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八章 虎落平阳犬欺
当初年少轻狂，意气风发，以为有些事，只要肯坚持，只要一往无前，就是上天也能被打动，现在看来，显得可笑又无奈。
玉容涵得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却得不到她；自己深藏多年的情意也走到尽头；至于她，她心里想的那个人，只怕再不可能见到了。
他们每个人，公主、权臣、帝王，不管什么身份，此刻都是求而不得的普通人，甚至比普通百姓还无能为力，因为困住他们的，就是地位所带来的无所不能的幻想。
可对于大长公主来说，这太残酷了。她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做错，只因天妒红颜，就要被迫承受无法抗拒的占有，以及凶不可测的命运，展决实在无法不对她生出怜悯。
“那也没关系，”他忽然走上前，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但没有帮她擦眼泪，“空澈大师说过，一切在你心意，你若是满便是满，是空便是空。”
玉烟染笑了，她眉眼一弯，眼泪就从里面落了出来，像是撒下一串珍珠。展决的心揪得难受，可只能伸手接住那些徒劳的眼泪。
“你可以扭转这个局面的，大长公主，只有你可以。”他温柔含笑地看着她，心道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能这样靠近她了。
“为何啊？就因为我当时抽中了唯一一个下下签？大人啊，你未免太看得起我。”玉烟染扁起嘴巴，一边哭一边笑，明明样子很糟糕，可那双水洗过的眼眸里凝炼着星河一样的灵动光彩，绝对是他一生都会铭记的美景。
展决长叹一声，心道此情纵然万劫不复，可若要舍弃，便如断骨削肉一般，要他如何承受？
不光是他，只怕皇上更是如此，才会在忍受了多年的痛苦压抑下做出如今这么疯狂的事吧。
大长公主，微臣不能再帮您什么了，在这深宫里，往后的路就完全要你自己走了，他默默对她道。
“展大人！”展决跨出门时，玉烟染忽然在他背后喊住他。
展决顿了步子，没有回头，只轻声问：“大长公主还有何吩咐？微臣去办。”
稍微一阵沉默后，玉烟染道：“我应你，不到万不得已，这把匕首我不会用！”
“……是，要先学会保护自己。”展决喃喃道。
“我也应你，会找出办法扭转这个困局。”
他黯淡下去的目光亮了亮。
“那么，微臣祝大长公主事事顺遂，早日觅得良缘，不，觅回良缘。”他如释重负一笑，大步走开。
他走后没多久，洞庭和云梦就来照顾她了，禁军在宫门口围得严严实实，四下却重新恢复了寂静。
太后听说玉烟染被困于宫中根本没在意，因为她压根没想到玉容涵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思。
至于赵芊雪，她听说后只是冷冷一笑，于她而言，这件事不管怎么发展，对她都是有利的。大长公主若是顺从皇上，就是靖国有史以来最大的祸国妖女；若是不从，不用她出手，玉烟染也总有惹恼皇上的那一日。
玉容涵这人，心狠手辣无情至极，他为了扳倒贤妃和宁王，甚至能给亲生母亲下毒，天下还有何事是他不敢做的？别看他现在纵着玉烟染的脾气，等哪一日他厌弃了，大长公主的下场只会惨之又惨！
不过眼下，她还是该去试探试探皇上的态度。
听说皇上下旨，用禁军把大长公主囚禁在从前蒋充华的宫殿里，那座宫殿已经那般落败了，这跟坐冷宫有何分别？由此可见，大长公主那个倔脾气定是惹恼了皇上，而这正是她的机会。
——
太极宫。
玉容涵从榻上睡醒，吴依宁正亲自给他束腰带，殿上气氛宁静甚至有些温馨。
许怀升在门口探头探脑，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吧。”玉容涵瞧见他，平淡道。
“是，额……回皇上，”许怀升看了吴依宁一眼，才道：“刚刚传来消息，皇后娘娘去了闭月宫。”
“她去那里做什么？”玉容涵不自觉皱眉，吴依宁的手上也是一顿。
“皇后娘娘去探望了大长公主，与她说了会儿闲话，然后……”
“然后怎么？”玉容涵凌厉地扫他一眼。
“然后命掌事宫女打了云梦姑娘，还做主把弦月姑姑送回大长公主府了，说是她身子有病，不宜留在宫里。”
“皇上，弦月姑姑相当于大长公主的乳母，皇后娘娘怎能说撵走就撵走？”吴依宁有些气愤，连忙道。
玉容涵没答，继续问：“大长公主什么反应？”
许怀升道：“回皇上，大长公主让守门的禁军去太医院寻卢太医来，给云梦姑娘看脸上的伤，于是禁军前来请示。”
“皇上，云梦是大长公主身边得力的奴婢，皇后娘娘打了云梦，这不是在跺大长公主的颜面？请您网开一面，帮帮大长公主吧！”吴依宁恳求。
玉容涵想了想，淡淡问：“还有何事么？”
许怀升道：“没有了……”
“那你退下吧。”
“皇上！”吴依宁有些着急了。
“那丫头必是出言顶撞了皇后，皇后才会降罪于她，朕难道要因为一个刁奴，与皇后为难？此事不必管。”
“皇上！”吴依宁仍不死心，直到玉容涵冷冷乜了她一眼，才让她尴尬地低下头。
玉容涵的意思是，当初要不是她帮了自己把大长公主诱进宫，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囚禁，何必还要这么假惺惺？
对于玉烟染，他势在必得的同时又对她的倔强有些措手不及，赵芊雪在这个时候出头，让她吃点苦头也好，叫她明白，在后宫里，没有他的宠爱纵容，她会寸步难行。
“宁妃，大长公主还不愿见你？”
吴依宁沉默地低下头，“臣妾上次去见时，大长公主刚好身子不适。”
“也罢，朕让徐太妃去瞧瞧她，她喜爱容溪，总会肯多想想。”玉容涵的脸上像是笼罩了一层银霜，显得面无表情。
——
北晋。
“殿下，您的吉服已经做好了，您可要试试？”南北站在房门口，身后跟着一溜端着托盘的太监，都是礼部的人。
“端进来。”里面传来一道醇厚幽深的嗓音。
“湛王殿下，这套喜服是太子殿下亲自监督礼部赶制而成的，上面光是珍珠就镶嵌了一百九十九颗……”礼部的人口若悬河，直夸太子的用心。
萧玄泽点头，“皇兄的心意，我自当亲自去谢，还请各位公公略做回避，本王且试一试。”他眼里放出愉悦的光芒。
“这是应该的，殿下请。”礼部这人转身时眼里露出浓浓的鄙视。
娶那样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子还这么高兴，湛王果真是个废物，还是个窝囊废。
房间门被关上，萧玄泽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冷淡幽森。
“南北，等一会儿你就去告诉他们合身，打发他们走。”
“殿下，您不想试一试？真的很华丽。”太子在场面上还是下了功夫的。
萧玄泽冷冷道：“到了那一日本王也不会穿，试它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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