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
引
星辰陨落,暗灭了光斑。梦入他乡,逝去的尽然美好。芽有压顶之土未开,花有刺骨之寒未绽,水有击石之志未穿。待得芽叶穿云,花香绽放,滴水穿石。你是否还记得童年的怀抱,那时哼唱哄你入眠的歌谣。
正文
裴梦琪看着这款黑色双肩皮包,这是个简单而又精致的韩式风格包,皮包正面巧妙的将logo融入一只老虎头的图案上,logo是看不懂的韩文。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下,没想到孟天一个男生也会这么细心的保养皮包,不仅没有什么划痕,连一点污渍灰尘也没有。
划开皮质金属环扣的拉锁,书包里面整体看上去很整齐,书本是按照大小整齐的摆放在书包里。较小的书本底下去的空间被一个文具盒塞得平齐,靠近背带部分的夹层里是手机的充电线和一个小本。
裴梦琪觉得孟天这么一个大男孩,居然有个这么Q的本本,一定有小秘密。俗话说的好“好奇心害死猫”,这个小本上记得东西很杂乱,算是个备忘录。没门功课每天的作业和自己需要完成的运动以及时间都被写在这个小本上。令人不解的是,里面时常冒出来一两句莫名其妙的话。
裴梦琪是倒着翻的首先看到的就是今天孟天需要完成的作业。
“2015.6.15
语文(20分钟):背会《木兰辞》、课后习题和学生练习册;
数学(20分钟):绘制一元二次函数的图像,单元检测卷;
英语(10分钟):背会unit9的单词,课文重点段落(明天默写),
两篇英语阅读理解报的阅读理解;
物理(20分钟):预习动量守恒,练习册力的分析课后题;
历史(20分钟):“抗战胜利70周年”到来之迹,根据自己的理
解写一篇500字有关抗战胜利意义的文章;
化学(10分钟):配平课后20个化学方程式。”
裴梦琪看到这些心中默骂,为什么上天给了他一个这样的脑子,自己要3个多小时完成的,人家100分钟就解决掉了。上天太不公平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裴梦琪正郁闷呢,突然觉得不对,早知道不看他的备忘录了。临近期末,昨天孟天因为自己没交作业,今天书包压根就没拿,再不交作业,孟天被批倒不是什么大事,如果再来找自己晦气那就麻烦了,这不是逼着自己给孟天写作业的节奏么?
裴梦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把书包放在一边,捞过来被子关了灯打算睡觉。过了不知道多久,裴梦琪揉了揉眼睛,挣扎着坐起来,拿过来床头的闹钟,已经1点了。裴梦琪搔了搔头,振奋了一下精神,嘴里埋怨一句“算了,豁出去了!”内心纠结好久的裴梦琪还是睡不着,没办法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毕竟饭钱是孟天出的,说好了请客的,这下欠了人家一个人情。就这么睡了,果然不是裴梦琪的性格能做出来的事情。
捧着一杯热咖啡,打开台灯,裴梦琪又坐回到书桌前,拿起孟天的书包,开始了又一轮“战争”。
月亮渐渐扭过去了脸,天空闷住一样的微白。裴梦琪在写完孟天最后一点的作业后,像挂了铅球一样的脑袋狠狠地砸在作业本上,就这样睡着了。
“琪琪,起床了,再不起就要迟到了!”裴梦琪妈妈焦急的拍打着卧室的门。
“哦,几点啦?啊!6点40了!你怎么不早叫我!要迟到了!”慌忙中裴梦琪蓬乱着头发冲进了盥洗室,神一般5分钟洗漱好冲出了家门,大喊着“我走了!我不在家吃早餐了!”裴梦琪妈妈再看到梦琪时,只有梦琪骑单车的背影了。
裴梦琪慌忙中冲进了自己的教室,没错,两个书包。其中一个是每个女生都认得的书包——孟天的书包。慌忙中听见有人小心私语道:“昨天放学就有人看到她和孟天一起出来校门的,今天还拎着孟天的书包进班,难道昨晚他们在一起?这个女生未免也太轻浮了吧!”
“不会吧,我男神才不会那样嘞!”孟天的崇拜者坚定对孟天的信任。
“少自欺欺人,男生都一样!”又一个女生不屑地说。
孟天的崇拜者眼看要生气“我男神就是不一样,不然怎么是我男神!你们少污蔑我男神!”
裴梦琪没空搭理他们,作业都是拜托自己的同桌,一个老实巴交带着圆框大眼镜的学霸杜玉辰帮她收的。自己呢,二话没多说直接睡。
早读下课,崔轻东拍醒了裴梦琪。好奇地问“你昨天干嘛了,比小爷我还能睡。”
“写作业啊,两份!”裴梦琪似醒未醒的口气,右手伸出一个“2”的手势。
“你把孟天的作业也写了?不是吧?我怎么没发现自己班里有个作业狂魔,写作业也能上瘾?”显然裴梦琪的做法打破了崔轻东的世界观,崔轻东不停地挠着不够用的脑子,怎么也想不通。
“别误会,我只是欠他个人情,不想让他再来烦我了。”裴梦琪转过来半只脸,看着崔轻东。“你俩是好哥们儿,你把孟天的书包给他送过去吧。”
“孟天没来上学,打电话手机永远关机,作业还是抄雨凡的呢!你们俩昨天放学干嘛去了?他连篮球队训练都不去了。”崔轻东越想越好奇。
“什么也没干,下雨了,吃了个饭而已。”
“哦,是么,只是吃饭至于不来上学么?”
