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4章 固执


  郎临溪拦着郎霍的时候,郎霍依然固执己见,坚信一定要将苏剪瞳马上带回郎家,对郎家和苏剪瞳本人才是最好的。

  爸,既然苏剪瞳是咱们家的孩子,你就当可怜可怜她,为她的前途考虑一下。郎临溪祈求道。

  进了郎家,她还愁什么前途?我郎霍不是那样的人,重男轻女,也不会因为她这些年在外面,就低看她。她是你大哥的孩子,就是我嫡亲的孙女,她到了咱们家,我会对她和怀瑜一视同仁。

  郎临溪道:爸,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苏剪瞳现在刚刚接手了我的一个剧本,在演我的电影。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是公众人物了。她虽然以后要回郎家,但是她有她的前途,有她要做的事情,你不觉得现在这个关头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被媒体知道了,对她太残忍了吗?

  郎霍凝视着儿子,审视的目光半天都没有移开,为什么……你要想方设法阻止我带她回郎家?你刚才说的那些,都不是理由。我们家的孩子,要去演艺圈演个角色,还需要看媒体的眼色吗?

  爸,我……一下子就被父亲看得透透的,郎临溪马上就招架不住了。他跟郎天白和郎暮言都不一样,虽是风神灵秀,但是到底是肚子里没那么多城府,轮到肚子里的弯弯绕,哪里绕得过父亲、大哥、老三这些商场里打拼的精英?

  他嗫嚅着说:爸,说起来,大哥不想一时半会儿将瞳瞳带回家,肯定有他的顾虑和考虑,我们能再等等么?

  郎霍端起咖啡,复又放下,说:你跟我说说,你们三个人当中,谁最先喜欢苏剪瞳?

  爸,这……郎临溪大惊失色,没有啊,没有谁喜欢她。不,也不能说没有人喜欢她,她聪明乖巧,唱歌演戏都很好,又跟着大哥学钢琴,是个灵秀的女孩子,大家都喜欢灵秀的女孩子,这毫无问题啊?

  最初,苏剪瞳出现在家里,是以你助理的身份,她和怀瑜两人感情也不错。你们要是交个朋友,我不反对。我并不要求你们交朋友,都局限在官商权势这些家庭。但是你们几个,后来做得有点过了。她离开了四年,身边带着的是谁的孩子?

  郎临溪更加惊讶了,郎霍不声不响,什么也没有说,眼底却将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郎临溪这个时候才明白,已经年将七十的父亲,依然还是和年轻的时候一样心里对什么都有数,有魄力将郎家送到最高位上并且维持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原本就不是那么简单的。

  郎霍看着自己疼惜的二儿子说:苏剪瞳有了老三的儿子,是吗?

  郎临溪唰地一声站起来,脸红耳赤地说:不是不是,爸,你一定是误会什么了,完全没有的事情……

  咳咳咳咳咳。郎霍突然呛了一口咖啡,脸上老态颇显,这个事情,有心人查证一下,自然就会知道。我不敢在你母亲面前说,是怕她妇道人家,把不住话,闹到人人皆知。

  郎霍在心底苦笑了一下,原本,郎天白就是抱养来的,和郎家并无血缘关系。当日,林淑秋难产,孩子没有保住,他和林淑秋感情甚笃,不忍她伤心,又恰好因为那件重大的事情,刚好有了郎天白,他就将计就计,将郎天白收养下来,也为此弥补心中的愧疚……

  苏剪瞳是郎天白的女儿,和郎暮言在一起是毫无问题的,但是郎天白是抱养来的这个秘密,他已经瞒了四十一年,这四十一年来,哪怕是郎怀瑜被无辜绑架的那一次,他也只是差点说出来而还是继续瞒了下去……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不说。老三马上要和傅家的女儿结婚了,说出来对老大的影响也甚为严峻。为了儿子,只能牺牲这个女孩子的利益了,反正她最终也是会嫁给方想的,结局也算的上不错。儿女情长是小事,性命攸关、家族利益才是大事……

