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半痴半醒
暮然回首,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时光仿佛回溯了一般。人生在世,如果不开心,那又活得有何由头?李天行的过去活的实在太窝囊了。
他看着两个女子的身影,眼中带着几分决然,时而又有些迷蒙,终于,他决定了,一口气跳跃了一下去。身后的父母发出惊呼的声音,风在耳旁刮过,但却没有刺骨的寒意,反而有种解脱的意味。李天行淡淡地笑着,他坠落在地上,没有疼痛感,甚至连心跳都没有波动。
“这是?”恍然间,眼前像是打开了一扇奇异的大门,光芒照耀了整个室内。他从梦中醒转,这是一个相对闭锁的室内,住着三人,除了板凳拼成的小床上的母亲,还有自己和另外两个病友。
一股恶臭味从一位老年病友身上传出,不一会儿,有白大褂的中年人走进来,不用多想,这是一所医院,而且是精神病医院。临近清晨,李天行终于醒来了,而他的脑海里却还是恍恍惚惚,仿佛有千万人在呢喃。
“死!”
“赶紧死~上吊吧!”这些声音不断在催促他自杀,而李天行却是麻木不仁,仿佛没有听见。
李天行得的是抑郁症加精神分裂,才有这些古怪的念头,否则也不会病重到住院。
“老东西,又拉屎拉尿了?叫你拉!给老子爬起来!”白大褂护理一巴掌扇在老年病友的脸上,然后替他打理起起居来,动作粗鲁,这就是对待精神病的真实情况。
李天行所在的城市是一座四线城市,这里的医院自然谈不上好,更别说什么人道主义,这里只有欺负与被欺负。好在李天行有父母轮流陪护,才没有被整,否则他可能也是这名老年病友的缩影。
那名男护理整理好老年病友的床铺后,走到了李天行身边,从一旁桌上拿了药物:“李卿轩,吃药!”
“吃药了,儿子。”母亲听到声音,早也是醒了过来,催促道。
这段时间的陪护,让母亲焦头烂额,不到五十,头上已经有了一些白发。
李天行此刻还是矇昧的状态,哪里还有半点人性,也没有歉疚与惭愧。
他浑浑噩噩地吃完药,然后继续躺着,聆听着脑海里的声音起来。
这些声音很嘈杂,主次不分,但多是对他进行攻击,催促他自杀。
不过他有些好奇,为什么自己又叫李天行,又叫李卿轩,他此刻记忆力也衰退得厉害,很多事情能想到就想到,想不到的就遗忘在历史的角落里。
他听了一会儿,然后开始烦躁,不安,他现在没有任何兴趣爱好,前段时间唯一的爱好看《道德经》,也逐渐荒废。
说实话,李天行变成现在这样,确实不止是为了女人,更是因为他自行修炼一些气功之类的法门。修道切忌独自修行,没有师承轻则身体衰败紊乱,重则大病不起。李天行如今算是患上了大病,他曾经的修行梦,已经破碎,有的只是无尽的叨扰和痛苦。
桌上的《道德经》翻在那一页: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这是李天行曾经最喜欢的名句,意思就是积少成多,做事做人,循序渐进,可得始终。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憧憬,修道对他来说,可敬可畏。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喊了一句:“吃早饭了!”
