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刀尖，顶着他的喉咙
顾成彰心知事情不简单，也早就料到日本人总有一天会查上门来，只是不曾想竟还牵扯了顾舒乐，说到底都是借口罢了。
他不卑不亢道：“此事与小女无关，人是我杀的。”
话落，顾舒乐卒然止住了哭声，“爸！”
“住口！我中华男儿顶天立地，任何时候都不应该把责任推出去，让女人承担。”
顾成彰大笑三声，又道：“九儿，顾家就交给你了！”
“舅舅，”江九黎心急如焚，“不要！”
“带走！”
乌泱泱的一群日本兵士，押着顾成彰，像蝗虫一般涌出了门。
眼看就要消失在夜色之中，顾舒乐忽然扑上去，哭道：“山本是我杀的，请你们放过我的父亲！你们不能滥抓无辜！”
顾成彰的身影蓦然顿住，转身时，一脸哀痛。
“顾舒乐，你在胡说什么！”江九黎抢步上前，将她一拽而起。
日本军官怎由她们分说，只恶狠狠地吩咐道：“都给我带走！”
不但没有救下顾成彰，反而弄巧成拙，只听宅子里回荡着一片喊杀声、哀嚎声，顾家上下二十几余人，统统变成了笼中困兽。
晃荡的车厢，充斥着对未知的恐惧，静到了极处，没有人问生死。
因为落入日本人手中，只剩死路一条。
江九黎冷眼睇着顾舒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明白，舅舅对你的一片苦心。”
顾舒乐哭得稀里哗啦，脸深深地埋进膝弯，“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爸爸被日本人抓走。”
江九黎见她这模样，并不忍苛责，便放柔语气，强迫自己镇定。“别哭了，省省力气，天塌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一道白光逼人醒过神，是罪恶的刺刀指着车内：“下车！”
江九黎落地，环顾四周，熟悉的小路，熟悉的老林子，她恍惚以为回到了跟踪傅其琛去顾氏陵墓的那个晚上。
也在这一瞬间，明白了日本人的真正目的。
军火。
是舅舅和老鬼劫了军火。
那夜，林慕辞探取军火无果后，便迅速回大本营搬救兵，所以日方才能巧借顾舒乐作导火线，挟持舅舅交出藏宝图。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理完头绪，不禁悔恨交加。
她犯了大忌，不但轻易相信陌生人，还助纣为虐，帮林慕辞这个侵略者逃离危险。
“九儿，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不要出声。”
突然地，顾成彰打断她的思索，神情像是诀别。
“舅舅——”江九黎热泪盈眶。
“嘘。”
这是顾成彰最后交待的话，只见他伸手一推，底下是漆黑的山沟，一阵天旋地转，江九黎跌进了沟里。
跌进了生的希望里。
顾舒乐沉不住气，顾成彰毅然决然将这线生机栓在了江九黎身上。
……
天边挂着长了毛的月亮，树影涂在她的面孔。脚步声走远了，舅舅和舒乐走远了。
江九黎一双眼睛悲伤而空洞，尖锐的疼痛从脸上蔓延至浑身，直达心底，喉咙真的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她躺在那儿，无力动弹，像是帆船漂浮在浩瀚夜海，听见水底群鱼喧哗。
“顾先生，事到如今，不必拐弯抹角了，您借用我帝国的军火，是不是应当物归原主了？”日本军官的声音。
顾成彰道：“我早该猜到你们是为了藏宝图而来。”
日本军官道：“那么，明人不说暗话，请顾先生将藏宝图交出，一切恩怨自然一笔勾销。”
顾成彰嘲讽一笑：“藏宝图？已经当成草纸用了，还请您派人到茅厕找找去。”
日本军官气得双眉倒竖：“八嘎牙路！把藏宝图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一阵拉枪栓的声音响起，枪口齐齐对准了顾成彰。
顾成彰开口：“我这条命早就付与了祖国每一寸山河，您若是稀罕，尽管拿去。”
日本军官持枪抵着他的脑袋，“顾先生在商界地位不容小觑，不然也没能耐将我大日本帝国的军火劫走。我非常欢迎像顾先生这样有胆识的人，替帝国效力。”
顾成彰冷笑不止，“您想让我做卖国贼，交出军火对付中国人？”
日本军官打开了保险，阴恻恻道：“良禽择木而栖，选吧，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你口中的同胞重要？”
“叛国者，活着比死还痛苦。”
“冥顽不灵！”
日本军官失去了耐性，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响，一道弧线划过。
子弹飞出去穿透顾成彰的脑门，热血喷溅。
他甚至来不及对亲人说上半句话，那血肉模糊的圆孔，便吞噬了他的意识，结束了他鲜活的生命。
顾舒乐站在他身后，绝望地看着父亲僵直的身子轰然倒下，心头燃起了一把大火，将她烧成了一具空架子。
“爸爸！”
“老爷！”
夜色深深，一阵嘶声力竭的尖叫，落入江九黎耳中，无家可归的林鸟惊飞，滑过瞳眸，山沟里寒气波动，顷刻间冷却了满腔热血。
这世上，除了家仇，还有国恨。
江九黎涕泪交错，死命扒开荒草，想要往顾氏陵墓跑，想要和这群卑劣的日本人同归于尽。
这时，一双脚驻足她跟前，锃亮的皮靴仿佛能映出来人的脸。
她抬眸，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脊背挺直，军装加身，茶褐色的，和那群日本兵士一样嚣张的颜色。
多么英俊潇洒的一个男人。
林慕辞。
他单膝跪着，伸过来的手有着烟味，他说：“保重身体，我送你回去。”
指尖被碎石划伤，江九黎趴在地上，那手深深抠进泥里，痛得她微微发抖，“是我眼瞎，竟然没看出你是日本军人。”
“你是个意外，我没想过你会出现在我的计划之中。”林慕辞伸手扶她，眼底浮现一丝痛楚。
“滚！”江九黎推开他。
林慕辞默了片刻，仍旧伸出手，“请你节哀。”
不咸不淡的安慰，更是使她悲从中来，目光定格在他腰间的武士刀上。
江九黎递手过去，起身的同时触碰到他的刀，下一秒，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刀抽出。
刀尖顶着他的喉咙。
冰冷的触感如她睇来的眸光，林慕辞怔住，随即一笑：“若杀了我能平息你的怒火，那你杀了我吧。”
江九黎闭眼，心中大恸，“是你！是你通知了他们来抓我舅舅，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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