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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耳光


  场中李老实一条油腻腻的手巾虎虎生风,一双肉掌飞舞,萦绕着一丝黑色光芒。

  与李老实斗在一起的四人,三个男子使单剑,另一个女子是一对鹰嘴勾戟,似剑而曲,把后带刺,勾柄上一双月牙双刃护住双手。

  用剑的三人的男子长剑随着女子双钩缕、掏、带、挑、托、压、挂、架的不同变化而不停转变攻防,俨然就是一个小小的四人阵法。

  李老实对这四人的阵法并不陌生,明显就是他当年闲来无事从两军对垒的阵法中演化出的梅花绝杀四人阵。

  原本这四人阵法应是一人使双钩,两人使剑盾,一人用枪、戟这样的长兵器。双钩化险诡,枪、戟旨刚猛,剑盾主在近身攻防。

  自从大明建国以来,因为东南沿海多遭倭乱,而倭寇又多用倭刀,倭刀轻,长,且极为锋利。

  琼岛远在海上多有船只,这套阵法便是李老实想来破倭国海贼多人倭刀的小阵法,在琼岛传用极广。这会被这四人用出来,虽然略有删减,但仍是浑然一体,攻防有度,李老实一时间却也找不出破绽。

  这四人武功单论起来可能还尚且比不过张卿,紫沉,但这阵法开合,转换极为巧妙,不然也划不破张卿的脸,斩不断张卿小指。

  李老实舞着那条油腻腻的脏手巾久攻不下,余光又瞥见张卿和嵇秃子现在的凄惨模样,不由急的脸上渗出一层汗珠。

  为首那女子双钩对着李老实肉掌一挑,大声笑道:“哈哈哈,李忠前辈,被自己的阵法困住的滋味可还不错?”

  李老实也不答话,避开双钩,右手化掌拍向女子腰间,却被一男子斜斜刺出的一剑挡住了攻势。

  “李忠前辈您看看,我们四人这梅花简阵可还入的了您的法眼?”

  李老实一口浓痰吐向那使双钩的女子,身形向后一动,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偷偷塞进了嘴里,怒道:“容老子我再好好品鉴一番!”说着手巾一挥又杀入了战局。

  女子哈哈一笑,侧头躲开浓痰:“前辈请!”

  李老实服下的就是当日老药罐子骆柏青新炼制出来的药丸,药丸入腹,只感觉精神一振,内力无比充盈,人也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李老实的脏手巾向着那女子脸上一抽,却是比刚刚又威猛了几分,速度也快,竟是越过了三个使剑的男子的防势,在空中诡异的一闪,啪的一声抽在了那女子脸上。

  李老实抽回脏手巾,咧嘴一笑:“看来也不怎么样。你们这烂阵法不过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女子右脸被李老实一手巾打了个结实,右脸上再也没了一块好肉,头微微一晕,往地上吐了一口鲜血。女子面容被毁不由动了真怒,嚷道:“李忠你这条疯狗!”

  说完竟是纵身离了梅花阵,独自一人冲了向李老实,双钩一转,一把架住李老实的脏手巾,一把刺向李老实腹部,作势上挑。

  但谁料那条脏手巾却缠住了一把勾戟,李老实就势猛地往回一拽,左手闪着黑光一个大耳刮子就扇在了女子脸上。

  “女娃娃也试试老子这一掌!”

  啪!

  李老实一掌打实,也不留情,反手手背又是一巴掌抡了过去。

  这女子被一个巴掌扇的颔骨断裂,光是牙齿就被打落了五六颗,她若是仍在阵中,怕也不会如此狼狈,只是任哪个女子被一条脏手巾毁了容貌还能保持理智?

  李老实眼见第二个巴掌就要打实,突然眼前一花,身前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右手两指携着一股浑厚的内力架住了李老实的肉掌,同时左手却抓在用双钩的女子头面之上。

  这女子看着四十多岁的年纪,丹凤眼,柳叶眉,头发微卷且有些发黄。

  李老实看了那女子面容不由大惊,喊道:“裴珑!你这妖怪竟然没死!”

  那叫做裴珑的女子也不理会李老实的问话,冷漠的看了一眼手上的使勾女子,淡淡的说道:“废物。”

  使钩女子望着裴珑冷漠的脸庞,心头一颤,喊了一声:“师傅!”

