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章 深情还是孽欲
靖国,太极宫。
一地狼籍,宫人皆噤若寒蝉,瑟瑟发抖伏在地上,不敢惹正在发怒的帝王。
“岂有此理!”玉容涵神色极为阴沉,“他们是废物吗?竟让湛王得手了?”
许怀升斜眼瞄了瞄报信那人,不敢吭声,
“回皇上,湛王隐藏得太深,我们是直到他成亲那一日才知道,原来他在北晋暗藏的势力那般庞大,派去的人手都折在当中了......”
“这么说,他造反已经成功了?”
“是......皇都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火,湛王的军队在那场大火的掩护下先是攻下东宫,进而攻入皇宫,前后只用了几个时辰,就把控住了局势,简直锐不可当,臣等.....要不是提前撤退,大概要全军覆没。“
玉容涵的眸底全是戾气,“他可真是心狠手辣之辈,成亲当日公然造反,利用火药炸城,呵,也不怕伤了自己的王妃。”
那人想了想,道:“皇上,其实说起来,这场婚事到现在已经不作数了,毕竟湛王当时没有和那个小姐拜堂。”
“闭嘴!做好你的事就行了。”玉容涵冷冷看他。
“是.....”
“下去吧。”玉容涵揉了揉太阳穴,闭目养神。
“皇上?您消消气,喝杯茶吧。”许怀升道。
玉容涵伸手接过茶杯,淡淡道:“再过几日,这消息就会正式传到靖国来,你传令下去,宫里不许讨论此事,违者杀无赦,可明白?”
许怀升立刻躬身道:“是,奴才遵旨。”他心里清楚得很,皇上之所以要封锁消息,为的还不是不想让大长公主知道湛王没能成亲。
玉容涵的心情颇为急躁,原本他以为,湛王回北晋答应求娶武定侯的女儿,是因为已经放弃了柔缈,可现在看来,他之所以应下这门亲事只是为了掩护他谋反,如此一来,他对于她可能还是抱有幻想的,这对自己来说可不是个好事!
湛王不是展决,自己凭一道圣旨就能让其永远离开她,他谋反成功以后会成为北晋的皇帝,达到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地位,他若不肯放弃大长公主,一意求娶,形势就对自己十分不利。毕竟以自己和大长公主的关系,将她长时间绑在宫中未免说不过去。
玉容涵原本是想着,先将她留在宫里,借口慢慢找,可如今看来,得快些找个解决的办法才是。
而且最为紧要的是,绝不能让玉烟染以为湛王对她还有一丝一毫情意!
他为此事踌躇不定,晚膳时待在太极宫,且没有召见任何一位妃嫔,宫里的消息传得最快,大家知道皇上有烦心事,谁也不想前去触霉头,太极宫上下极为安静。
——
深夜,闭月宫。
玉烟染睡到半夜,觉得身上有点凉,翻了个身,拉了拉被子。
先是小臂发凉,后来又肩膀发凉,她有点奇怪,想唤洞庭过来给她找床厚的被子,一伸手,在自己身侧摸到一只带着玉扳指的手。
她猛然惊醒,这个人不是洞庭!洞庭从不带扳指,她的身份也带不得这种首饰,云梦也是同样!
