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80 一人上路
摩托车也没料到伊莓会急刹，冲出去老远才停下来，调转车头开了回来。
伊莓不敢下车，只能就着车灯照出来的亮看着滚到车前方的人。
这人刚才是不是喊“居然是你”来的？伊莓拧着眉，能喊出来这句话说明这人应该是认识她的才对。否则也不会这样喊啊。
那人在地上滚出去挺远，脸上还有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摩托车的骑手返回来之后下了车去扶那个人。从身形可以看出来摩托车的骑手应该是个女的，毕竟皮衣很显身材。
伊莓紧捏着方向盘，心里盘算着这俩人要是冲过来，她就一脚油门开出去。撞死人现在也没人追究她。
谁知那个摩托车骑手将地上那人扶起来之后摘掉了头盔，伊莓瞬间瞪大了眼睛，陈欢？！
骑摩托车的人确实是陈欢，她现在正在紧张地看着躺在她臂弯里半死不活的那个人。真是够了，过个马路居然能过出车祸来。就没见过笨成这样的人！她开始后悔了，带着这个人走究竟是不是个错误的选择。
撞人的车就停在旁边，黑咕隆咚的她也没看清是男是女。突然，车上的人下来了。陈欢紧拧着眉，她倒没有十分的生气，但是现在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
“陈欢？”那人一张嘴，陈欢就愣住了。
“伊莓？”陈欢瞪大了眼睛，看着从黑暗里走到灯光下面的人。
确实是伊莓，穿着牛仔裤白T恤的伊莓。陈欢长大了嘴，一脸懵逼。她刚才踹车门的人居然是伊莓？
“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怎么会在这儿？！”
两个女孩子异口同声。
伊莓低头去看陈欢怀里满脸是血的人，额，唐靖松……
高速公路上实在不方便，伊莓将后备箱门打开，因为平时要睡觉，二排座已经折叠起来了。伊莓和陈欢艰难地将唐靖松（体重瞩目）抬到车上，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脸上的血。又让系统扫描了一下有没有什么地方骨折。幸亏只是脑袋撞了一下（唐靖松：？？？），额头撞出了血而已，没有什么其他的大碍。
陈欢将车挪到伊莓汽车的旁边，俩人坐在床垫旁边，扶着唐靖松给他的脑袋缠纱布。
“你……我以为你还在魔法学院呢。”陈欢忍不住开口说道。
伊莓正在给唐靖松脑袋包扎，听见陈欢说，也好奇地看着陈欢：“我还以为你会留在帝都呢。”
陈欢撇撇嘴：“没意思，根本就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这个魔法学校跟电影里完全不一样。”
伊莓抿了抿嘴，陈欢没说实话，不过人家也没什么必须要跟她说实话的义务，伊莓并不打算问，只是默默地将唐靖松的脑袋裹成了菠萝。
“他怎么会突然冲出来？”伊莓一点都不觉得唐靖松想要自杀，也不觉得唐靖松是想要劫车。他是枪械师，劫车直接就开枪好了，何必用人肉去撞。
陈欢眼神飘远：“其实是他在街边方便，朝我走过来的时候就撞到你车上了。”
伊莓默了个：“你觉得我会信？”
大黑天的有车开着远光灯往这边跑你都不看看就往前走？鬼信啊！
陈欢扶额：“真的，所以我也开始后悔带他出来了。谁知道他蠢成这样。”
伊莓抿了抿嘴，还是别问了。知道的多了也是个麻烦。唐靖松的脑袋比伊莓想象中的结实的多，幸亏工具包里有之前余华做的一些实验药品，伊莓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就拿出来给唐靖松用了。
躺了两三分钟，唐靖松就醒过来了。睁眼睛的第一句话就是：“卧槽居然是你啊！”
伊莓翻了个白眼：“这年头自杀你吞枪就行了，到高速公路上碰瓷你真是头一人啊。”
唐靖松扶着脑袋哭笑不得：“我哪儿知道你车速这么快啊，我要知道我就等一会儿再过马路了。”
伊莓：……还真是过马路出车祸啊？
唐靖松头有点晕，就靠在车上，眼神迷茫地看着伊莓：“你怎么在这儿？”
伊莓收拾东西，头也没抬：“去找我爸妈啊。”
唐靖松想要点点头，可是一动就头晕：“我也是要找我妹，就求了欢哥，让她带我一程。”
伊莓顿了顿，诧异地抬起头来：“欢哥？”
唐靖松一脸正经：“尊称。二十级以上的前辈！”