  郎临溪见他陷入了沉思,还要辩驳,爸,你肯定是误会了……

  郎霍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说道:爸心里有数。

  郎临溪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惘然,见他神态恢复如常,心道原来老三当日说想要放弃整个集团、整个家庭,原来是因为这个事情,有这样深沉的原因在里面。郎霍说道:这些都是阴差阳错造成的冤孽,我相信你大哥不是那样乱情乱性的人,也相信老三,既然都无可挽回了,那我们大家都得接受这样的事实。

  可是瞳瞳该怎么办?安然又该怎么办呢?郎临溪担忧地说。

  安然?是那个小孩吧?老三的小孩?郎霍问。

  郎临溪点了点头。郎霍想了想,叹息道:我是怕老三和苏剪瞳走到更错的地方去,才执意要认回她。

  内心里,他不想因为任何事情影响到郎天白的身世秘密,苏剪瞳不得已,只能做被牺牲的那一个。可是安然,安然确实是个问题。

  这样复杂的关系,他也没办法在这一时理清。他最终说:苏剪瞳那边我就不去了。你大哥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郎霍站起身来,缓缓朝外走去。郎临溪跟上他,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

  林淑秋安排人准备了晚饭,左右也没有等到一个人回来,不免有点怄气:这一屋子人都跑到哪里去了?早晨出门,现在都过了晚饭时间,也没有见到人回来。

  芙蓉安慰说:这要认孙女回来,对于伯父他们来说也不是小事,可能要耽搁一点时间,不如伯母你先吃点东西吧?

  真没有想到,那个女娃是天白的孩子。你看天白温和大方,怀瑜知书达理,这没有父母教养的女孩子,都成了什么德行了?我见她几次,她都和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我都对她没有好印象,这真要回来,可得好好管教管教。

  芙蓉只是笑着不说话。这件事情,傅家没有明里出面,就将消息轻轻松松的传到郎霍和林淑秋耳里,芙蓉不得不佩服大哥的手段。当日傅开去见宋千仪,安排人弄撒了苏剪瞳的备用血源,逼郎天白情急之下当场抽血给苏剪瞳,各方面都安排得天衣无缝,这件事情,就算宋千仪不去查,在医院里的严医生也不可能不会有所耳闻。

  苏剪瞳病得非常厉害,高烧不止,脸红得发烫,严医生来过了,好不容易到第二天才止住她的体温继续升高。但是她情绪异常不好,虽然高烧止住了,但是她噩梦连连,在睡梦中一直被惊醒,不断地醒来,不断地满身大汗,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郎天白和郎暮言寸步不敢离开。可是方想在一旁,才是那个最有资格和最理所当然能够照顾她的人,郎天白和方想一左一右握着她的手,输液的那只手,微微肿起来,冰凉冰凉的,凉进人的心里。

  林淑秋在家里没有等到苏剪瞳,连几个儿子都一连几天不着家,大大的发了一场脾气。郎霍在自己的书房里,关着门想事情,家里因为这样,冷冷清清的到了极点。

  郎怀瑜在门廊下揽住郎临溪:二叔,问你个事情。

  嗯,你说。

  他们说妞是我爸的女儿,是我的姐姐?

  郎临溪看着他,淡淡地点了点头。这件事他也是才知道,心情复杂比任何人都不少半分。但是这件事情若说要怪,谁都没有直接责任。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阴差阳错弄成的悲剧。

  郎怀瑜脸上露出极度开心的色彩来:真的啊?妞真的是我姐姐啊?哈哈,难怪嘛。我就说,怎么会这样亲切嘛。哈哈,真是太好了。

  郎临溪看着他,笑道:少年不知愁滋味。

  郎怀瑜随即大惊说:对了,妞是我姐姐,那她就不能和三叔在一起了啊?

  郎临溪摇摇头丢下他走了。郎怀瑜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为什么这么复杂,二叔,来讨论讨论嘛,别走啊!

