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
“来十碗馄饨！”
“哎，好！”接了个大单，凤清荣高兴的不得了。
文仙看着来吃馄饨的人:明明只有三个人，他们却要了十碗馄饨，这么能吃？……
“凤大哥，最近要严打，你要小心了！”一个给宾馆拉客的女人，站在摊前。她脸白的像刷了一层石灰，脸颊凹陷，牙齿爆出。像要啃人。口红涂的脏兮兮的。穿着吊带紧身裙，裙子很短，可以看到大腿和臀部交界的地方。她没有胸。体毛特别长。她每天都会来这里呱蛋。她来自贵州，她说她喜欢上海。她说她要挣足够多的钱，把老家父母、兄弟姐妹都接过来。她说话时，经常会哭。哭过后，抽根烟就好了。拉到客人，笑的会很开心。她还说，她要是有五梅女儿这么漂亮，她早发财了。
像她这样的人，在新客站到处都是，有来自全国各地的。
“老板，钱给你！”三个吃馄饨的在喊。
文仙走过去，看到他们并没有吃完十碗馄饨，心里一阵不悦，随之是难过。
“三碗，六块。”
“三碗？我们叫了十碗啊！”
“你们吃不了那么多，为什么还要多叫？这样很浪费！既浪费你们的钱，更浪费食物。”
文仙想到很小的时候，因为太饿，看到盐都抓着吃。眼前，这些人如此浪费，她心里非常难过。对于文仙来说，一只馄饨可以是一个温暖的梦。
三个小伙子很尴尬，相互望了一下，拿出一张五十元放在桌子上，起身就走。
“哎！找你们钱！”
“不用找。下次再算吧！”三个人一下就消失在穿梭的人流中。
“凤大哥，你不认识他们啊？他们有两个是山东的，有一个是东北的。道上都叫他们大山东、小山东，和小东北。他们可厉害了，下面还带了人的。前不久，和湖北佬干起来了。湖北佬偷袭他们。好像双方都受了伤。不过，他们都很棍气！事后都没找对方。”
这女人说着拿出一根烟，走到凤清荣边上:“借个火。”点燃了烟，她靠在马路边的一根柱子上，吐着烟圈:“他们肯定看上你女儿了。女孩子长得太漂亮，不怎么安全。”
她吐出的烟圈，全部被风吹到她的假睫毛上。在那里荡秋千。
凤清荣边洗碗，边对这个女人看着，他摇了摇头:“你还不去拉客，在这里讲话讲半天了，你老板又要骂你了……”
凤清荣一看时间，五梅快来了。她得赶快把这个女人赶走，不然，又要被五梅骂。
二
“妈妈，今天你早来了三十分钟噢！”
“提前过来，换你回去早点睡觉。很快要开学了，你不能搞得太晚，后天开始，你就不要出来了！”
“妈妈，我可以提前到十点半回去。让你睡几个小时也好的呀！”
文仙总想为母亲分担一点。
“好了，你回去吧！”
走过十字路口，文仙就叫凤清荣回去了。
文仙过了公园，穿过马路，走到弄堂前的小街道上，突然停住了脚步。留苏站在进弄堂口的街道边。
“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等你。”
空气一下弥漫了糖果的甜蜜。
“等，等我干嘛？……”文仙有点羞涩，她不敢直视留苏。
“跟我来……”留苏抓起文仙的手，飞奔在夏夜的风里。
“慢点！我穿的拖鞋。你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就这儿，苏州河。”
文仙在上海三年了，她从来没有到过苏州河边。即使很近。
苏州河两边筑起了很高的墙，但是有缺口和石阶，可以走上去。河的两旁竖立着路灯，灯光映在水中，宛若星辰。风吹过，河面漾起阵阵涟漪，星辰也随之跃动。
“好美！”文仙望着远处的河面，不禁感叹。
“来，上来！”留苏牵起文仙的手，走上石阶，来到墙头上。“你在前面走，我跟在你后面。”
墙头大概有一尺宽，文仙小心翼翼地踩着碎步。齐腰的长发飞舞在留苏的胸前。
“今天的空气里有一种花的香味，你闻到了吗？”文仙突然停下，转过身面向留苏。
零点零一米的距离。
呼吸和心跳都在彼此交换。
文仙踮起脚也只能到留苏的肩颈。一个仰视，一个俯视。美丽的爱在彼此眼中酝酿。
听着对方的心跳，隔着这样的距离，在风中，刹那站成了永恒。
“我想对你说一句话……”
“什么话？”
时间已经冻结，包括人。
留苏看着文仙，他羞怯到紧张。舌头打结，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我，我……”
“我喜欢你！……”
天与地，日与月，山川与河流，繁华抑或荒凉……
都与他们无关。
文仙心跳的要窒息。手心忽然疼痛起来，这才清醒了些。
“我要带你去看黄河落日。”
“黄河落日？”
“我从小喜欢看黄河落日。从我家骑摩托车到黄河边，二十分钟左右，会经过一片杉树林。太阳像个火红的球，慢慢从空中降落，落在河面上，河水被映的通红。过一会，太阳就掉进了黄河……”
文仙听的入迷，泪水一滴一滴从眼眶滚落。
原来，这个世上有人陪你一起看落日晚霞。只是不在一个地方。
“怎么哭了？”留苏用手轻轻抹去文仙脸上的眼泪。他怎么能想得到，眼前这位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孩，曾遭受过非人的生活。
“没什么。就是听到你说太阳掉到黄河里去了，心里就很难过。”
留苏一把把文仙揽入怀中。为什么相同的人，心痛的地方是一样的。
“过两天，我要回宁夏。我妈妈生病了。”
“你一个人回去？”
“嗯。我爸爸出来十几年了，从不回家。只是给家里寄钱。我弟弟也在这里。我弟弟初中没毕业，就出来了。”
“你什么时候会再来上海？”
“不知道。因为我妈妈不希望我在上海。她一个人很孤单。”
幸福与不幸是孪生兄弟。又是母与子的关系。就像黑暗与光明。
得到就是一种失去。
失去也是一种收获。
“那你记得给我写信。”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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