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两人彻底决裂
“你有利用过我吗?”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是柳絮,即使被握在手中也像是随时会消散。
萧玄泽抿唇。
“是利用过的,对么?”玉烟染冷静地点点头,“云兄是不会利用我的,如果你做回他,就不能毫无顾忌地做这种事了,会被我察觉出不对劲。”
“对不起。”
雨丝冰凉,打在满身寒意的两人身上,像是要把曾经或朦胧或炽热过的感情统统浇灭,让他们俩成为画本子里描述的江湖侠士那样,提起剑,快意斩恩仇。
无缘峰上,两个倔强、冷酷、高傲不肯低头的人在比谁比谁先崩溃。
最后,是玉烟染崩溃了。
她哈哈一笑,随手抹了一把眼泪,毫无优雅端淑,哇啦哇啦说起来,“萧玥,萧玥!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你明明知道……我因为云兄被杀,我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你明明都看到了!我痛苦愧疚、后悔自责,我发疯地想找回这个人……你怎么能每次都在一边默默看着不说话,怎!么!能!”
她一边说一边哭,一边狠狠咬字一边慢慢蹲下,用手捂起脸,像一只小动物,想把受到攻击的自己深深藏起来。
这个可恶、恶劣的人!恨死他了!他怎么能这样?从来没有哪一刻让她这么的难堪以至于难以忍受,十七年来第一次,所有自尊和骄傲被人狠狠踩在脚下,让她觉得抬不起头来。
事实上,萧玄泽就是云泽这件事,如果他一见到她就坦白,事情可能不会走到今日这般让两人误会颇深的地步。
可就算萧玄泽没有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毕竟在一开始不知道柔章死因的情况下,他一门心思以为玉烟染在利用玩弄他。
后来知道了真相,明白她无法辜负的情意,他又有了新的顾虑,可这那种带着霸道占有欲的心思实际上也太过卑微,对于高傲的湛王殿下来说,是宁可道歉和沉默也不愿意解释的,所以他始终不肯开口。
而玉烟染这边情形基本类似。以她的聪明和能力,猜到萧玄泽有不能言的苦衷不难,她也并非全然气于他的利用。
真正让她承受不了,失去控制的,是萧玄泽数次看到她为了云兄伤心难过痛苦不堪,看到她脆弱不堪的一面。
柔缈长公主是高傲到能自己解决一切麻烦和问题的人,从来没人能看得透。她第一次把心剖给一个人看,把最柔善的感情说给一个人听,把最隐秘的伤痕交给他来上伤药,结果到头来,那个与她记忆相连的人竟然根本不在乎这段过去不说,还要想方设法劝服她一起忘掉。
在这个过程中,他想到的是什么呢?
这个女人疯了吧?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残害手足,杀人无数。
如此偏执固执,被她缠上,岂不惹了大麻烦?
身为皇族也太蠢笨了,竟会弄错心上人的生死。
……
玉烟染每每想到一句诸如此类的恶劣话语,心里就像被捅了一刀,让她疼痛到不能呼吸。
因为他只要有一丝一毫这样的想法,就会看轻她,轻贱她的感情,这对于向来高傲如孔雀的公主殿下来说,简直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更遑论要她把这曲折带着卑微的心思说出口,大声朝他质问了。
于是就形成了两人眼下的局面:一个不愿开口解释,一个不愿开口质问,谁也不愿先失了风度,给对方留下一个脆弱卑微的印象。
饶是如此,女子面皮薄些,到底没能撑得下去。玉烟染一边哭着质问,一边在心里嘲笑自己不自量力,然后又觉得委屈得停不下来,整个无缘峰上回荡的都是她抽噎的哭声。
萧玄泽冷着脸走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从地上提起来,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就往山下走。
“放开我混蛋!”她震惊过后,狠狠凶道,抓着他的衣裳不停扭动,“我是长公主!你不能这么对待我!放我下来!”
“若不是顾念你的意愿,这会儿你早该是我的人,也就不会有今日这一出了,生也好死也好,我走到哪你都得跟着我。”萧玄泽面无表情,脸上像是冻了上万年的冰川,冷酷到生灵涂炭。
玉烟染羞愤难当,冷意在身体里疯狂四窜,她哆嗦着恨声道:“你做梦!我堂堂长公主,嫁谁都比嫁你这个表里不一的人来得好!你听好了,我不会跟你走了!这辈子再也不会见你,是你不肯要我的!要怪就怪你自己!”
萧玄泽彻底黑了脸,停下脚步,阴气森森地低头看她,幽幽问:“你说什么?不跟我走是何意?不嫁我是何意?”
玉烟染迎面对上他摄人的目光,以比他更冷的声音回答:“你听不懂吗?我不要被你戏耍利用了!萧玥,我不要你了,我们之间结束了!你回你的北晋,我做我的长公主,我们从此恩断义绝!”
两人身后的山崖上闪过一道巨大的长条闪电,顷刻间照白了他们彼此狼狈疲倦的面容。
萧玄泽像是被那道闪电劈中了,一动不动立在原地,默默低头看她,幽深的黑色眸子里像是裂开了一道口,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是真的有东西流了出来,混在雨水里,落在玉烟染哆嗦的唇边。
“恩断义绝?”他轻声呢喃了一遍,茫然的瞳孔瞬间染上戾气,他的神色立刻狰狞起来,勾着嘴角冷笑道:“你说断恩便断恩?你说绝义便绝义?阿烟,你我之间,可不只有恩义二字呢!”
“是,除了恩义,还有你自作聪明的欺骗、娴熟狡猾的隐瞒、花言巧语的诱哄,你现在真的让我相信,云兄已经死了,他大概从这崖上跳下去的那一刻,就死了!”
“所以说了半天,你还是喜欢那个人?一个死人?”萧玄泽的脸上泛起诡谲空茫的笑意。
玉烟染的眼睛红了又红,贝齿轻咬下唇,气得全身都在发抖,思绪团成一团,一遍一遍想的都是他怎么能这么说自己?他这是怎么了!
萧玄泽继续迈开步子往山下走,速度更快了,但双手依然钢铁一样稳稳托着她,好像她是一片落叶,没有丝毫重量。
玉烟染把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动,两人之间忽然陷入可怕的死寂,谁也没企图再说话。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脖子上的喉结,那带着凌厉线条的形状此刻跟它的主人一样微微绷紧,领口处隐隐浮现出青筋,让人忌惮那深深隐藏其中的爆发性力量。她幽幽地盯着他白皙但精健的脖颈,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一口来出气。
一直走到她放马的地方,萧玄泽才脚底拐了个弯,朝马走过去,然后直直把她放下。
“你当真想清楚了,不同我离开?”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平静冷冽如从地底翻腾上来的深泉。
“当然,我是倾心过你,我也信任过你,是你一定要辜负我。”玉烟染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抬起头时神色也能做到平静如常,略有无奈且怅然道:“你该明白,生于天家,付出真心原本就是可笑至极之事,托付信任更是蠢上之蠢。这两样我曾经都给过你,给过萧玥,可你不要。”
“如若我现在说要呢?”萧玄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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