  却见裴珑竟然理也不理,抓在女子头上的左手轻轻一捏,那女子的脑袋就如被砸烂的西瓜一般,爆出一阵血雾,登时毙命。

  裴珑甩了一甩溅在手上的血水脑浆,淡漠的望了一眼身后的三个男子,指着紫沉三人说道:“你们去拿住他们。”

  那三个男子也不敢多话,仗剑就向紫沉一行人冲去。

  李老实哪里敢让他们杀向紫沉三人,脏手巾凌空一抖,化作一道黑光打向一名男子,自己身形一动,一掌劈向另一人。

  三男子遇险,那裴珑竟然视若不见,右手中指食指化指冲出一道劲气,朝着李老实后背爆射而去。

  脏手巾撞在第一个男子胸口,李老实右掌劈中另一男子肩头,听得背后一阵风声,却是不作理会,又飞出一掌印在最后一个男子小腹。

  这三个男子刚刚仗着梅花绝杀阵法尚能和李老实缠斗多时,这会儿乱了阵法,又见裴珑杀了使钩女子,心中胆寒,竟一一被李老实又是搏命一击击中,终是三人同时口吐鲜血,倒地昏厥不起。

  而李老实后背也被裴珑遥遥一指击中,口中一甜,也是吐出一口鲜血,显然受了内伤,双眼含怒,脸色苍白的回身望着裴珑。

  裴珑对己方三个使剑男子的死活毫不在意,淡淡的瞥了李老实一眼,略带好奇的缓缓问道:“这么多年不见,你可真让人家失望,刚刚你是吃了什么东西,竟然一下子就功力大增,随手就能打烂的这四个废物的阵法?”

  李老实暗暗的又将一枚老药罐子新炼制的药丸藏在手上,用手抹了一把嘴边的血迹的功夫偷偷服下,再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妖怪竟然没死,紫玳惊雷指如今更是炉火纯青,这么看来我们所料应当不错,血妖那畜生还活着,你们布了一场好大的局。”

  裴珑听了向李老实投去一抹赞赏的目光,笑道:“不错,不错,果然还是当年的疯狗李忠,洞悉起来事情关键还是这么的敏锐。其实人家很好奇……”

  “好奇什么?”

  “你知道的人家最是喜欢你从海外带回来的黑玫瑰了。人家很是好奇你这么多年又琢磨出了什么新鲜玩意,不知可否悄悄告诉人家一下?”

  李老实哈哈一笑,说道:“若老子告诉你我做了十几年的烧鸡你信不信?”

  裴珑微微一愣,想着油腻腻的烧鸡,皱着柳叶眉仿佛有些不喜。

  这会儿李老实也问道:“其实老子也有些好奇……”

  “哦?不妨说给人家听听?”

  “哈哈哈,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老子几十年,你他娘的到底是男是女!”

  裴珑面色一寒,脸上煞气尽露,手指上跳动出一簇簇明艳的红光。

  李老实单手化掌,比了个皇玘戏霞掌的起式。那条油腻腻的脏手巾却被手上渗出的汗水湿透了。

  与李老实的凶险相比,小狐狸此时终于理解了两句至理名言。

  第一句名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第二句名曰:“世上没有后悔药。”

  苦着一张被打的红肿不堪的小脸,望着一脸戏谑的梁妈妈,小狐狸一手握着苍炙一手握着三长老给的小匕首正懊恼不已。

  谁他娘的能想到与自己斗智斗勇多年的梁妈妈竟然如此深藏不露,现在想来这也应该是一个老早就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人。

  小狐狸心里委屈无限,他奶奶的,李老实,三长老,梁妈妈,甚至是寒玉庄的江珀和有琴小鲜夫妇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是何道理?

  弄的从小到大就以为自己是个爹死娘嫁人没人管没人疼的野孩子,你们他娘的也忒狠心了吧。

  不求你们管我吃住,但既然知道实情能不能就不要这么死命的折腾一个小孩子?

  想混些瓜果点心填肚皮,好家伙,梁妈妈恨不得在曼歌坊布下天罗地网抓我小狐狸,老子不就是当年偷过你家小妖精的肚兜换包子吗,至于的嘛?要不是小紫心好自己只怕早而成枯骨了。

  啊呸!小紫,张小白也不见得是好人!

  自己好不容易想学个武功,却还得让比自己更凄凉的秋儿领入门是什么道理?

  绣玉仙子有琴小鲜和寒剑流影江珀就这么失踪了,没见秋儿带着自己偷偷爬回寒玉庄时哭的多可怜。

  偷些李老实的鸡鸭还要下迷药,老子抓虫子找老药罐子换迷药很辛苦的好不好。

  他奶奶的现在想来老药罐子也不见得是个好东西!

  还是薛寡妇让人心头暖暖的,回头一定帮着她弄死李老实!

  不过话说回来,小狐狸更怀疑自己的爹娘倒底是何身份,竟然能让这么多高人躲在暗处看着自己,看样子是只要自己死不了就是不会出手的。

  小狐狸按照《燃玦刀》刀谱一招一式的学着,稍有不对就会挨上梁妈妈一记耳光。

  “啪!”这是招式比划错了。

  “啪!”这是记恨我当年偷她家小妖精肚兜!

