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有心算计无心
玉烟染勒马停住，悄无声息地摸出长弓，搭上白羽箭，张弓而射，动作干脆果决。
白羽箭追星赶月而去，只听“噗！”一声，又跟了一串压倒草木的簌簌声，像是有什么体型大的东西坠地。
这一箭耗了她近乎全部的力道，她放下长弓喘了喘，甩甩手臂，再抬头看时，惊喜地发现：射中了！那梅花鹿应声倒地，脖子处的箭矢插得很深，牢牢钉在鹿皮下。
玉烟染忍不住扬起嘴角，下了马背，将黑马拴在一棵树上，越过灌木丛往鹿身边去。
走近才发现，这头鹿生得格外高大健壮，难以想象，这么一只箭羽就会令它丧命，但当玉烟染小心翼翼上前探查的时候它的确已经死了。
玉烟染绕着战利品走了两圈，显得非常满意，心道将这带回去，她这趟狩猎之争也算有所交代了。
但紧接着她又发愁起来——她怎么把这么大一头鹿运回去呢？
因着柔欢提议只在林子外围逛一逛，所以她们俩谁也没带随从，没想到进山以后柔欢就同她走散了，单凭她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这么大一头鹿抱到马背上驮回去呀。
就在玉烟染围着鹿踌躇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她完全想不到，不远处的一处隐蔽树丛里，一双锐利双目正冷冷地盯着她。
玉容灏躲在树后，忍着头顶的飞虫飞来飞去，紧张地看着玉烟染围着鹿直打转，心里不停道：快点伸手呀，伸手动一下那头鹿就好了。
按照他同玉兮霆定好的计划，柔欢负责将她引入山中，之后借着追梅花鹿而纵马离开，引诱她向他们准备好的这头猎物射箭，到目前为止，计划一切顺利。
唯一的也是最关键的问题是，玉烟染没有伸手动那头鹿。
他们在鹿身上涂了一种迷药，迷药会通过渗入皮肤将她迷晕，这样玉容灏就可以将她拖到隐蔽的地方搜她身上的物件，等药效过了柔欢再出现，就说她追猎物回来时发现玉烟染在树下睡着了，天衣无缝，便是怀疑，她也毫无证据。
这法子是玉兮霆想出来的，因为一般人猎到这样大一头鹿，绝不会轻易放弃，至少也要尝试着将这鹿挪动一下，只要她与鹿接触，就一定会中招，而因为摄入的量非常微弱，等回到行宫，药效早就散去，太医也不会发现端倪，这样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知道那军符到底在不在她身上。
然而纵使玉兮霆策无遗算，他却偏偏想错了一点，那便是玉烟染并非常人，也没有大多数人的欲望和贪婪。
她猎到这头大鹿虽然开心得意，但当她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可能独自把它带回去的时候，她当即就很能想得开的准备放弃这个从天而降的意外惊喜。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导致她很痛快就做了决定：她要把这头鹿藏在原地，这里草木茂盛，多盖些树枝的话从外面很难看出这里藏着东西，这样一来，她就能以搬救兵为理由，把湛王叫来，自己就能同他一道进出山林了。
如此一想，她深觉自己一番筹谋甚有道理，于是动手用随身的小刀将周边的树枝砍掉，掩住已死的梅花鹿，接着在原地做了标记，骑上马满意地扬长而去。
玉容灏从始至终躲在林子里，被蚊虫叮了一头脸的包，却连她半片一角也没能摸到，待她走后，忍不住跳出林子破口大骂起来。
“你能这般得意靠得是什么？不就是因为攀上了玉容涵？”玉容灏目光阴鸷地盯着她的背影，脸上没有血色，格外吓人，“你既非要与我作对，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九姑母。”他恶狠狠地说完，抬起袖子擦了一把脸，转身而去。
——
且说玉烟染骑马在路上闲晃时，心中有些奇怪，自从同柔欢分开后，这片林子里她一个人也未见到，就像是这里只有她一人一般，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虽然还早，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决定驱马原路返回。
快到校场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不远处的草丛里正卧着一只肥花兔，她大喜过望，立刻张弓搭箭射去，只是兔子警觉，一下子便跑开了。
