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胭殇
一杯清酒倒在了地上,陆妩愣怔看着圆首素面的墓碑,上面刻着包括姓名、逝世时间,然后是某年某月葬于某地,并无有铭文。如此草草,让人不由得生出仓惶之情来。
此处背靠荒野最是僻静不过,几株嘉木如今寒冬腊月里也光秃秃的,陆妩立在寒风之中看着这一切不禁悲不能自已,这块土地下面躺着白语鹤,如今却不能够得见,想必已经成为一具枯骨了,不知道可怖成什么样子。
白语鹤一直是那样清白的样子,在陆妩的脑海之中,陆妩希望余生的脑海之中都是白语鹤最美好的样子。不日她便会追随他而去的。
正在沉吟之际,土丘后面传来了一阵异动,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那个地方,陆妩看见土丘之后走出来一个浑身缟素的女子,陆妩惊诧朝她望去,陈画胭一张苍白色的脸颊展露出来。
她瘦的不成样子,从前她端庄明丽,举止明快,怎么会变成这样?如今这个处处带着哀怨的女子,竟然是从那样一个模子里走出来的。
陈画胭被禁军拦住,那竟然是陈画胭,如此明丽的一个女子怎会落到如今的这般田地?
陈画胭冷冷的看着陆妩,陆妩让禁军放开陈画胭,与陈画胭对峙良久。
“夫人……你何故回来?”陆妩皱眉出声询问道。
陈画胭难道不知道,她贸然出现在江州很可能会威胁到孩子的安全,那是白语鹤唯一的血脉。
不敢把话说的太露骨,陆妩只能略微表露内心所想,明明陈画胭在荆州好好的,她为什么要回来呢?她在这里孩子又由谁照顾着呢?
“孩儿,夭折了……我在此处等你良久,你可知晓?”陈画胭苍白的脸上滑落眼泪。
“怎会如此。”陆妩眉头拧紧。
白语鹤唯一的血脉也失去了么?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今这样的光景让她如何向九泉之下的白语鹤交代呢?
若说孩儿因病而亡的倒没什么,可是见陈画胭如此愤懑语气,孩儿倒不像是病故的。
“祁兰找到了我,他不杀我,他将孩子杀死了。”陈画胭泪落连珠,“因为是陈氏之女吧,祁兰饶了我一条命,可是我宁愿他杀了我,也不愿意他杀死孩子,他要索命就朝我来好了,我把命给他的,白语鹤的正妻,我由得他折辱去,可是他为什么要杀孩子,还能对他产生什么威胁?”
“夫人还请节哀顺变。”陆妩惶然劝道。
陆妩竟然不知祁兰是这样一个赶紧杀绝的人,连襁褓之中的婴儿也不放过,荆州的陈画胭下落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呢?陈画胭的贴身丫鬟欣儿又去了何处?
“欣儿去了何处?她照顾着您,您如今怎么会孤身一人?”陆妩问道。
“欣儿死了,一头撞死在了我的面前,就在祁兰杀死孩儿的那一日……就剩下我孤家寡人,倒孑然一身了,她时常劝说我回到建康早日改嫁的。”
“竟然如此!”此事非常蹊跷陆妩追问道,“欣儿是怎么死的?”
“你何故有此疑问呢?”
“想着夫人身处于荆州,躲避之时不过是三人而已,下落祁兰怎么会知道的。”
祁兰他还瞒着她做了什么事情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躲避着便会时常梦见祁兰带着人闯进来,夺走我的嘉言,如今果然成真了。”陈画胭睁大眼睛惶恐道。
陈画胭看向陆妩突然出声质问道:“你何故去了建康只图自己的安乐,那些誓言都忘却了不成,你是否不肯为夫主出力呢。”
陆妩无奈看着陈画胭,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也曾尽力去做,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结局,原本还以为白语鹤能够被救下的。白语鹤终究没能够救下来,究竟是谁的错处。
陆妩暂时屏退左右,留下姜瑛在一旁,有些隐秘不能够让他人知晓,否则有伤大体。
“进宫作为交换条件便是释放白语鹤,原本主上已经答允,白语鹤也被释放回了江州的,可是主上不守诺言,白语鹤到了江州还要赶尽杀绝,我也无能为力。”陆妩哀叹道。
“是么?”陈画胭难以置信看着陆妩,“你为何不将消息告知于我,我也能够见到她的最后一面。”
陆妩摇头:“不敢派人前往荆州,恐怕泄露孩儿与夫人的行踪,想着语鹤安顿下来自是可以团聚的又何必急于一时,没想到倒真的应验了。”
陈画胭哭泣的越发厉害了,不甘心道:“主上好狠的心。”
“主上本就是刻薄寡恩的一个人,狡兔死,走狗烹,哪里会顾及到昔日的恩情呢?”陆妩冷笑道。
“他倒是顾念着你们的旧情,被封为贵嫔了,想必夫主看见也会很欣慰的,他不就是想看见如今的这一日么?他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夫人……当初我进宫是为了语鹤的,位分却不是我在意的,自从知道语鹤被即将鸩杀之后,我四处奔走寻求转圜余地,不惜与主上闹翻接着被禁足,如此还不能说明妩不是一个贪慕富贵得陇望蜀的人么?”
“好了。”陈画胭摇头,“不管怎么说夫主都已经不在了,你就安心的在祁兰身边就好,而我……”
陈画胭叹气:“本来就不应该再留在世间的。”
陈画胭忽然举起一个小瓶举头灌下,陆妩来不及阻拦。
“您喝下了什么?”陆妩惊恐道。
“肝肠寸断鹤顶红,如今想问的已经问清楚,就不再久留于世了。”陈画胭满脸都是轻松。
陈画胭朝白语鹤的坟墓一步一步走去,轻轻抚摸着墓碑。
“夫主,如今便寻您去了,还请您等着妾身。”陈画胭悲怆道。
陈画胭的身形颤颤巍巍,陆妩赶过去扶住她,陈画胭推开了陆妩。
陈画胭的口中倒灌出一大口鲜血,两眼一白,紧接着慢慢的倒下去了。
陆妩沉痛的闭上眼睛,陈画胭靠倒在了白语鹤的墓前,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不再久留了,在江州凭吊完白语鹤完,陆妩打算启程返回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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