这是饭堂阿姨的声音,每天早晨中午傍晚,都会推着小车来到这个封闭的精神病院里,给许多病人发放食物。
“儿子,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去买。”母亲在旁边说道,脸上挂满了担忧。
“我不想吃。”李天行愕然了一下,然后说道。
“不吃怎么行,我给你去买粉,你就到这里好好的。”母亲叹了口气,起身朝门外走去。
李天行所居住的是病房之一,还不算是重症病房,重症病房的情况更加恶劣,那里成天被铁笼环绕,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这时候,吃饭时间,许多住在二楼和一楼病房的病人都走了下来。
李天行看到其中两人朝他的房间直奔而来。
“李天行,你好些了么?”这是一个年轻病人,身高不高,但骨子里透着几分精明,一点不像得病的病人。
他叫黄东一,二十八岁了,至今没有谈过女朋友,和李天行一样,曾经痴迷修道,甚至还念了不下万遍的金光咒,初来医院李天行还没有病情加重的时候,听他说过,他说眉心隐约有金光,只要闭上眼就能看见,如今每天在医院还是坚持打坐默念。
李天行之前喊他放弃修炼,他却说,既然都修出了功能,就不能放弃。
事实上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来到精神病院里的无非都是一些苦命人,不管怎么样,黄东一算是其中比较正常的一类了。
另外一个是叫做刘邴的年轻人,喜欢打游戏,家人因为他痴迷游戏,给他送进了精神病院。
“还好吧,李卿轩?”黄东一和刘邴两人给李天行的称呼不一样,也是李天行自行告诉他们的。
他正常的时候,经常会用这两个名字,李天行是出生时就取的名字,李卿轩是后来一个算命人给改的,说是能改变命运。
不过李天行到底还是失败了,高考失利,加上情感悲剧,他最终变成了这个样子。
说来,算命人的话也不可以尽信。
“我还好,你们先去吃饭吧,等下聊。”李天行吃了药,病情好了许多,他站起来,缓缓在室内踱步。
他不敢出这个门,在他的脑海里,总是觉得有人会趁机杀了他。
精神病就是这样,时好时坏,有时候看起来挺像正常人,但实际发作起来,却是会变得六亲不认,甚至自杀,杀人,都有可能出现。
他透过窗户,看到了整个医院的状况,这所医院并不大,一共有四层,他住在一层,第一层中间有个平台,每天病人都在这里领饭。黄东一和刘邴二人很快打好了饭,来到病房跟李天行有说有笑。
“借我下《道德经》看看。”黄东一说。
“好,没问题,你拿去看吧,我已经不想看了。”李天行捂着额头,他又感觉到了有一股热流冲刷着眉心。
每次有热流冲刷眉心,就表示他要开始发作了。他和别的精神病人不一样,每次发作不会发狂,而是会很冷静,钻牛角尖。
“李卿轩,再帮我算算命呗。”刘邴笑着跟李天行说。
李天行哪有那么玄乎的本事,会算命也仅仅限于测字,而且基本都是随口胡诌,例如开始进来的时候,跟一个叫做李水瓶的中年男人算过,说他是因为取了水瓶这个名字,与星座有关,取大了,钱财和事业会如流水一样。
算命一途,大多数也都是跟李天行一样,观人颜色,看人性格,然后针对说话,确切形容就是心理学的升华。
星座也是性格学和心理学,东方和西方的差异并不很大。
李天行研究得颇多,但也导致了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每一次的气冲眉心,都使他精神崩溃。
“我不想算,滚!”李天行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刘邴有些错愕,之前还好好的李天行,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长期受到精神折磨,煎熬中度过,让李天行的人格都发生了偏转。
人格一旦发生变化,他的性情和生活方式,做人都会发生一定的转变。
如今的他,渐渐脱离了药物的掌控,能维持正常的状态越来越少,李天行清醒的时候,也知道自己患了病,但并没有根治的方式。药物剂量越来越大,而精神状态越来越差。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李天行又开始喃喃自语。
他痛苦地捂住头部,一旁坐着的黄东一,赶紧上前,扶住了李天行:“我觉得你还是多念金光咒试试,说不定能好转。”
“跟我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黄东一指导李天行念着。
李天行根本不听,这时候的李天行已经发狂,他不会去伤人,但他会伤害自己,这是他过去所经历留下的创伤,精神上的重创难以复原,甚至影响了行为举止。
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就往自己头上砸去。
黄东一好在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李天行,但李天行力气不知道怎么回事,比常人还要大了许多,黄东一直接被推开老远。
“黄东一,我来帮你。”刘邴见状,冲上前,按住了李天行。
“医生!”刘邴朝外面喊着。
不一会儿,有两名白大褂走了进来,将李天行彻底控制住,并绑缚手脚,捆在了床上。
李天行挣扎了一会儿,然后渐渐不动,神志又逐步迷离,药物的作用,让他再次陷入昏睡。
这一次,他居然身处在一个黑暗空间里,和之前的白光梦境完全不同。这里阴冷,森寒,可怖,万籁中并无半点生物,也没有声音,一切陷入了大寂灭,大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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