伊莓转头，不想理他。倒是陈欢，眨眨眼看着伊莓，笑着说道：“要不，咱们三人一起？”
伊莓有点抗拒地往后靠了靠：“我不太习惯跟陌生人一起。”
陈欢哈哈地笑了起来：“别这样，我知道你肯定有秘密，不过没关系，谁没有秘密呢。咱们三个一起也有个照应。而且，我俩绝对不会拖你后腿啊。”
伊莓眯起眼睛来：“我的秘密多着，你们俩跟着我难免看得到，到时候要我灭口么？”
陈欢一愣，惊讶地看着伊莓：“哇，你这戒备心可够强的。要不，我用秘密换秘密？”
伊莓连忙摇头：“不要不要，人心隔肚皮的，我不喜欢。”
唐靖松扶着脑袋，姑娘你居然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你也太坦率了吧？伊莓本来就少点心眼，有的时候还不如什么都坦率地说出来，比如负能量什么的。都已经是末世了，谁需要照顾谁心里舒服不舒服啊，不喜欢就说，不乐意就走，何必假惺惺的。
陈欢抿着嘴，说实话她倒是很喜欢伊莓这个脾气，但是伊莓这样拒绝他们，说明伊莓的秘密很大，所以才会担心知道的人多了对自己不利。
用秘密换秘密这种事其实也挺不公平的，秘密这种东西对自己才有用，别人听了也许根本就不值钱。也没办法拿来等价交换。
“怎么办，我好想跟你一起走啊。”陈欢嘟着嘴，露出一副可爱的模样来。
伊莓瞟了唐靖松一眼：“不是有人陪着你么。”
陈欢现在可嫌弃唐靖松了：“算了吧，就他。过个马路都能让车撞上，我已经后悔了。”
伊莓收拾好了东西就打算让唐靖松下车自己开车走，可是陈欢大有一副赖在这儿的架势。伊莓无奈地看着她，怎么末世了之后大家都这么喜欢抱团呢？自己一个人睡不着觉么？
不知道为什么，末世之后，伊莓反而喜欢一个人睡觉。当然了，如果对方比她强很多很多很多，她也不是不能组团。新世界系统目前还有很多未知的领域没有了解到，谁知道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互相抢夺系统和能力。太危险了。伊莓觉得自己虽然可以被称为近战系了，但是跟拿枪的还是没办法比。需要天天提心吊胆，这个她不愿意。
陈欢认真地看着伊莓，发现伊莓跟在青岩的时候仿佛判若两人。在青岩的时候，虽然偶尔会叹气，但伊莓很讲道理。给出的建议也比较中肯，比那些只知道砌墙的死脑子要强多了。可是离开了众人的视线之后，伊莓仿佛变成了一个自私到极点的人。陈欢甚至觉得伊莓就是真的撞死了唐靖松，也不会回头看一眼，开车继续走人。
“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很有人味儿啊。”陈欢喃喃地说道。
伊莓那边已经处理好了唐靖松的血，为了不引来丧尸或者魔兽，伊莓用随身带着的打火机把那些纱布都烧掉了。听见陈欢这样说，转过头来看着陈欢。
陈欢站起来，认真地看着伊莓：“伊莓，你是我目前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像人的。”
是啊，人为了活命，什么做不出来呢？什么信念，什么执念，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人啊，这种生物，就是会为了自己一个人好好地活下去质疑所有人，牺牲别人只为了让自己能够活下去。
不要说人之初性本善，人类的繁衍本身就是一场战争，你就是杀了你几百亿个兄弟姐妹才活下来的，出生的时候手里就已经沾了血。
伊莓愣愣地看着陈欢，不明白陈欢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话。
陈欢一把推开马上要站起来的唐靖松，点开系统：“系统，我要签合约。我，陈欢，与伊莓签友谊合约。任何时候我都不会背叛伊莓，也不会……”
“我靠你住嘴！”伊莓一把捂住陈欢的嘴，她不知道如何用自己的系统去让陈欢的系统取消这份合约，但是她可以物理阻止。
陈欢拍了拍伊莓的手，眼神告诉伊莓没关系不花钱也不需要血祭的。伊莓瞪大了眼，眼中全是惊恐。
“不要，我不要这么沉重的负担。你签这个玩意也许就是为了让我安心。可是就算你这么做了我也没办法信任你。所以我不要这么沉重的负担。”伊莓皱着眉严肃地说道。
单方面的付出就如同热水浇花，你觉得你把自己的心捧出来给了人家，却从没想到人家拿着你的心是个非常非常沉重的负担。