“昨天吃饭吃了一半他就回家了,说有事,可能家里有什么事吧。”
崔轻东点了点头“可能吧,我先帮他把作业交了,再让林欣悦给他请个假,最近他太多事,‘眼镜狗’咬他都不会轻易撒口。”
崔轻东拎着孟天的书包去了1班,刚交了作业,发现林欣悦和孟天都没来上学。看来崔轻东也无能为力了,把书包放在孟天桌子上就走了。
回到自己班里,裴梦琪又睡了。崔轻东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有必要去孟天家里看看孟天。正想着呢,师雨凡在自己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崔轻东捂着自己的肩膀叫到“啊!疼,你干嘛?”
师雨凡白了崔轻东一眼“一个大男的这么矫情,我告诉你,有重大新闻!”
“什么新闻?这么激动。”崔轻东好奇的凑过来。
“是孟天,昨天有人拍到孟天和林欣悦双双出现在校园,而且还有手持红酒碰杯吃牛排的照片呢!今天又听说他俩都没来上学,果然有问题!咱们学校的贴吧都炸锅了,快看啊!”师雨凡对着手机指指点点的。
“是啊,我知道他俩都没来学校。那裴梦琪他们又是怎么回事?好凌乱啊!”崔轻东用拳头敲着自己的脑袋,努力着用自己不够用的大脑,妄想看懂一切。
“不行,我要翻墙出去找孟天去,一定要弄清楚!认识这小子十几年,从来都没有什么事不和我说的。”崔轻东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雨凡,中午不和你一起吃饭了。别等我,别饿到自己。”师雨凡还没反应过来崔轻东就已经跑远了。
出了校园,崔轻东搭公交往孟天家方向去。一路上崔轻东心惊胆战的,两家距离太近,生怕遇到熟人,让爸妈知道自己翻墙逃课,非打断自己的大长腿不行。
敲了几遍门都没有人回应,问了邻居才知道,孟天一家人都在市第一人民医院。医院不算很远,崔轻东迈开大步往医院跑去。
崔轻东跑到医院楼下的时候就已经力竭了,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满头大汗,清晰的听到他的用力的喘息着。崔轻东握着拳锤了锤胸口,深呼一口气,走进了大楼。市第一人民医院是丽阳市最大的医院,找人可没那么容易。
崔轻东站在这栋大楼里,四下张望,不知道孟天一家究竟在哪里。幸运的是,刚好碰到孟天妈妈出来。崔轻东冲了上去:“阿姨。”
“孩子,你怎么来了?”孟天妈妈看到崔轻东很是吃惊呢。
“阿姨,您看上去脸色不大好啊,没关系么?”
孟天妈妈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红着眼角,显然熬了一夜。“哦,没..没关系。孟天在二楼急诊门口呢,你去找他吧。我去给你们买些早餐。”
“哦,我吃过早餐了,不用管我,你买你们的吧。我去找孟天,您忙。”崔轻东很有礼貌的回应孟天妈妈,他知道一定出事了。
“嗯,去吧。”孟天妈妈转身出了这栋冰冷的庞大的大楼。
崔轻东,并没有再跑得很快,反而放慢了脚步,连电梯都没有坐,反而走的步梯。他低着头,一步一步挪向二楼急诊室。站在急诊室外走廊的崔轻东,静静的站在那里,不知道是同情还是怎样的眼神,看着坐在长椅上的孟天。孟天把脸埋在自己的双手里,浑身抽搐着,显然他在母亲面前极力坚强着不让自己落泪。母子俩憋了一整夜的泪,趁着母亲买早餐,都可以痛快的哭一场。崔轻东不愿打扰孟天,他知道孟天的姥爷怕是不行了,不然孟天和孟天妈妈不会如此伤心。孟天和姥爷最亲了,小时候父母工作忙,一直是姥爷姥姥将孟天从开裆裤拉扯到背上书包。直到上小学,孟天才从农村老家回到了城市和父母一起生活。前段时间孟天说姥爷身体不好,来市里治病医疗条件好。姥姥因为农忙并没有跟来,说是收完小麦就来市里陪姥爷。本以为病的不严重的姥爷,恐怕突然病情恶化了,才会连夜住进急诊。
走近的崔轻东慢慢坐在孟天的右边,崔轻东伸出左手,放在了孟天的左肩,手很大,也很温暖。孟天停止了抽泣,擦了擦花掉的眼睛,眨了眨眼看到不是母亲而是崔轻东来了。孟天终于还是没忍住,抱住崔轻东,从抽泣变为嚎啕大哭。
崔轻东没有说话,任凭孟天的泪打湿自己的衬衫。崔轻东右手也跟上来,抱紧了孟天。多年的兄弟,他知道,再高冷的孟天,也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就像小时候姥爷抱着他一样,在爱的面前我们从来没有长大过。
