕾?蕾蕾,你怎么样了?你坚持住,我马上打电话,马上打电话……苏剪瞳一边哭一边将电话拨打出去。

  跟着黄蕾一起进了急诊室,苏剪瞳焦急地等待在医院门口。她又害怕又担心,想找人说说话,在手机里翻找了半天,这个时间点根本不知道打给谁,条件反射一般打给了郎暮言。

  等待郎暮言的时候,医生让她帮忙打给黄蕾的家属。苏剪瞳找到黄蕾的手机,上面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电话号码,根本没有任何和亲人有关的字样。苏剪瞳想了想,这件事情暂时不能让剧组和黄蕾的经纪公司知道,毕竟是艺人,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的。除了这些,她也不知道该再联系谁,只好一直等待着。

  郎暮言朗朗大步地冲进医院,看到苏剪瞳好端端站在手术病房门口,没来由松了口气。却抢先责备道:我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不是你的事情?

  他出现在苏剪瞳面前,苏剪瞳的紧张情绪释放一空,哭出来:谢天谢地你来了,刚才太恐怖了,满屋子的血,我吓死了,现在都还不敢回想刚才的画面。

  到底怎么回事呢?遇到什么人了?

  不是遇到什么坏人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去的时候,黄蕾已经那个样子了,我马上打了医院的电话。

  没事了。郎暮言抱着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病人醒了,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是割腕自杀,幸而送来得及时,要是晚半个小时就没救了。你们进去看看吧。医生出来通知道。

  苏剪瞳一个人走了进去,留下郎暮言在外面。

  黄蕾懒懒地睁开眼睛,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苏剪瞳。受伤的她有一种惊人的病态美,冷淡孤高,比她扮演那个角色更适合她的气质。能在郎源投资的电视剧里面当女一号,不说演技,她的容貌是绝对能过关的。

  苏剪瞳坐在她身旁,蕾蕾,需要我帮你通知家人吗?

  我没有什么家人。黄蕾的话语里有点生硬。随即闭上眼睛,根本不愿意沟通。

  苏剪瞳不想刺激她,默默地陪着她坐了一会儿,劝说道:蕾蕾,你不能这样下去。你叔叔是黄局长吧,你给我他的电话,我打给他,让他来看看你。

  你滚!滚出去,谁让你来的!黄蕾忽然暴躁起来。

  你……苏剪瞳被她搞得郁闷,终究看着她苍白的脸压下火气说,算了,你先歇着休息吧。我过会儿来看你。

  谁要你来看,你走吧。滚得越远越好。

  苏剪瞳闷闷不乐地走出来,拉住郎暮言,我们走,不要再管她了。郎暮言跟着她的动作移动脚步,苏剪瞳想了想,又挫败地走回去,说:算了,跟病人一般见识算什么?我就在外面等着吧,万一她一会儿想通了需要找人帮忙呢。

  你知道她为什么自杀吗?

  我和她也不是很熟,不了解。谁知道呢?也许是娱乐圈的压力大一时想不开吧。杨姐姐说得对,在这个圈子里,神经没有到大腿粗,真的很难坚持下来。郎暮言冷声说:哪一行的压力不大。我最讨厌用压力来找借口的人,生活的懦夫。

  你这个人有没有半点同情心啊?苏剪瞳看了他一眼,虽然她很不友好,既然让我撞见了,我总不能一走了之吧?总要等到她的家人来。

  你说她叫黄蕾?你们那个烂片的女一号?

  是啊。喂,什么叫做‘你们那个烂片’?烂片也是你投资拍摄的好吗?

  郎暮言剑眉一挑,看向黄蕾所在的病房,她的家人不会来了。

  你怎么知道?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我看你也没必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走吧。

  苏剪瞳坐在远处没有动,她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走啊?她要是再自杀怎么办?

  有医生和护士在,你的同情心用不上。

  那好歹给她端杯水过去吧,万一她要喝呢。我去去就来。苏剪瞳倒了杯水端进去,很快灰头土脸走了出来,头发上还挂着水滴。

  说了让你别滥用同情心,受者不一定领情。

  只是好歹还算朋友一场。自杀的话,心情是一定不好的吧?不然也不至于选择这条道路了。对了,你刚才说她的家人不会来了是什么意思?她的叔叔不是黄局长吗?

  郎暮言大步走向自己的车,点火启动,你没必要知道那么多,去哪里?

  哪里也不去了,我自己走走回去吧。苏剪瞳拒绝了他的好意。

  下次遇到这么无聊的事情,不要找我!郎暮言毫不客气地丢下一句话,驱车离去。

  ……苏剪瞳眼睁睁看着他开车离开。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是这个样子,聊天进行得好好的,突然就会引来他的脾气,然后不欢而散。

  医生追着赶来:苏小姐,你是病人的朋友吧?病人情绪不稳定,又没有其他的家人,你需要留下来陪夜。

  ……好吧。苏剪瞳不答应也只能答应了。

  蕾蕾……你有事叫我吧,我在旁边等你。黄蕾病恹恹的躺在床上,苏剪瞳只好离她隔得远远地,坐在一旁打瞌睡。

  喂,苏剪瞳。黄蕾突然出声,将苏剪瞳吓醒。

  她从迷糊的睡眠中醒来,问:你好点了吗?想要什么?

  你回去吧。我没事了。黄蕾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我反正都在这里了,就陪你一晚吧。这个时候出门,也不好打车了。

  黄蕾苦笑着说:你们家来求我的事情,我帮不了你。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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