这人是谁?玉烟染惊恐地把目光投在那人脸上,心里更加惊骇,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玉容涵见她醒了,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靠近了小声道:“你别出声,除非你想让整个皇宫都知道,朕在此处。”
玉烟染一动未动,只是一双眼眸清得发亮,像月光下的冰原,反射着冷冷的青光。
玉容涵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摸了摸她光裸的手臂,随后伸向她的衣带,轻轻一拉,那两片薄如蝉翼的纱衣就要从她圆润光滑的肩头滑下。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炽热幽深的目光让人看一眼就心生羞意,此刻他正看着那若隐若现的香肩。
玉烟染用一种要吃人的目光逼视他,满目里尽是复杂的神色:痛苦、耻辱、愤恨、不甘!玉容涵丝毫不怀疑,此刻她若能得到一把刀,她会毫不犹豫用它来砍死他。
玉容涵伸手拉住纱衣,阻碍了它的下滑,看着她默了半晌,半晌后,就在玉烟染无比震惊的目光里,他冰雪般的双眸中流淌出两串冰珠。
“......”这种时候,到底谁该哭啊?玉烟染简直想再甩玉容涵几个耳光,打醒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结果禽兽望着她,满目伤心,那双溢满哀伤的双眸能够让任何一个女子看了都于心不忍,他哀哀地,甚至低三下气地问:“我到底哪里不好?为何我不行?”
是啊,为何湛王就可以得到她的心?凭什么?她认识湛王才多久?而自己与她可是在这个宫中一道长大的,她的每一件事自己都知道,甚至她的每句话自己都记得。
玉烟染愣怔一瞬,就在她发呆之际,玉容涵松开捂住她口鼻的手,懊恼地低下头,又摇摇头。
玉烟染这才闻到,屋子里I飘着若有似无的酒香,莫非玉容涵喝多了?
“我到底哪里不好?”他还在重复这句话,连朕都不说,看来当真是喝醉了。
“我是你姑母,容涵。”她轻声道。
“姑母?”玉容涵冷笑一声,嘲讽道:“你算哪门子姑母?从小到大,我从未将你看作姑母,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玉烟染想到,他的确从未叫过自己一句姑母,一直称呼公主,或者长公主,原来竟然还有这种深意。
“不管你怎么看我,我都是姑母,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玉烟染皱眉,“你虽是皇帝,可人人皆有力所不能及,你何苦执着于改变不了之事?马上就要选秀了,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出身、性情、容貌、才华,你都可以选择,这才是你身为皇帝的特权。”
“可朕只想要你!”玉容涵朝她压过来,像是野兽凑近了自己的猎物,又像是麋鹿凑近自己的主人,邪恶和茫然在他的眼中交替变换,不变的是一直存在的痛苦,让人不忍苛责。
“为何?”玉烟染屛住呼吸,轻轻问,“我一直以为你很厌恶我,你的父皇,他就很厌恶我,你为何与他不同?又为何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带着淡淡叹息,像是潺潺溪水,充满宁静温和的氛围,让玉容涵身上的戾气消散了一部分。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这样温柔地同自己说话,没有冷漠疏离、没有敬而远之、没有剑拔弩张。听她这样温柔地询问自己,他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下来,目光开始变得柔和。
他开始娓娓讲述从小到大他记得的点点滴滴,他记的的确很清楚,许多玉烟染自己都回忆不起来的细节,他都如数家珍地讲了出来,这让她无比惊讶。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某个角落里,玉容涵已经悄悄注视了她许多年。
原来当初她杖责了他的乳母,非但没有让他感到羞愤,反而使他激动感慨了这么多年.....他笨拙地模仿她,追逐她,一个人在见不得光亮的道路上踽踽前行,只为能够触碰到她——触碰到他心里那个能拯救他的光亮所在。
“可是容涵,我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好,我做过许多错事,犯过许多不可饶恕的罪过,我拯救不了你,我也不能陪着你。”她轻声道,眼里流露出怜悯。
“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是拯救我。”他深情地凝望她,眼睛里常年弥漫的大雾像是消散下去,露出最最真实和柔软的意图,带着哭腔道:“缈缈,你可以不离开我吗?”
玉烟染伸手穿过他的发间,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快而准确地捏了捏他脖子后头的某处,玉容涵只感到浑身一麻,接着思绪沉重起来,最后整个人往前倒到了被子上,闭上眼睛。
玉烟染看着他半晌没动,这才松出一口气,还好他喝醉了,不然以两人悬殊的体力差距,她怎么可能撂得倒玉容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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