孟天哭了好一会儿,母子俩心照不宣,他知道妈妈没回来是找地方哭了。尽管如此,都不会在彼此面前掉眼泪,因为一旦泪水决堤便会引发洪水,伤心和害怕亲人离去就像是洪水猛兽撕裂了人们内心最后的一道防线,坚强只是相对而言罢了。
崔轻东抬起手,拍了拍孟天的后背。“别哭了,一会儿阿姨回来看到你这样,会更伤心的。”
孟天,已经哭的没力气了,整个人好像被剪断线的木偶,瘫倒在崔轻东的身上。孟天用右手撑着崔轻东,直起来身子。轻轻的说了声:“你看着姥爷,我去厕所洗把脸。”
说完,孟天失了魂一样飘向厕所。崔轻东看着急诊室上面的红灯还亮着,竟然自己眼睛也会模糊的想要掉眼泪。正当崔轻东觉得生命诚可贵时,孟天妈妈回来了,手里拎着买来热乎的豆浆和油条。
孟天妈妈不愿意多说什么,孟天也不愿多说,崔轻东自己懂,也就没有多问。吃过早饭,孟天妈妈让崔轻东带着孟天去学校,说是一会儿姥姥就来了,不能耽误孟天学习。孟天死活不走,可是拗不过妈妈,还是和崔轻东回了学校。
回到学校的孟天,面色苍白,和以往不同的是没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落魄和憔悴。孟天,静静的飘向座位,没了以往的气势。被打闹的同学碰倒了,站起来拍拍土继续走。好像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并不是这个维度的,显然和周围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
中午放学,孟天也没去吃午饭。崔轻东不放心,买了大米套餐坐在孟天旁边。始终趴在座位上昏睡的孟天显然累了,睡梦中依稀听到孟天嘴里哼唱这那个熟悉的童谣。
直到下午上课前半个小时,崔轻东才把孟天叫醒吃饭。饭是凉了些,可孟天也没吃几口就吃不下了。裴梦琪站在1班的门口,本来想发火的她,看到孟天的状态,也没多说什么。裴梦琪走到孟天旁边,看着这个孟天,显然不是那个之前刁难她的少年。不明所以的裴梦琪劝孟天多吃点饭,才有力气改变世界改变自己!可是一个电话打破了她和崔轻东安慰孟天的话。
孟天注视了电话好久,是妈妈打来的。他不敢接,他知道的,这个时候不该来电话的。孟天划开接通键,把手机缓缓放入耳边不久,眼睛一红,泪水便夺目而出。手机来不及收,落在了教室的大理石地面上,手机摔开了后壳,突然狂奔起来的少年,像疯掉了一般,没人拦得住。像是关不掉的水龙头泪水不断涌出,狂奔的孟天大喊着,学校保安根本拦不住他,冲出了校园。
天空突然晴天霹雳打起来了雷,狂奔的孟天被泪水模糊了视线,摔倒在人行道,跪着的孟天朝天哭泣着。一时间,雷声,呼喊声,雨声,抽泣声,拥堵了孟天的当下。雷阵雨下的很突然,也很大。没有出租车愿意载浑身湿透的孟天。不知道怎么办的孟天无助的哭泣着,想要看到姥爷最后一面的孟天跪在出租司机面前。司机师傅一下子傻眼了,决定载孟天去医院。到了医院,好心的司机连钱都没有收,赞叹了一声“好孩子”,就让孟天下车了。
孟天湿透了全身,跪倒在姥爷的病床前。孟天姥爷突然意识清醒,知道到自己最爱的外孙子就在自己身旁,握着自己的那双湿了的手分外冰凉。姥爷只是用尽力气,嘴角上扬,说了一小声:“擦干,别病了,天儿。”
还没等大家反映过来,就听到医疗仪器“嘀”的一声。姥爷的心跳曲线归于一条冰冷的直线,从此亲人生死相隔于此线两旁。病房里母亲,姥姥啼哭起来,孟天抓起来毛巾,擦拭着头发,擦着擦着捂住了脸,本来跪着的孟天瘫坐在双脚上。
窗外雨还下的猛烈,雷声鼓动,轰鸣的雷雨声掩埋了病房里的哭泣。裴梦琪和崔轻东站在病房外相顾无言,只是静静的在门口站着。他们谁也不敢推开那堵房门,更不敢推开孟天心里最沉重的那堵门。
人和时间从来不是平行的,曾经的种种最终只是会被时间消化。回忆永远不会存留,因为回忆的人终有一天也将死去。时间的轮回,是荒唐无情的腐烂一切,然而创造回忆的人仍在生活着,繁衍着,继续着。没停下的,不代表就有意义,有意义的依然不会因为是否存在意义而存在着。
裴梦琪拉了拉崔轻东“走吧。”
崔轻东“嗯。”
两个人,沉默着,走着。
他们知道,孟天需要一个空间,大到比宇宙还大的内心世界,去包容他的伤心,收藏他和姥爷的回忆和那个睡前的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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