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城~管抓人了!
听了林立的话,青二十七并没有表示出不可思议或鄙视的神情,依旧淡淡地说:“没有人想死。你想活又有什么错。”
林立盯住青二十七端着肉汤的手:“看来我找你没错,青姑娘,你可知道我……”
他鼓起勇气抬起眼,目光灼灼,青二十七赶忙打断他:“不过,你的事我做不了主。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承诺,以我对暮成雪的了解,她至少能保你一段时间。”
林立望着她,黯然地收回目光:“如此……大恩不言谢。等我家人安全,我定然设法报答解语轩。”
青二十七道:“说这些还太早,首先,你得保住性命。”
林立的想法不难理解:楚乐一逃离梅沁掌握之后,他与汗青盟的合作也到了终点;
他手中有汗青盟的一些秘密,汗青盟派出杀手,欲杀之灭口;
他则当即立断,逃到汗青盟的敌对方——解语轩,并留下与这些秘密有关的物件。
这些物件、这些秘密就是他的护身符。
因为家人的关系,他不得不回到汗青盟,但到解语轩走这么一遭也不是白走的。
可以想见,他回去后必会对汗青盟提出条件:我已将你的秘密留在了解语轩,只要你不杀我和我的家人,那么那些秘密就暂时不会被曝光。
反之,你对我不仁,我定然要你好看。
若我的家人或我有什么意外,那些秘密就将被公之于众。
青二十七有点佩服林立的大胆,他怎么知道解语轩一定接受他的条件?
解语轩既然要取代汗青盟,肯定会好好利用这些秘密;但要说服暮成雪暂时搁置,也并非易事。
除非他有足够的理由。
可是林立并没有想去说服暮成雪,他甚至没有要求要见她。只将一个盒子让青二十七转交暮成雪,便离开了解语轩。
暮成雪将那盒子带进房间查看,许久没有出门,之后也没有再提这件事。只是说,如果林立能活到汗青盟覆灭的那天,她不吝在解语轩中留个好职位给他。
“不蛮干,是个人才。”她评价这样评价林立。
也许林立说服暮成雪的“理由”就放在那盒子里?青二十七想不透,也就没再多想了,横竖天塌下来有暮成雪。
后天就是武林大会,解语轩是主会场,好好和花千叶等人忙里忙外已经忙了好几天。
场所布置、食宿安排、名单确认,琐事之多出乎青二十七的想像,好在这些事与她关系不大,《新闻》记者又全撒了出去做先期采访,她反倒变得轻闲,便约了楚乐一出门逛去。
管他前线如何,大街上热闹依旧。
只是此时立秋刚过,夏天的暑气还未尽去,蒸得人比盛夏时还要难过三分。
楚乐一向来比青二十七怕热,走了一会便热得浑身汗。见边上有卖豆浆的摊子,忙拉住青二十七过去,要了点豆浆解解秋老虎的暑气。
那卖豆浆的人十分热情地招呼他们:“客官来啊,冷的吃一盏,包你透心儿凉、一爽到底!”
楚乐一一边喝一边称赞:“这豆浆果然是要冰的喝才好。这个夏天我都还没享受到就逝如白驹过隙,明年夏天,一定要赖在解语轩,躺在暮成雪的冰窑里、雪堆上!”
青二十七没回答,听着那卖豆浆的人一声又一声地吆喝:“冷的吃一盏,冷的吃一盏……”觉得无比别扭。
楚乐一捅了青二十七一下:“青二十七,你又发呆了!你到底是有多爱演呆若木鸡的现场版啊?”
青二十七说:“你不觉得……”
楚乐一:“觉得什么哪,有你这样话说半截的吗?”
