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节 太平洋铁路

　　俄国人修建一条铁路，就能影响到国际局势，因为巨大的工程影响到地区局势的例子数不胜数，远的不说仅仅中国就能举出无数这种例子。

　　万里长城绝对算一个，尽管很难找到证据，但是万里长城建成之后，确实有效的阻挡了游牧民族南下劫掠很多年，为什么中国历史上只有元朝和清朝彻底被游牧民族征服，而历史上汉民族遭遇灾荒和农民起义等危机那么多，却只有这两次成功了，其实长城肯定是起到了巨大的作用的。

　　只是历史无法描述那些没有发生的事情，就好比大明救灾导致死亡人口大减，没人会想到这场灾难本来可能夺取两千万人的生命。

　　长城阻挡了游牧民族多少次没法估计，但对比一下缺乏一条长城保护的印度，印度人除了孔雀王朝时代短暂的独立自主过，历史上大多数时间都是处于游牧民征服时代，雅利安人去了能统治印度，阿富汗人去了能统治印度，突厥人去了也能统治印度，阿拉柏人去了，同样能统治印度。

　　排除地利山河的防护意义，其中肯定有长城的因素在里面，但长城更大的作用，其实还是在汉民族强盛的时候，阻挡住了游牧民常规的南下劫掠。

　　游牧民如同波浪一样，撞击在坚固的城墙上不会死磕，海浪拍击海岸之后势必折返，被长城阻挡而无法劫掠的游牧民族势必从其他方向劫掠资源，这就是他们的生活。于是地理相连的南俄草原、中亚草原就会成为他们向西劫掠的通道。

　　来自蒙古高原上的强悍民族西进，又会挤压中亚和南俄草原上的当地民族，他们要么像中国一样成功阻挡这些草原民族，要么被他们征服，要么在压迫之下继续西迁，历史上确实产生了一波一波这样的游牧民西迁浪潮，很大程度上最初就是中国人挡住了蒙古草原民族南下的结果，其中长城应该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长城的建立让草原民族的压力转向西方，同样俄国人修建铁路，也将他们的压力，向南释放。历史上，他们修建西伯利亚铁路，其实也起到了相同的作用，日本人为什么要抢在铁路前袭击俄国，发动了日俄战争，这条铁路因素很大。

　　这种能够影响世界格局的铁路，中国还有一些，秦始皇修建了郑国渠，结果国力大增，灭掉了六国，秦始皇修建了灵渠，让中原民族可以扩张到岭南，铸就了中国的历史版图，隋炀帝修建了大运河，耗尽了国力，隋朝灭亡，但唐宋时期江南却因为这条运河，成为了经济中心。

　　只有伟大的时代，伟大的民族才能建造这种伟大的工程，在工业革命之前，这种工程或许只有中国人有能力修建，埃及人修金字塔改办不了国际局势，直到近代，西方人才拥有了这种能力。

　　法国人修建了苏伊士运河，是这种工程；俄国人修建了西伯利亚铁路，是这种工程。

　　但还有一条铁路，他的意义不容忽视，那就是美国的太平洋铁路。

　　这条铁路的修建，让美国东西两端连成一个整体，从此美国才真正成为了一个两洋国家，国土横跨太平洋与大西洋，拥有了称霸世界的雄厚资本。

　　而这条铁路不应该忘记华工。

　　尽管历经挫折，这条铁路，最后还得由华工贯通的。

　　斯坦福成功了。

　　他对这条铁路极为重视，但一开始他信心也不是那么足，当铁路停工长达三年时间中，他无数次的想起内华达山脉中那些岩石悬崖，他就不由后怕，惊叹自己当初有多么的不切实际，才会想在这种地方修建铁路，加上舆论的影响，即便他接受了中国人的合作，开始重新执掌铁路建设的权杖，却也没有绝对的信心。

　　但是钱是中国人出的，即便修不成，他也不会有任何损失，一旦修成了，他将会从这条铁路中取得巨大的回报，而且他的名字还会随着这条铁路名留史册。

　　76年4月，停止了三年的太平洋铁路工程内华达隧道再次开始动工，依然是老办法，依然是华工。

　　不同的是，不是过去的苦力，也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文盲，大明劳务公司坚持要对那些安装火药的工人进行培训，教会他们正确安全使用火药的方法，雇佣了大批有开矿经验的美国工程师主持，并且要求使用诺贝尔安全火药，而不是摇一摇就能要人命的硝化甘油。

