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静夜漆漆

　　皇城中芸碧的思绪就像被绳索牵着的风筝，想飞得愈高，偏偏被烟尘气牵绊着。她冷冷一笑，并不懊恼，因为她知道如若没有那一丝的凡尘，风筝凭着不着依靠的风，总是难以在天上长久，飘得愈高，看似愈加让人艳羡。总归只有风筝自己明白，它没有家，没有归属，没有依托。

　　她双眸似两弯冷冽的天山清泉，在淡雅月光下的柔化下，增添了几分温柔。指尖在不经意间翻过一页又一页的音谱，音符恍然间似波浪般一抖，她轻轻抬了抬眼皮，揉了下眼睛，兴许是困倦了。

　　这么一想，她觉得眼皮重得很，闭着眼就不想抬起了。喃了喃薄唇，掩过想打的哈欠。窗外的风暖暖的，或许风本身不暖，只是她的身体过于冰冷了。实在够惬意，现在所有的念头中断，她慢慢抬起眼皮，眼前一道诡异的画符飘过惹得她打了个寒颤，她来不及分清这怪异的感觉是由指尖传来，还是由心而生。

　　心像石沉大海一般，一直下落，下落，落不着底，却也不慌不惧，清丽的脸上多了一抹凝重的风姿。几只突兀飞起的黑鸦，在月色中丝毫不引人注意，她眉岱一拧，乌黑的眸子格外的沉冷。

　　轻轻呼出一口气，眼间的神色填了几丝愁容，微微垂首，长而浓密的睫毛下，目光淡淡的停在《水龙音谱》上，书这时候也乖乖的，像个无辜的孩子。

　　由丹田而升，细细绵绵的玄力，让她的身体不再木讷，这种感觉愈加强烈，她越是明白，这瑞府中的事端，多多少少和她有些关系，若不是和她就是和这谱子了。

　　”这还不一样？“她的薄唇撅成一道两端向下的弧线，”兴许明天明天什么都好了。“心中暗衬着，眼中闪现出皎洁顽皮的神色。”退一万步，我就溜走了，这里的许许多多，烦烦扰扰，我又没有真的在意过。

　　这一夜，无风，她早已强忍了困意，许久……许久……

　　这一夜，无梦，难得睡得这么死，睡得这么好；因为身体真的乏了，乏到了一定程度，什么感知都弱化了，真的什么都不想，也没力气想。

　　她的唇际多了一抹略带傲然和释然的笑，淡淡的。本来肆意随性的才是许芸碧，好似她本该就是没心没肺，任性妄为的……

　　这一夜，很长，很长，长到让人忘记了长度。

　　长夜漆漆，唯独这个夜她的精神也不存在在梦中，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再想，困倦的时候能够睡着，原来这么的舒服。

　　当她醒过来，准确的来说，是被瑞暮婉摇醒的。顾不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也不管是不是日晒三更。芸碧睡眼惺忪的看了暮婉好几眼，刚一回神，暮婉满脸期待，地迎上目光，刚准备开口：“芸……

　　芸碧禾眉一蹙，俏眼瞪了她一眼，扯过了锦被，又窝到了床角。

　　”芸儿，你怎么这么能睡！“

　　芸碧把头扎进被窝，来回蹭着，她是该醒了，没有醒着哪里感觉得到被摇晃，还有这句声音。

　　她探出头，一半的脸埋在被子中，躲出一只清澈的眼睛，视线悠转慢慢的停在暮婉身上，由头上明亮大气的发饰再到被细细勾勒出的柳眉，那眉眼一直笑着，从眼角一直笑到眼尾。她的眼不是很出众，笑起来却别有一番风味。

　　此时的暮婉让人觉得没有杀伤力，没有保护色，让芸碧也有闲暇出神一会儿，想点事情，还可以仔细端详她，又不怕被发现。

　　由上而下的看着。芸碧的动作显得极为漫不经心，闭上了眼，又懒洋洋的睁开。伸着手，揉了揉眼睛，：”你这是要干嘛呢。“

　　暮婉道；“你还睡，再睡都成小猪了，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出去走走呗。”