青二十七瞧了那卖豆浆的人一眼,道:“喝完走吧,我一会与你说。”
也不理楚乐一骂骂咧咧,拖了他就走,眼看得离那摊子远些了,才要说话,只听前头吵闹声起,
随地摆摊的那些小摊主风卷残云般地胡乱收了摊子,有的打成一个包裹,有的是忙忙推着车走,狼狈不堪地连摊带人从他们身边过去,带得他们差点儿被绊倒;一面喊着:“官府来人了,快跑,快跑……”
楚乐一大叫:“跑这么快,赶着投胎吗!”话音刚落,果见几个官府的衙役手拿棍棒出现在街转角,奇怪又不奇怪地冲着那卖豆浆的人便去了。
开禧二年七月初五,临安街头一阵混乱,可向来赶着那些摊主们跑,不是掀摊子就是顺手牵羊的衙役们这回却无视他们,直直奔向豆浆铺。
那卖豆浆应是没想到他们直奔自己的铺子而来,收之不及,立时被团团围住。
他几时见过这阵仗,连连作揖:“官爷,官爷,知道错了,青二十七小本生意,还请官爷给个活路……”
有个衙役头目似的人斜睨道:“府尹大人有令,请你去衙门坐坐。”
那卖豆浆的苦着脸道:“小的……小的……还请官爷行个方便……”一手已将一把碎银子往那小头目的袖子中去。
不想这头目今天不知怎么转了性儿,将他一推,喝道:“你当官爷什么人哪!”呶了呶嘴,手底下人更不打话,上来拽住卖豆浆的就要走。
那卖豆浆求之无用,又被棍棒敲了几下,赶忙换了策略,杀猪似地叫了起来:“当街杀人啦!当街杀人哪!”
那小头目喝道:“你还喊!再祸从口出,怎么死都不知道!”
使了个眼色,一个手下上前,拿朴刀的刀背往那卖豆浆的头颈一斩,那卖豆浆的头一歪,晕了过去。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搬了他便走。
又一会儿,四周的人才重新冒出头来,向着他们去的方向指指点点。
楚乐一本来蠢蠢欲动,可看青二十七没反应,便也不动。这时问道:“你要说什么?”
青二十七低下头,想了想,道:“你知道‘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的故事么?”
楚乐一抓抓头:“这个……好像是说董卓的事……”
汉献帝元年初,长安有童谣流传:“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乍听不解其意,其实内有深意。
“千里草”即为“董”,“十日卜”是为“卓”,这首童谣暗讽当时以下犯上、把持朝政的董卓,并预示董卓终将“不得生”,不得好死,后来果然如此。
楚乐一听青二十七这么一说,恍然大悟,念道:“冷的吃一盏……”放低声音道:“你是说,韩侂胄……”
青二十七点点头。“冷”即“寒”,“寒”谐音“韩”;“盏”则谐音“斩”,冷的吃一盏,这是在预言韩侂胄要被砍头。
无论这妖言最后会不会成真,在北伐吃紧时,临安街头传出这样的谣谚,韩侂胄肯定如梗在喉,怎么可能舒服得了?
他们一边走,一边却都没说话。
青二十七在想,这事儿谁做的?
是暮成雪没有知会她就让人动了手;还是有什么人和她们想到一起了?
如果有人和她们想一块,目的又何在?
她想了很久都想不出所以然来,决定去和暮成雪谈谈。
忽然发觉楚乐一也安静了很久,这简直不是他风格,问道:“天山童子鸡,你吓傻了么?居然这么久没开口说话。”
楚乐一问:“预言,你信么?”
嗯?他为何如此问?青二十七转头瞧他,他不同寻常地一脸忧愁着。
青二十七不喜欢看楚乐一这样,故意道:“哟,楚爷怎么可能质疑预言的真假。你从前不是遇见过个半仙,还传了你什么推。背。图。么?楚半仙!”
楚乐一呆了呆:“啊,你还记得那个。”
青二十七哼了一声,心想,若不是因为你那些话,暮成雪何以会布这么大的一个局。
吴曦必反,莫要告诉我,你这是空穴来风,那可是会让暮成雪全军覆灭的。
又想,暮成雪哪里可能这么容易全军覆灭。
即便吴曦不反,她也肯定能想出办法将他逼反。
总之堂堂暮成雪,怎么可能任人宰割!