　　即便在这种严格的措施下，铁路修建速度依然不满，中国人吃苦耐劳的精神让斯坦福再一次感到惊叹，也让他再一次感动担忧，如果让几百万这样的民族进入美国，美国白人将会受到多么强烈的冲击，假以时日美利坚还会是美国人的吗？

　　担忧归担忧，现在这些劳工为他所用，他巴不得这些人更吃苦耐劳一些。

　　看到在使用了安全火药之后，岩石隧道一寸一寸向前推进，尽管缓慢，但是有条不紊，斯坦福认为只要坚持下去，肯定能够完工。

　　第一年过去后，斯坦福就毫不怀疑了，因为即便是冬天，中国人也没有停止施工，他们就住在隧道中，当然铁路公司按照大明劳务公司的要求，给他们提供了良好的保暖条件，储备了足够的过冬物资，结果整个冬天他们都在施工，雪化之后，斯坦福前去视察，进度已经提前了一大截。

　　得到这种信息，斯坦福不但没有公之于众，将其当作铁路公司的利好，反而严密封锁了这条消息，并且向没提透露，铁路修建工作停滞不前，修建难度比大家想象的还要困难，但是请投资者放心，十年之内这条铁路一定能够修通。

　　在这个浮躁的时代，没有投资者愿意等待一条十年后才能看到回报的投资，结果铁路公司原本就不高的股票价格再次跳水，很多人都扔掉了自己最后的股票。

　　斯坦福则暗中指示自己的代理人，不动声色的全都吃进来。而他释放出去的消息，没有任何人戳穿，因为修建铁路的都是中国人，工程师都是他雇佣的，中国人跟当地人接触不多，他的人他控制的很好，因此他能够完美的封锁消息。

　　之后的一年中，每当遇到别人采访，斯坦福都会强调困难，同时表达他坚定不移的信心，一定为美国人民在十年内修通这条铁路，为此他多次高调表示他愿意投入自己的所有财产，赌上自己的全部身价，这让他在加州赢得了不少的美誉，尤其是一些后来的移民，不知道斯坦福之前的所作所为，更是将他当成一个能负责任的政治家对待，不少劳工团体，建议斯坦福再次竞选州长，而斯坦福拒绝了，表示他要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为美国人民修建这条铁路上，要把所有精力投入到为美国，为加州打造这座西部正门上。

　　奇怪的是，每一次斯坦福高调的表态之后，都会有投资者失望的放弃铁路股票，而斯坦福则公开吃进，此时不需要隐藏了，他这么做就是在向公众表达他的决心，与这条路共存亡的决心，而不是看重铁路未来的收益，所以民众很吃这一套，资本家却不吃这一套，认为斯坦福是在用钱买名声，大家犯不着跟这种人一道送死。

　　连续两年的吃进之后，斯坦福手里的股票已经悄然达到了百分之三十，竟然能够跟劳务公司相当了，但他并没有碰铁路债券，因为他更看重铁路的控制权，而不是具体的财富，控制了这条铁路，他就控制了美国的西部正门，控制了美洲大陆的未来，他就是西部的王，是美国拓荒者通往天堂的引渡人。

　　可是斯坦福收购股票的钱，很大一部分都是从劳务公司借来的，这一部分占了整个铁路股份的21%，是为了让双方合伙就能控制铁路公司的，而斯坦福暗中又收购了10%的铁路股票，让他的股票数量达到了31%，比劳务输出公司控制的股票份额还多一个白分点，这最后10%的股票，可全都是用斯坦福自己的资金购买的，他向公众展现的不是假象，他真的把命运搭在这条铁路上了。

　　他的钱赔了就赔了，大明劳务输出公司的钱，那是要还的。

　　就在明知道铁路隧道即将贯通之前，斯坦福决定为偿还这笔钱做准备了。

　　“帮我请威尔斯先生和法尔戈先生。”

　　那是两个银行家，合伙开了加州第一家银行富国银行，但因为竞争不过加州银行，只能屈居第二。

　　加州银行的圈子早就排挤了斯坦福，他只能跟富国银行进行业务往来。

　　他先是说服两个银行家允许在太平洋铁路情况发生好转之后，允许他用铁路公司的股份抵押借款。

　　然后他开始游说加州政府和联邦政府，表示铁路公司资金困难，他希望政府能够提前接近铁路公司两侧的土地，至少是接近在加州境内的铁路公司两次补贴的大量土地，让铁路公司可以提前通过出售土地资产取得资金。

