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你死我活而终
火星四溅的后果，不仅仅是山岗上四面崩裂，连带着校场内外，整片山谷在一瞬间陷入火海，大地如一头巨兽般发出气势磅礴的吼声，庞大的声响完全摧残了人类的耳膜，不过连脆弱的躯体都快四分五裂了，这些痛苦目前显得也不那么可怖。
玉烟染落地时额头撞上了一块石头，瞬间晕了过去，没了任何知觉。
她再次醒来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痛，挣扎着睁开眼，脑中还在钝痛，思绪一片茫然，望着浓烟茫茫的四周呆愣片刻，直到对上一双像是从地狱中睁开的阴鸷眸子。
玉兮霆！
玉烟染立刻三魂归位，强烈的求生欲让她爬起来准备跑，玉兮霆踩着她的右手使劲碾了碾，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啊！”她哀嚎。
“你做的好事！贱人，本王要剐了你！把你喂狗！”他疯了一样吼叫，紧紧握着匕首朝她头顶刺去，凶狠的目光里满是狠毒，像一头被血腥气勾起杀戮欲的饿狼。
玉烟染半坐在地上，右手还被他踩在脚底，真正的无力反抗，心道这回可是死定了，不过校场和山岗已经提前炸了，玉容涵和萧玥再上山，应该没有太大危险，玉兮霆早晚会死，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罢了。
最后关头她不受控制地想，倘若云兄死了，她终于偿尽了最后两条命。
出于本能，她还是躲了一下，徒劳地用左手捂住头往后缩了缩，只是在垂直的刀尖下，这有什么用呢？
谁知当她听到一声骨肉分离的骇人声音时，并未感到疼痛，有个人扑到她身上用尽全力抱住了她，或者说罩住了她，把她连头带脚包在自己身后。
于是玉兮霆那一刀一刀凶狠的刺入就扎在那个人后背上，成了一个一个骇人的血窟窿，一声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刺鸣仿佛也在一点一点扎穿人的精神，玉烟染目瞪口呆地睁眼望着时隐时现的刀尖，满目空茫，仿佛灵魂已经被绞碎，只剩下一个空壳。
有温热的血蹭到了她脸上，越来越多，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腥味，可那个人仍旧紧紧抱着她，手臂的力道像是坚铁。
玉兮霆像是真疯了，扎了这么多刀都没能辨别出自己杀错了人，还在一刀一刀戳下去，面前的人马上要被他发疯的力道分割得四分五裂了。
那人发出了一声闷哼，很轻微，但重重击落在她心头，强迫她从短暂的神游里元神归位。
于是她冷静地等到玉兮霆抽出这一刀，冷静地赶在他拔出刀的刹那，使尽全力把她身上那个人推起来。
之所以等到这个时候，是因为玉兮霆在拔刀时重心是最不稳的，更何况一连数十刀的发泄让他的体力和反应力急剧下降，他稍微踉跄一步，玉烟染终于抽出右手，从地上跳起来。
头晕目眩，满目画面都颠倒震颤，她气息不稳地站着，心想不能死不能死，死了就不知道宾阳为何不要命替自己挡刀了。
“殿下！快撤！禁军大面积上山了！”突然之间，玉兮霆的几个下属从刺鼻的浓烟中窜出，一看对面只有玉烟染一人，当下忽略了她，急切道。
玉兮霆却满目阴鸷直勾勾盯着她，一副誓要把她大卸八块的模样，可耳听着不远处就有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想来玉容涵带来的禁军都冲进校场了，他们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最后，忠心耿耿的下属不顾玉兮霆的意愿，愣是拖着他把他拖进了浓雾里。
玉烟染权衡了一下，没有追上去，而是跑回宾阳身边。他的身下是一大片血渍，好像已经流尽了全部的血，她都不知道该不该再喊他一声。
“宾阳？宾阳将军？”她轻轻碰了碰他，根本不敢奢求他能感觉到。
宾阳却睁开了眼睛，看到她，朝她温柔笑了一下，目光中带着无尽缱绻，说出了一句让她满心惊诧的话。
“公主.....臣无能.....保护不好你......”
“宾阳？”
“公主......”他又喃喃念道了一遍，这一次格外清晰。
玉烟染屏息沉默，突然明白，他口中的公主唤的不是她，而是她的母后！以宾阳的年纪，当年随母后征战四方时必是年轻有为血气方刚之际，母后当年那般风华无双，他至今还记得也不稀奇。
所以他在濒死时产生了幻觉，把她认成了青山公主。或许就是因为这个，让他想要救走自己，也是因为她是母后唯一的骨血，让他挡了那数十刀屠戮。
“宾阳，我不是母后。”她轻轻说道，“不过你很快就能再见到她了。”
宾阳愣了愣，眼中好像恢复了一丝清明，但很快就暗淡下去，像是风中的残烛。
“公主......”他又唤了一声，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玉烟染默默蹲在他身边，像是某种迷路的小动物，正不知所措，四周忽然有人喊她。
“长公主！”无刻一步一步蹒跚而来。
玉烟染立刻站起迎上去，他的一条小腿极不自然地半拖着，应该是断了。
无刻看了看地上躺的宾阳，确定死了才放松，问她，“陈王跑了，我们要追吗？”
玉烟染皱眉看他，都伤成这样还要听她的话啊。
“不追了，陈王说湛王殿下来了，先去找他。”
无刻又瞄了一眼地上，跟着玉烟染往前走，两个人在慢慢散去的浓烟里穿行，几乎每五步就能看到一截断肢，到处皆是地狱。
陈王几乎埋了半山火药，早将下山的路炸毁，无刻又行动不便，两人不仅要下山，还要躲着没炸死的玉兮霆的同党，于是绕来绕去，总算捡了个能走的地方。
谁知非常不凑巧，他俩迎面撞上了玉兮霆和拥护他的下属......
无刻横剑拦在玉烟染面前，出声道：“长公莫怕，属下发了信号，湛王殿下很快就会赶来。”
玉烟染振了振精神，“果真？”
“果真，殿下看见了绝对会来！”
玉烟染刚想说话，玉兮霆忽然大笑起来，又恨又痛快地笑道：“对了柔缈，那件事你不想知道了？你不就是为了这桩事才害死这么多人的么，现在却不想知道了？”
“比起这个，我现在更想你死。”玉烟染淡淡道，萧玥马上就来了，她忍不住挺直了腰杆，感觉在玉兮霆面前说话都有了底气。
“你真不想知道？”玉兮霆冷笑着看她，“那个人可是好城府好算计呢，你若不问我，将来定会后悔。”
“不劳你费心。”
“你真是个蠢货，居然会那般信他，还替他报仇！哈哈哈，他从头到尾可都在耍你呢，他几乎就没离开你身边过！柔缈，他就是——”
话音刚落，一支利箭破空而来，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和力道正正扎进玉兮霆的眉心，把他最后狰狞狷狂的表情永久定格在了脸上。
玉兮霆直挺挺躺了下去。
无刻满脸惊喜地回头喊了一声殿下！
玉烟染发了一阵呆，这才慢慢转身，慢慢抬眸向上看去。
巨石横亘之上，一身玄色长衣的萧玄泽站在金红色的落日之前，如血残阳将他的身影笼罩得神秘邪肆，宛如神魔降世，他脸上的神色冷傲至极，像是走上巅峰的王，俯瞰众生如蝼蚁。手上那张六尺长弓上正滴着暗红色的液体，滴落在脚边一具尸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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