陈欢呜呜地想要拉掉伊莓的手，伊莓死死的按住陈欢的嘴，让她只能用鼻子呼吸。
“听着，你要是继续签这个玩意，我干脆就弄死你算了。”伊莓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从末世以来，除了陈大叔那次她差不多始终处在一个被动的状态。无论是麦瑟无论是尤佳何，她都是被逼着的那个。除了爱弥儿，爱弥儿是她主动想要去帮忙的。也许除了那一次，伊莓就再也没有主动地帮过什么人了。
陈欢见伊莓脸色不太对，就停止了挣扎，怔怔地看着伊莓。
伊莓看着陈欢：“你闭上嘴，我给你讲清楚为什么。”
陈欢点了点头，伊莓缓缓地松开了手。
“第一，我一点都不认为我自己算是强者了。在很多人面前也许我等级比他们高。但是我知道，其实很多人都能将我置于死地。我不怕死，我怕我还没见到父母最后一面就死了，我不甘心。第二，我身上也有人寄托给我的东西，让我可以生存下去，我需要这个，如果被人夺取了，我生不如死，更没办法活着去见我爸妈。这可以也归类到第一条上。第三，我……”伊莓顿了顿：“我对于人心叵测，其实没什么精力。让我去算计人，也许我想想也能办得到。但是我这方面是真的不行。我也不怕你们怎么想我，我是真的不行。所以……”
陈欢看着伊莓：“所以你就干脆自己一个人？”
伊莓抬起眼来，认真地看着陈欢：“对，所以我就干脆一个人。或者，跟真正的强者在一起。”
唐靖松扶着脑袋：“真正的强者，什么才算真正的强者？”
伊莓瞟了他一眼：“不惦记我这点小财产的都算是强者。”
陈欢&唐靖松：……
“在魔法学院不是更好？”唐靖松不明白伊莓为什么一定要走，在他看来，一个女孩子（包括陈欢在内）被人保护总是好的，何必要这样一个人冒险。
伊莓叹了口气：“生于安乐死于忧患，懂么？”
唐靖松摇头：“魔法学院你也可以学很多东西啊。自保用的。”
伊莓歪着头看着唐靖松：“猪养得肥了会怎么样？”
唐靖松想都没想就说道：“杀掉啊。”
可是他马上就反应过来：“那不一样啊！”
伊莓站在车边看着他俩：“一样的啊，不然那么多注册者都是怎么死的？不小心么？”
对于魔法师来说，注册者虽然同样是人类，可是并不是不能牺牲的。不要谈感情谈爱情，不是所有的小说都是言情小说。人生没办法将所有的事都赌在爱情上。不如说如今的社会，爱情是最值钱又最不值钱的东西。
“魔法工会一面要防着吸血鬼，一面又担心注册者凌驾于魔法界上，怎么可能跟你掏心掏肺。”伊莓伸手去拉唐靖松，让他下车，然后把车后备箱门关上。
陈欢看着伊莓：“相信人很难么？”
伊莓点头：“很难，真的很难。毕竟我想要活下去。我没办法天真无邪地随意相信其他人。抱歉。”
唐靖松皱了皱眉：“可是你的其他同伴还都在魔法学校啊。”
伊莓拉开车门，回头看唐靖松：“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要自己来负责的，谁走什么路，自己决定就好了，何必管别人呢？”
说罢，上车，关门，发动了车子。
陈欢站在摩托车旁边，看着红色的车灯消失在夜空中。唐靖松不明白伊莓为什么要做这么绝，转头去看陈欢，却发现陈欢眼角居然有泪。
“我擦，欢哥你别吓我啊，你这么想要跟伊莓一起玩么？”唐靖松不太明白女孩子之间的友谊。
陈欢嘴角微微翘起：“是啊，自己走的路，为什么要看别人呢。”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陈欢缓缓蹲下身子，捂着眼睛，眼泪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伊莓甚至没有看倒视镜里的两个人什么反应，她现在一定要走才行。在这个末世中，能够相信的人，真的不多。
她也不是小说的女主，仗着自己有光环就到处作死。就算是这样，也已经麻烦不少了。她的愿望很小，一家人在一起就好了，她没想过做英雄，也没想过拯救世界。她只要活下去，活着见到爸妈就可以了。
一面开车，一面眼泪就流下来了。
注册者就如同软萌的羊羔，被一下子推进了大草原中。草原中有美丽优雅的猎豹，有强大群居的狮子，有看似无害却能够一击毙命的犀牛，也有灵活迅速的豺狼。
除了往前跑，也没什么退路了。
末世来临的时候除了魔兽以外，并没有天灾，倘若有地震洪水之类的，怕是高速公路这样的公共设施都要损坏。人类都是群居的，以城市为单位。魔兽也多数都是聚集在城市附近。比较大的城市有魔法师的结界，一些小的地方就没这么幸运了，可就算如此，也有人在坚强地活着。