  “啪!”这是报复我把曼歌坊厨房的鸡鸭都卸掉了双腿!

  “啪!”哦,这是埋怨小紫是个没良心的二五眼竟然要嫁给张小白。

  他奶奶的又不是我做的煤,这关我鸟事!

  被打的多了小狐狸慢慢也就习惯了,望着梁妈妈早没了脾气:“我说臭老……梁妈妈啊,你这肯定不是报复我,你这是在拿我撒气呢。”

  梁妈妈梁月颜拿了秋儿洗脚时用的小板凳,坐在破庙院子里,一直盯着小狐狸:“你说的不错,我最近这几日胸中有一团怒火无处发泄,但每打一巴掌我就能舒坦些。”

  小狐狸都快哭了:“您老要是不想小紫嫁给张小白直接弄死张小白就是了,折腾我算什么道理?”

  梁妈妈远远的啐了一口,怒道:“那张卿好赖也算我的晚辈,我弄死他干什么?”

  “张小白人是蠢了点,但在小紫面前绝对就是一多情傻货,您老有啥看不上眼的啊?”

  “哼!养了十几年的闺女被张卿那畜生小指头一勾,就被拐跑了,你说我心里能好受?”

  小狐狸至今还不知道梁妈妈闺名叫做梁月颜,这会儿突然想起那次带秋儿去曼歌坊,看到的那副书法,似乎是张小白干爹所写,紫沉又似乎对张小白的干爹颇有怨言,不由给梁妈妈出主意道:“张小白不是有个干爹吗,你去和他商量商量……”

  “啪”

  小狐狸震惊的捂着小脸,颤巍巍的问道:“这又是为了啥?”

  梁妈妈冷冷的说道:“你提了一个不该提起的人。”

  和小狐狸的凄惨相比,林瑶带着秋儿却玩闹的不亦乐乎。

  自从秋儿用驭灵术使唤一对小麻雀采了两朵野花送给林瑶之后,俩人的关系就变得万分亲昵。

  秋儿耳边隔三差五的响起“啪啪啪啪!”的可怕声音,偷偷看了一眼被梁妈妈折腾的凄凉无比的小狐狸,不由苦着小脸对林瑶说:“林婆婆,小狐狸这样会被打傻的。”

  林瑶望着梁妈妈叹了口气,揉了揉秋儿的小脑袋说道:“不碍事的,我月颜妹子这两天心情不好,只是拿小狐狸撒气罢了。”

  秋儿眼睛瞪得老大,好奇的问道:“原来梁妈妈叫梁月颜啊?”

  “对啊,月亮的月,容颜的颜,是个很美的名字对不对?”

  秋儿这会也想起小紫屋里的那副草隶,不由喃喃的念道:“若得润月烟火色,画尽人间戚喜颜……”

  林瑶听了一愣,哈哈大笑道:“没想到我们秋儿还是个小才女呢!”

  秋儿吱吱呜呜的说道:“不是的,不是的,这可不是秋儿想出来的,秋儿前些日子在紫沉姐姐的房里见过一副字,写的就是这两句话。”

  林瑶眼睛滴溜溜的一转,凑到秋儿耳边问道:“落款可是‘雪夜醉客,酒后狂涂’?”

  “咦!林婆婆你怎么知道?”

  林瑶笑得十分豪爽,望了一眼梁妈妈,愉快的对她嚷道:“哈哈哈,妹子啊,今天我算是知道什么叫‘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了!”

  梁妈妈耳力极好,虽然林瑶和秋儿都压低了声音,当两人对话仍是一句不落的传进了耳中,顿时黑着个脸,愤愤的对林瑶说道:“林姐姐,怎么连你也欺负我!”

  林瑶身形一动就闪到了梁妈妈身边,低下头凑到梁妈妈耳边悄声说道:“依姐姐我看啊,都这么多年了,也该看淡了,你就饶了那嵇秃子吧。”

  梁妈妈红着杏目,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行!我这辈子断不能与他干休!”

  林瑶气恼的狠狠的拧了梁妈妈胳膊一下凑到后者耳边低声说道:“你这蹄子,你俩女儿都快嫁人了,那秃驴还给你养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乖女婿,你还要怎得!”

  梁妈妈往地上啐了一口,红这眼说道:“那秃驴当年……”

  话没说完就被林瑶在背上打了巴掌,林瑶白着眼问道:“怎么?妹妹对我家老疯子还有些小心思呢?”

  梁妈妈被林瑶拿话一噎,恼怒的把头一扭,瞪着一脸好奇,正竖起耳朵偷听的小狐狸,就气不打一出来,二话不说。

  “啪!”

  “啪!”

  小狐狸再也受不了了,喊了一句:“你个臭老太婆!你这是害了失心疯了!”张开狐狸嘴,朝着梁妈妈就手臂咬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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