  方想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只言片语支离破碎的东西,不需要问个一清二楚也猜透了个中原委。他和郎天白走进院子里,看着月白风清的夜空,天气似乎就要转暖了,但是气温却越加低了。

  方想,瞳瞳是个好女孩,当时她发生那样的事情,并不是她的错。我希望你能够理解。

  方想点头,郎老师,我知道。我和瞳瞳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我了解她的性子和为人。

  郎天白想了想说: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瞳瞳当时回国,主要为的是外婆能有个安然的环境安心养老。现在这样,我本该带她回德国,可是……我不知道她心底到底是怎样想的。她有时候,情绪很浅,心事却藏得很深。方想笑了一下,其实也许,我有时候并不了解她。

  郎天白拍了拍他的肩头,瞳瞳是个坚韧的女孩子,她有时候将心事藏起来,只是为了不想伤害自己在乎的人。

  我明白。这也是她让人真心心疼的原因。不管怎样,我以后都会好好对她的,郎老师。我和她一起的时候,就知道她有安然,所以安然并不会成为阻碍我们的原因。至于其他的事情,瞳瞳也是受害者,她有她的苦,这些我都能理解。从接纳她开始,我就会以最大的宽容来看待所有。

  郎天白点点头,看着方想清俊非常的眉眼,心内赞赏地点了点头。方想的人品性格如何,他早就有所耳闻,这些方面,他自然是不担心的。他现在唯一的担心的依然是郎暮言……

  三弟认准的事情,一向不会轻易放弃,这是他很担心的一点。现在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众所皆知,这世俗的压力对男人的影响向来是小的,毁掉的却是女人的整个清誉……瞳瞳不该承受这么多,安然也还小,不能承受这些。

  方想看到郎暮言走过来,轻声说:那郎老师,我先进去陪瞳瞳了。

  郎暮言走过来,大哥。

  郎天白没有回头,看着天空说:我想让方想带瞳瞳回德国,那里才是她的出路。她在音乐艺术上的造诣很不错,德国那样的地方才适合她。何况,要释放她身上的压力,必须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没得选择。

  郎暮言咬牙不说话,郎天白回过头来,老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不管你在想什么,都请你以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收起来。瞳瞳现在是你的亲侄女,你必须要……必须要和她划清界限!现在这件事情,不光是我们几个人的事情了,爸妈面前,你更要有所收敛,这才是为了瞳瞳好。

  我明白,大哥。说出这五个字,郎暮言用了最大的力气和勇气。他闭眸,苦笑着说,原来告诉她她是你的女儿,居然是一件好事。

  郎天白讶异地看着他。郎暮言说:要是我们不告诉她,她那个傻瓜,居然还在怀疑我是他的……真是造化弄人。当时我将她身上你的半枚玉坠换成了我的半枚,她前几日知道了那玉坠是我的,独自一个人默默地打算承受这个苦果。要不是我们今日来告诉她,她还沉浸在那样的坏情绪里……虽然告诉了她这件事情,也并没有从根本上扭转整个结局,但是到底让她少了一个心病。只是我们无能,已经无法用更好的方法来保护她不受伤害了!

  郎天白的脸上痛苦和疼惜同时浮现出来,恨声说:所以对李明露做了那样的事情,我不后悔!任何加诸在瞳瞳身上的痛苦,我都会加倍还回去!

  大哥,你变了!

  也许这才是我的本我。郎天白说。沉默了许久后,才继续道,过几天就让方想带着瞳瞳去德国吧,我想为了安然,瞳瞳也会答应的。

  两人正在院子里说话,突然屋子里传来一声痛苦的惊叫,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两人快步走进内屋,方想正抱着苏剪瞳,苏剪瞳满脸惊惶: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到了……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两人大惊走过去,又急又痛,说道:瞳瞳,瞳瞳,你先别着急,我们马上让医生过来!

  苏剪瞳哭得厉害,郎天白从方想手上将她接过来,拍着她的肩膀,瞳瞳,你的眼睛本来就不好,你不能再哭了。听我的话,乖!

  可是言语在很多时候都是苍白无力的,这样的安慰似乎根本毫无作用。不止苏剪瞳,郎天白说的时候,都说得无力。

  苏剪瞳抓着郎天白的衣袖,嗓子因为哭得过多,根本不像是自己的声音,我的眼睛看不到了!安然,求求你们先带走安然!

  会的。会的。安然不会有事的。郎天白双目通红,一直竭力想安抚她的情绪。

  很快,医生就过来了。检查的结果让大家全部松了一口气,只是因为苏剪瞳哭得太厉害,情绪变化剧烈导致的网膜血管一过性的供血不足造成的暂时性失明,一般过一会儿就会缓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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