伊莓开了导航，系统的导航比手机清晰的多。可以直接分析出路过的村庄有多少人（活的），是否有魔兽，魔兽等级如何。至于兽人……见到了再说吧。
“自己一个人，不寂寞么？”夏兰杜迪的幻影出现在副驾驶上。
伊莓抹了抹脸颊上的眼泪，突然展开一个完全放松了的笑颜：“大王你来啦。”
夏兰杜迪看向伊莓，伊莓的眼睛红红的，眼泪还没有擦干，可是她浑身上下都是干净的光，没有一丝丝的阴翳。
“不怕么？”夏兰杜迪淡淡地说道。
伊莓点头：“怕，所以要咬紧了牙努力活下去！”
夏兰杜迪冷哼一声：“自己投身于噩梦之中，你果然没有脑子啊。”
伊莓哈哈地笑了起来：“是啊，噩梦归噩梦，好歹是真实的啊。”
知道真相是很痛苦的，可是就算如此，也好过美梦破碎的一瞬间。最糟糕的场景已经如此了，还能怎样呢？
夏兰杜迪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清醒着才是最痛苦的呢。”
说罢就缓缓地消失了。
伊莓紧握着方向盘，清醒是痛苦的，可是人活着，也是需要痛苦的。只有痛苦才能让人冷静，才能让人有努力活下去的勇气。
与来帝都之前不同，伊莓改变了自己的习惯。白天睡觉，晚上赶路。虽然每天的路程并不会走很多，但是夜里开车让人能够安心。黑夜虽然会隐藏很多东西，同时也会隐藏住伊莓。白天的时候除了8个小时的正常睡眠，伊莓也可以抽出时间来学习和训练。
爱弥儿的床留在了空间里，伊莓现在就睡在那张床上。偶尔夏兰杜迪会出现，也不说什么，只是拿着一本书一边看一边监督着伊莓训练。
按照系统的计算，再有三天伊莓就会到达周清月所说的国学院所在地。去一趟是应该的，毕竟是帝都以外的大城市，伊莓更倾向于父母在大城市里得到庇护，否则很难生存下去。
离开帝都的第二天，伊莓收到了来自刘竹的邮件，刘竹选择留在了普林斯学院，她需要有人来指导她如何掌控自己的能力，米朵教授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伊莓离开普林斯学院的事，学院封锁了消息，只说伊莓请假离校。可实际上无论是注册者还是暗影猎人大家都心知肚明。
刘竹给伊莓发邮件的主要目的是要跟伊莓说，伊莓父母的灵魂她会随时监控，如果消失了，她会提前告诉伊莓，如果仍然在人世，刘竹就不再跟伊莓联系了。
刘竹说，她不担心伊莓是否能够活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事，伊莓都会想办法活下去。所以，为了感谢伊莓将她带出那个封闭的城镇，她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
伊莓看着那封邮件，沉默了好一会儿，回了两个字：谢谢。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伊莓给周清月打了一通电话，她不想开车进城。可是走进去又不现实，如果周清月能来接她就最好了。周清月接到电话的时候很是兴奋了一阵子，她甚至是雀跃的。之前她还觉得伊莓肯定不会来，没想到伊莓居然真的来了。
“没事没事，我去接你，我跟我哥去接你。”周清月的声音透着欢快。
伊莓看了一眼系统地图，其实离帝都也没多远。高铁也就是两个小时左右，但是现在许多公共设施都不能用了，移动起来也比较困难。
挂了电话，伊莓仰着头坐在沙发椅上，看着空白的空间顶，突然，伊莓问道：“大王，我们注册者既然已经不能繁育后代了，是不是也已经没有灵魂了呢？”
夏兰杜迪正站在书架前面微微弯着腰看第三排的小说，听见伊莓这样问，抽出一本《傲慢与偏见》来：“你们不是有招魂师么，既然有招魂师，就说明还有灵魂。”
伊莓眼神放空：“那么我们如果死了，灵魂会去哪儿呢？”
夏兰杜迪走到沙发边上坐下，低头翻开书：“回归虚空。”
伊莓轻轻地嗯了一声，喃喃到：“是个不麻烦的地方就好了。”
夏兰杜迪头也没抬：“哪里都是麻烦的。”
伊莓静了一会儿，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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