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8章 格局


  而当儿子有了心爱的女人之后,这个家的格局就变化了,儿子不再专心听她的唠叨,对她发自肺腑的关爱,儿子通常会以嗯哦来回应,儿子宁愿捧着电话和女人讲三个小时电话,也不愿意和她多沟通一句。她在这个家庭里几十年的权威和主宰一下子受到了挑战,心里哪里能够平衡?

  要是媳妇住进来,那就更不得了,通常媳妇很难做到以婆婆为生活重心,而媳妇的其他各种活动也多,朋友聚会、买衣服、逛街,儿子随时跟在后面鞍前马后的伺候,这个家被分成了两个格局,一个新来女人的直接将婆婆原本的大局顺理成章的掌握在手里,成了这个家的中心。

  不巧,两个女人的斗争,婆婆本来就输了,还不得不忍受媳妇比她更年轻、更漂亮、穿衣服更好看、更顺应这个时代的变化、社交活动更丰富等重重打击。要是媳妇再有一个孙儿,就更是俨然变成了这个家庭的实际掌权人,家里所有的人都会围绕着媳妇转,就像曾经围绕着婆婆转一样。

  所以很多婆婆讨厌媳妇,但是喜欢孙儿,孙儿会让她有成就感和亲切感,就像林淑秋曾经极度讨厌徐瑜心却超级疼爱郎怀瑜一样。又是不巧,刚好安然又不喜欢林淑秋,所以权衡利弊,站在林淑秋的角度来说,几乎都不会选择一个将自己完全处于被动局面的苏剪瞳,而会选择将自己当成太阳一样的芙蓉。

  除非林淑秋自己改变,但是一个人要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整个改变自己,是何其艰难的一件事情?

  芙蓉抱住她的肩膀,安慰着她,开导着她。

  郎临溪见苏剪瞳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走过去唤了一声:瞳瞳,你还好吗?

  苏剪瞳刚才没有睡着,只是听得郎暮言和芙蓉在一起讲话,也没有听清楚到底讲了些什么,心里更增难受,只是现在倒真不便让人知道自己醒着,那样就更尴尬了,只好依然装睡。

  郎临溪摸了摸她的头发,自言自语地说:睡着了也好,免得你心里更难受。

  苏剪瞳佯装翻身将背对着他,掩饰了自己的泪痕。芙蓉在这个家里的亲密程度,显而易见还是在的,不管在哪里,她都是以郎家的少奶奶的身份出现的,也得到郎家人的认可。那她到底算什么呢?又想起郎霍交代的话,又想起他的伤势,苏剪瞳的心里也并不比任何人好受。

  她翻来覆去,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外面突然传出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苏剪瞳马上从床上跳下来,跑了出去,看到林淑秋和芙蓉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郎暮言和郎临溪低着头站在一边,静默地看着白色被单下的推出来的郎霍,她脑子一懵,也跑过去,泪水潸然而下。

  她和郎霍的接触并不太多,郎霍慈祥威严的长者形象却给她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尤其是郎霍对待安然的态度,一度的让她很欣慰。安然才说过,要等着和爷爷一起去钓鱼,不知道得知这样的事情,又会是何种的伤感……

  郎暮言沉默无声地将苏剪瞳抱进自己怀里,林淑秋失去理智一样朝苏剪瞳扑过来,苏剪瞳,你还我老爷子来,你们王家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这些……

  郎暮言护着苏剪瞳,芙蓉只是抱着林淑秋,连声说:伯母求求你自己的身体为重,你自己保重啊。伯父看到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苏剪瞳闻到芙蓉身上和郎暮言一样的香水味道,不知道为什么到这个关头了,自己还在想这些干什么,只是茫茫然地看着他们每个人,哭得说不出话来。明明知道现在不该计较这些,心里却由不得不计较。

  女人的心是很小的,只有那么大一丁点,有时候外界的考验再巨大都可以承受,但是感情本身的问题,却一点都容不下。

  郎霍离世,算得上是郎家最被打击的一件大事,比之前那些生意上的事情来的打击更沉重,更大。所以郎暮言在某种程度上也忽略了苏剪瞳的感受,更何况,他心里也装着一些解不开的疙瘩。

  以前经历过的感情的磨难够大够多,两人却在这两个小小的误会面前,败得溃不成军。

  安然始终是小孩子,对于死这个字的理解和含义都没有直观的认识,他只知道爷爷以后再也不能陪他一起玩了,不能吃他自己手工做的冰淇淋,不能带他去滑冰,不能带他去钓鱼。

  但是他还是抱着希望,那瞳瞳,等到夏天的时候,爷爷会醒来带我一起玩吗?