　　联邦政府早就将这条铁路看作是烂摊子了，斯坦福又不断的释放坏消息，导致联邦政府对这条路倒尽了胃口，可他们答应，如果加州政府不反对，他们不干涉加州政府内部对铁路补贴土地的解禁。而斯坦福在加州的声望与日俱增，他已经有足够的影响力拉拢到足够的票数了，轻松让加州政府解禁了补贴土地。

　　于是铁路公司开始大规模出售在加州境内的铁路，铁路经过之处，在加州境内大多是在山区，如果铁路将来无法修通，这里的土地一文不值，只有铁路修通之后，这里的铁路才能增值，铁路公司其实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投资的，那些大亨可没指望着通过老老实实拉人运货一点点挣辛苦钱，他们早就瞅准了两侧大笔的土地价值。

　　现在大家都认为铁路无法修通的情况下，这些土地即便是通过正常渠道，公开怕卖，价格也低的让人落泪，只花了一百多万美元的情况下，斯坦福就将萨克拉门托直到内华达山脉铁路两侧包括山地、林地和矿产开发权力在内的五百多万亩土地买到了手里，当然他没有自己出面，而是通过几十个代理人分别买下的。

　　即便这样，斯坦福也付不起这笔钱，但他是铁路公司总裁，铁路公司董事会不查账的情况下他可以一直拖延下去，即便董事会突然要查账，他也有办法拖延一阵子。

　　他现在要做的，是让铁路公司的股票涨起来，于是铁路公司的情况突然就开始好转了，斯坦福不停的向外界释放好消息，今天表示铁路公司又解决了一个技术难题，明天又取得了小小的突破，总之工程进展速度大大提高，高到了一个不太合理的程度，岩石山里的隧道，有一天竟然推进了上百米。

　　连续的利好消息，终于让死气沉沉的太平洋铁路股票开始提升，但速度还是很慢，但斯坦福已经可以通过抵押铁路股票贷款了，为了让富国银行放心，他还专门带两个银行家去铁路上看了一下，看到铁路的进展确实比较顺利之后，他们放心的给斯坦福进行了贷款。

　　1878年，到了铁路修建的第三个年头，铁路公司的股票开始持续增长，斯坦福的股票能够抵押到更多的贷款了，他全部都抵押了上去，然后趁着铁路股票价格依然低廉的时候，继续大手笔的收购铁路股票。

　　就在铁路隧道即将贯通的一个月前，斯坦福才停止了收购，此时他持有的股份已经达到了40%，成为毫无争议的太平铁路第一大股东，让人佩服的是，他的一切大都是在外界的同情中完成的，大家都以为他是为了理想投入巨资的理想家，而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资本家。

　　铁路贯通后，董事会肯定是要清理账目的，所以斯坦福停止了一切动作，将自己最后一笔资金打入了公司账上，填上了出售土地那个窟窿。

　　1878年4月18日，铁路修建的第三个年头，正正两年的施工期后，斯坦福邀请了加州乃至东部上百名报社的记者来到内华达山脉六千英尺的山腰，不远处就是一个黑漆漆的隧道口，入眼的全都是冰冷的石头，而山顶上的积雪白如羽翼。

　　突然一声爆响过后，整座山似乎都在震动，不久隧道口漫出了浓浓的烟尘，几个在隧道口引爆火药的华工大喊了起来。

　　斯坦福穿着礼服，非常有绅士仪容，脱下帽子轻轻低头致意：

　　“绅士们，请看一看你们的手表，记住这个历史的时刻，在这一刻，阻拦在美国西部正门前的最后一道障碍——”

　　他停了下来，手臂遥指不远处的隧道：“内华达山6号隧道，被打通了，我们的世纪铁路，彻底贯通了！”

　　经久不息的掌声，杂役拿过来庆祝的香槟，以及不断冒出白烟的镁光灯，还有无数欢呼的人群。

　　最后这些声音，影像和信息，通过电线以光的速度传遍了美国，太平洋铁路股票瞬间暴涨三分之一。

　　在加州市场上，铁路两侧的土地升值了一倍，但斯坦福不打算变卖自己手里的那些地，他要等到土地变得价值连城的时候再出售，至于卖给中国人还债，他也至少要让中国人付出十倍的代价。

　　而此时那些嘲笑斯坦福，同情斯坦福的人，全都开始羡慕这个幸运的家伙，因为随着铁路公司股票的暴涨，他的身价很可能成为美国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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