玉烟染尴尬地笑了笑，心道这样近的距离下，连个兔子都射不到的她，方才竟能射中一只体型庞大的梅花鹿，果然好运都在方才用光了啊。
刚一出山，远远看到校场，里面有成群的仆从下人牵马而过，也有穿着华服走过的贵族夫人和少爷，她松了一口气。
刚想继续前行，从另一条上忽然窜出了七八个人，这些护卫均骑着高头大马，牢牢守护着当中一匹白马上的高贵夫人。
玉烟染抬头一望，竟然是仪王妃赵芊雪。
两人对视，均愣了愣，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往校场去的路就这么一条，在这里遇上免不了要同行一段，但两人的过节实在太多，实在没甚好聊的。
当然这只是玉烟染的一厢情愿。
赵芊雪瞧见她，立刻带上轻蔑的神情，笑道：“堂堂长公主进山狩猎，怎的身边连个护卫也没有？”
玉烟染还没说话，她就自顾自答道：“是不是因为九姑母府上殿下太多，你便将护卫分给他们了？姑母可真是博爱啊。”
这话已然过分，不仅冷嘲热讽了她，还羞辱了各位质子殿下，但在此同她计较又显得太过小题大做，更加招人取笑。
玉烟染皱眉，难怪赵芊雪当初同吴东宁那般要好，她们都是一样的人，为了一点事情就没完没了找人麻烦，若不给个大教训，永远也不会消停。
“本宫府上的几位质子殿下就不劳仪王妃挂念了吧，你若很闲，不如多照顾仪王，本宫瞧他这阵子都消瘦了。”玉烟染淡淡道，明里暗里挤兑她手伸得长，有违妇道。
赵芊雪脸色腾一下便红透了，想到这是自己挖得坑，顿觉羞恼，看看玉烟染空荡荡的马背，又道：“长公主进山什么也没猎到么？这也太不走运了，我们猎到的多，分一些给姑母你吧。”她说着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卫。
那侍卫会意，从一堆猎物里翻出一只才巴掌大小的麻雀，毕恭毕敬地递过来，道：“我们王妃一番好意，长公主请收下吧。”
玉烟染瞄了瞄她那些侍卫马背上满满当当的猎物，冷笑，刚想回敬一句，玉容涵忽然从后头赶了上来。
“殿下，您回来啦！”赵芊雪一见玉容涵，立刻挂上温婉的神情，驱马凑过去。
“嗯，”他淡淡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玉烟染，再一扫周围，当看到那只小的可怜的麻雀时，几乎是瞬间就知道发生了何事。
“长公主没猎到猎物？”他问。
玉烟染想说猎到了，没带回来而已，可还没开口，赵芊雪就笑着道：“哎呦殿下，您也给九姑母留些颜面嘛，何必这般直说出来。”
玉烟染：“......”
玉容涵冷冰冰看了她一眼，吓得她住了嘴。
他想了想，转身吩咐带来的属下：“将你马背上的獐子和鹿都——”
“不必了。”玉烟染皱眉淡淡道，这夫妻俩也够烦人了，一个比一个目下无人，她就不信若是赵芊雪一个人也不带，能打回来这许多东西？
玉容涵眸色沉沉地看着她，顿了话头。
“我骑射不精，打不到是常事，没道理为此就要殿下的猎物，这也坏了狩猎之争的规矩。”玉烟染客气冷淡地拒绝。
玉容涵能听出她的疏离之意，摇头道：“给你无妨，我再猎就是。”
玉烟染想调转马头就走，不愿同这夫妻俩浪费时间，忽然身后林子里又走出一人一骑，箭筒里已经空了，马背上驼了如小山一般的猎物。
来人朗声道：“谁说长公主没有猎物？这些都是她的，缘何需要殿下与王妃接济？”
玉烟染回头一望，就见萧玄泽满载归来，理所当然地停到她身边，以温暖又半点笑意的语调道：“你猎到东西就放到我这里，这么多，好歹也等等我才是啊。”
玉烟染一愣，这是强行要把他这一堆猎物算到她头上啊，她只好配合道：“殿下的马脚程极快，我是知道的，你莫要以这理由躲懒。”
萧玄泽微一拱手，叹道：“小王知道了，长公主说的是。”
玉容涵和赵芊雪在一旁脸色极为难看，不是傻子都能瞧出来萧玄泽在说谎，那些东西跟玉烟染半点关系也没有，可他们俩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想质疑也插不上嘴。
玉容涵捏着缰绳的手指紧了紧，沉沉看着两人，忽然一言不发牵马而去。
赵芊雪见他走了，自己没理由留下来找茬，只能咬了咬牙驱马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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