  苏剪瞳看着他天真的双眸,多么希望自己能点头。可是她却不能够了,安然失望了,为什么人会死呢?为什么爷爷不会陪着我一起长大?爷爷那么疼我,我也很爱他,他为什么不陪着我一起?

  苏剪瞳抱住他,轻声说:爷爷不管在哪里,都会很疼很疼安然的,也会看着你长大。你看到了吗,爷爷会在天上一直保佑你。那颗最亮最亮的星星,就是爷爷啊,他一直都在看着你,也会陪伴着你成长。安然,爷爷爱你,你也爱爷爷,所以你更要乖乖的好好长大。

  苏剪瞳哄睡安然,才走了出来,外婆的房间里很安静,她每天都在新苏桥街和老朋友一起玩,打牌聚餐,日子过得很惬意,根本不用太操心。

  下楼的时候,见郎天白坐在沙发上,苏剪瞳走过去,见他翻看着报纸,郎天白抬眸招呼她坐下,痛惜地说:瞳瞳,我听说郎霍出事那天,你极力想要救他,你怎么这么傻,你只是个单纯的女孩子,怎么能只身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

  那样的情况下,我没办法独自走开。苏剪瞳轻声说,何况,他是安然的爷爷,独自走开,我不能原谅我自己。

  可是他最终也伤重不治了,以后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希望你能先保护自己,然后再想办法帮助别人。这是对你自己负责,也是对安然负责。这样的道理,我们也该教给安然听。

  我只是想做到问心无愧而已。苏剪瞳静默了一下,只是可惜……

  郎天白沉吟了一下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就是一个负面能量体,一直在给别人传递浓浓的负面影响,他们沉沦、萎靡、以欺负别人为乐、以损人而不利己为荣、见不得别人好,这样的人太多,很多时候,我们都不得不先保护好我们自己,不受这些负面能量的伤害,其次才能去帮助另外的人。

  爸爸,你是觉得郎老先生的死,是一起街头混混导致的事故吗?

  我不敢这么说,这件事情到底如何,郎家的人一定会查证。我很遗憾郎老先生的去世,他是一个好人。郎天白说得真心伤感,郎霍对他一生的影响不可谓不大,得知郎霍的死讯时,有一刻,他痛哭失声。

  苏剪瞳想了想,爸爸,我只是想知道,他的死,和太爷爷有关吗?郎老先生临死的时候,是跟你在一起的是吗?

  郎天白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是,他临死之前几个小时,是和我在一起的。但是后来他离开了做了些什么,我毫不知情。

  却没有正面否认是否和王朝元有关。郎霍死后,郎天白第一时间和王朝元大吵一架,两人闹得不欢而散。郎天白也只能暗中查证,是否和王哲有关。王朝元疼他,王哲却和他是在对立面,根本没有办法直接对质。

  苏剪瞳幽幽地看着郎天白,爸爸,我真的很不想说,那些追着郎老先生的人,看上去都像是训练有素的人,而且看到我的时候,我明显听到一声‘不要伤害苏小姐’,只是当时我什么都不敢确定,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想,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不会伤害我,我都一定要带着郎老先生走出那条小巷,我一定要救他!

  那个时候我不敢想那么多,只是拼着这一个决心,虽然郎老先生离世了,但是我并不后悔我的行为。那些人,不是你说的传递负面能量的小混混,他们是被人派来的,我能想到的,只能是太爷爷!

  郎天白回望着她的眸子,她灵秀聪明,他无法反驳她的意见,却也不敢赞同!要如果真的是王家做的话,苏剪瞳以后还怎么面对郎暮言?

  浓浓的忧伤弥漫在两人之间,原本他以为自己回归王家可以暂时缓一缓王家紧逼郎家的速度,从根本上缓和两家的矛盾,那个新城区的项目是他提供给王家的,要取得别人的信任,势必不得不先付出一些东西!没有想到,王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抢夺了生意还不罢休,一定要将郎家的所有人都置之死地吗?