然后又想,自己几时变得和暮成雪一样,彻头彻尾地阴谋论了,连心肠也愈来愈硬。
青二十七胡思乱想着,楚乐一竟然也许久不说话,青二十七这回真是感觉他很奇怪了:“唉,你这猴儿,居然也能安静这许久啊!”
楚乐一又搔搔头:“我正冥思苦想,你不见么?”
青二十七:“我不就是在问你想在什么吗?”
楚乐一:“我在想……想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想一些犹豫不决的事……”
青二十七:“说来听听。”
楚乐一:“说出来我怕吓到你。”
青二十七:“我皮厚,心硬。你还不知道么?”
楚乐一:“那你倒说说看,我遇见过半仙的事,你有几分相信?”
青二十七哈哈大笑:“那个啊……其实我不太信是半仙。说不定是神仙呢。”
楚乐一不安地道:“我不是开玩笑。”
嗯?青二十七这回真认真起来了:“楚乐一,你是不是要和我说你的秘密了?你可要想清楚,千万别说了又后悔。”
“去……”楚乐一明显也恨得牙痒痒,“鹦鹉学舌、拾人牙慧。”
青二十七:“唉,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楚乐一:“嗯,你小腹那么大,果然是人间罕见、天下无双!”
青二十七:“喂!你那什么狗嘴!”
…………
互损了几句,楚乐一终于放下重重心事,恢复了正常。
他们去买了几壶小酒,坐在西湖边上看夕阳。
淡烟疏雨间斜阳,江色鲜明海气凉。到底是入秋了,白天热得很,这会却有丝丝凉风,快意得很。
楚乐一看着夕阳,忽然悠悠地说了句:“你知道的,我不是宋国人。”
青二十七说:“恩,我知道提,你不是宋国人。”
他早就说过的,现在是不是又想说了?
那就说吧。
青二十七没追问,但用眼神鼓励他。
楚乐一说:“我家乡那里的人,不穿这样的衣服,男人也不扎辫子。”
青二十七想翻白眼:“我们这叫束发好吧!”
“好好好,束发就束发!你别打叉行不行!”楚乐一和青二十七碰了碰酒壶,喝了一大口酒,“我们那儿,也不说你们的话,不写你们的字。”
青二十七:“嗯。你说过,你是外国人。”
“我们那里……”他目光闪烁,似是在考虑要怎么循序渐进才不会吓到青二十七,然后又喝了口酒。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楚乐一说的“那里”,还是让青二十七很惊奇了一下。
“我们那有很高的楼,十几二十层很常见,最高有几百层的。”
“几百层可不到云里去了?难不成你真是仙人?”
“你不是说我说什么你都信么?多嘴!我不说了!”
“说嘛说嘛!”
“我们出远门不骑马。坐车。和你们的马车不一样,能跑很快。还能飞到天上去。”
“你真的是仙人!?”
“麻烦你把眼珠子放回眼眶里去……”
“你真是千年老妖?”恩对了,他是说过他是千老妖的。
“不是不是!你这人很烦。我真的不说了。我说的你又不信。”
“我信。”青二十七眨眨眼。她真的相信。
可楚乐一真的不再说了:“谣谚这东西,妙得很。我有时在想,会不会是我们那,还有人认识那个半仙,从那半仙的书里新破译出了什么。”
青二十七好奇地问:“等一下,你是说,还有人看过那个半仙的书,而且他知道的内容你不知道——那半仙的书,你没有都看全吗?”
楚乐一道:“对啊。我没看全,因为没法看全!那是个残破的拓本。没等发现它的人研究透,就毁于大火了。
“现存的一点点拓本,也是靠见过的人强记下来的图样,可谓残之又残。我就更惨,别说原件了,连原文都没见过,只不过是读了些译本和解读。”
青二十七费了一番比对弄明白楚乐一的意思:“哦,就像我们要是看到夏朝商朝的字,一样也看不懂。
“看不懂,就不可能把那字以‘字’的方式来记住,只能当成‘图’来记,那自然是很难记得全,也不一定准确了。是这样的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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