　　芸碧从不排次主动跟她亲近的人，做了起来，望了几眼着窗外的蓝天，这会儿她可真是精神了。

　　蓝天上的云，刚凝卷出一点模样，又被干爽的风给吹散了。

　　“你看你，磨磨唧唧，磨磨唧唧，这都什么时辰了。”暮婉看着芸碧不紧不慢，悠悠梳着长发的样子，哭笑不得。

　　木梳梳到了发尖，芸碧定定的看着，“我这不在慢慢清醒着嘛……”

　　“二小姐也算是遇到克星了，平时可不是说一不二。“阿朱忍着笑，娴熟的端进来两杯早茶，将茶几放在红木小桌上。

　　暮婉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像是没听见揶揄一样，看了芸碧一眼笑道，“我算是明白了，这丫头可不能再跟着你，我要越来越没形象了。”纤腰微转，”我明儿就去回了老太太，你还是随着我。“

　　阿朱的笑意愈加深沉，“到哪儿不一样，只要是小姐们的事情，都是我的分内事。”她总是有着与年纪不符合的成熟稳重，这样的女子乖巧，知心，也让人心疼。

　　暮婉侧身看着她，“这可也不是你能定的。”

　　“怎么不是我能定的。”

　　“当然了，”暮婉打趣道：“哪天你嫁人了，你的郎君怎么舍得让你再当伺候人的丫鬟。”

　　阿朱微微涨红了脸，这倒是没逃过暮婉的火眼金睛。她眉眼间的神态愈加成熟动人，只是这一份祥和中还夹杂着淡淡的的失意，“我不盼别的，安分的过完这辈子就够了。”

　　她一直是个安分的人，昨夜，梧桐树下那个负手而立的风姿，让她生平第一次变得有些贪心。

　　原来她也会有念想。从来不是个任性妄为的人，只是突然有些开心，自己虽然是个下人，可是至少有一点和小姐们是一样的，那就是情感。不只是是个懂事的丫头，还可以是个有奢望的小女子。

　　很庆幸，那夜遇见了他。

　　“哟，脸都红了，一定是言不由衷。”暮婉一点不想“饶过”她，“等时机到了，我就帮你物色户好人家。”

　　阿朱很快恢复了往常的自如，像芸碧抱怨道：“我们的二小姐，有一颗比常人都大七倍的心。”

　　“嗯？”芸碧微微抬着头，等着听下文。神思就像空谷中的静谧的兰花，风儿吹过，轻轻浮动，风儿一走，又是原先的样子，屹立在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方，毫不为外界所动。

　　不过暮婉捧着个场，一本正经道：“你倒是说说，我的心大在哪了？说不好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这第一大，小姐心思敏捷，可不是普通官宦家的女儿能比的；这第二大，小姐心中所容，是整个家族，而不只是女儿家的闺中事；这第三大，附里大小琐事，至于这最后嘛，嗯，第四……”

　　暮婉扬着眉，倒没想到阿朱说得能这么朗朗上口，最后看着阿朱似乎黔驴技穷的样子，不知是该生气呢，还是高兴这丫头果然把自己绕进去，只听耳边又继续道“……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比许多男子都要雷利果断。还有小姐操的心也大，什么闲事都想管，都不放过，你说这心能不被撑大嘛。”

　　”好啊，你这丫头，最后还是吐不出象牙！”暮婉正打算去收拾她，才看到阿朱已经跑了出去。

　　此刻正倚靠着门栏，探出头，“还有这最大的最大，是脾气。“弯着腰，笑得媚眼都弧成了弯弯的月牙形，沉稳柔和的语调中，带着些顽皮。

　　暮婉是想追的，又伶俐的一回头。对芸碧道：”她也是算准了，我今天没空收拾她。”

　　芸碧这才轻轻地一抬头，清澈似水的转闪过一抹青光，显然是才回神。

　　暮婉略带无奈的向上翻了个白眼，略微无神，又夹带着幽怨的目光看着芸碧。心中暗道：“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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