  他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苏剪瞳,最终智能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头说:瞳瞳,王家和郎家的事情,我已经竭力在解决了,希望你能放宽一些心,不要太在意。郎暮言是个聪明人,相信他能处理好这些事情,也能妥善平衡你们俩的关系。

  苏剪瞳苦笑了一下,感情上的很多东西,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相信了。这些滋味,苦不堪言,让她没办法一时接受下来。

  剧组停拍成了事实,她去剧组里收拾了一些常规的用品回家来,这几日郎暮言忙着郎霍的丧事,两人并没有太多的交流,也没有见面。

  她接到齐淑惠的电话,齐淑惠在电话里笑道:瞳瞳,方想的生日,就是家里举办一个小小的派对,真的想要邀你来,你能不能和安然、外婆一起来一下?

  苏剪瞳点了点头,说:好,我到时候一定来。

  她倒忘了方想的生日,这几年来,大家都是彼此陪伴着过生日,齐淑惠和齐浩天尤其是对外婆好,外婆在德国的时候语言不通,他们俩经常接外婆过去聊天拉家常。就算是基于这样的关系,苏剪瞳也不能拒绝他们一家。

  方想的生日那天,她亲手做了一个蛋糕,开车带着安然和外婆一起去方家。方想在医院里呆过几日后就嫌闷回到了家里,但是在家里依然很闷,因为双腿打着石膏不能随意走动,呆在哪里都不自在。

  正在烦闷的时候,见到苏剪瞳和安然、外婆走进来,他高兴坏了,摇着轮椅过来,抱了抱安然,开心地说:呀,都来了?哇,可以吃瞳瞳亲自做的蛋糕吗?

  苏剪瞳把蛋糕拿出来,当然可以吃了。我去学了新的口味,所以今年和往年的味道都不同。我做了很大的一个,今晚光吃蛋糕就可以吃饱了。

  安然高兴地去见齐淑惠和齐浩天,外婆有点茫然,不过见大家都开开心心的,脸上洋溢着光彩,她也憋着嘴高兴地笑起来。

  热闹的喧嚣过后,苏剪瞳帮忙将东西收拾进厨房,方想眼巴巴地看着她说:我想去院子里透透气,瞳瞳你陪我一会儿吧。

  苏剪瞳应允,推着他出门,齐淑惠在安然面前一点架子都没有,席地而坐和安然一起在组装变形金刚,齐浩天呵呵地看着他们笑,一边和外婆聊着天,外婆手也颤了,说话也不稳了,喝水的时候洒到到处都是。

  齐浩天让人收拾了外婆洒出来的水,继续扭头和她一起拉家常。这样的画面,在德国四年的时候出现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温馨得让苏剪瞳渴望一个完整的家庭的心情更加剧烈。所以那个时候,即便不爱方想,她也才会努力更加努力的将自己融入到他们的家庭当中去。

  可是后来,为了郎暮言,为了心中追求的真爱,她坚决放弃了这个家庭的温馨,选择了一条更难走的道路。前路布满荆棘,苏剪瞳虽然并不后悔,此刻却很迷茫,郎暮言,到底最后会属于她吗?还是只要爱过后,能否得到都会变得不重要呢?

  她推着方想的轮椅,慢慢走到院子里,一路都沉默无声。方想忽然出声说:哎,你看那边的迎春花开了,瞳瞳,真漂亮。

  苏剪瞳走过去看,原本迎春花一般都是黄色的,这一小簇却是红色的,在初春的树叶里被围拱着,显得特别醒目亮丽。

  苏剪瞳不由笑了,是啊,方想你快看,都是红色的,真是别提有多漂亮了。今年真的全部开出来的都是红色的哎,一点点杂色都没有。

  她本来想摘一朵给方想看,却舍不得摘,将他的轮椅推过来,到很近的位置说:快看快看!

  苏剪瞳用手捧着那一小束花,笑着陷入了回忆里:我妈刚刚怀上我的时候,据她说看到了好多好多迎春花。迎春花大多都是黄色的,所以才有‘黄金条和金腰带’的别称。但是她不喜欢黄色,只喜欢红色。

  她想将迎春花培育成红色的,她就收集了那些黄花中颜色偏红的花朵拿回家里来种,希望每一年都将其中更红一些的采集回来种下,这样一年一年的就能得到更红的迎春花,然后最终可以得到纯红色的迎春花。结果呢……她连第二年的迎春花都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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