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伊斐篇④
托颜如意又哭又喊,非常之吵的福,在昏睡了将近半月后,苏伊醒了。
“苏苏!”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苏伊迷迷瞪瞪地朝那边看去。当她看到一个顶着布满血丝的熊猫眼,披头散发的少女时,吓得差点直接从床榻上跳起来。可惜她长时间没有运动,下半身麻得发疼,想要坐起身来结果却一动也不能动。
“你是……”实在是难分辨,苏伊仔细打量着少女。对于她的反应极其不满,少女鼓了鼓嘴,干巴巴道:“我是颜如意啊。”
“……什么?!”本来在梦中听到颜如意的声音,苏伊只当自己太想念她,现在看到真人……是什么让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变成了这样???
“这才过了几天?你怎么是这副样子?”
“几天??”颜如意瞪大了自己通红的眼睛,顺手将桌上的茶盏递给苏伊。她拿着茶盏的手哆哆嗦嗦,让苏伊不自觉担心她会将这茶水泼到自己身上。
幸好,这茶盏最后安然无恙地被她拿到手里。
“这都过去半个月了哎。”颜如意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苏伊,眼皮子便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地低了下去。
苏伊没醒的这半个月里,她一直没敢睡,日日夜夜地守着她,生怕苏伊哪一刻醒了,自己不在身边。
这也是白斐会讨厌颜如意的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才是一对呢。
“好好睡吧。”苏伊拍了拍她的脑袋。腿上的疼痛稍微缓解了一点,苏伊挪了挪身子,留了个位置给颜如意。
颜如意意识模糊,但仍强撑着精神,让自己躺到床上,然后就迷糊着了。
白斐靠站在门口,看着她们。
他的眼睛比颜如意的还要红,青黑色挂在眼下,衣袍有些乱糟糟的,衣襟上的扣子还给系错了。
难得看到天外天的白玉仙君如此糟糕的样子,苏伊想笑,但想起来那些更糟糕的事,嘴角欲扬起的弧度僵住了。
见她这个样子,白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看了一会儿苏伊,轻轻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
没想到白斐如此动作,想等他过来和他好好聊聊的苏伊,心情更加糟糕了。
她面色阴沉地想:是不是应该直接将他#*#*#*#*#
“阿嚏!”
另一边,端着药汤的白斐匆匆往回赶,然后就偏头打了个喷嚏——完全不知道自己又惹到苏伊的仙君大人,为他默哀一秒(点蜡)。
……
“你是谁。”床边的人没搭话。
那人看都没看苏伊一眼,直接将沉沉睡过去的颜如意打横起来,抬腿就想走。
“站住。”一个东西擦过耳边,摔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抱着颜如意的人微皱眉,停住脚步。
“你是谁,放下小意。”苏伊重复了一遍,站在那人身后,金钗抵着他的脖颈,只要再凑近一点,金钗就会刺破皮肤,粘稠的液体就会顺流而出。
那人还是不说话。
两人就这般僵持着。
“……苏?”回来的白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苏伊没搭理他,仍是盯着那人。
而那人见是白斐,便快步走向他。
“我带她走了。”那人说。
“快走,走远点。”白斐挥挥手道。
苏伊放下金钗,看这里俩人一问一答,颇为熟稔的样子,心里就像有个爪子挠,痒得很,也好奇得很。不过还是担心颜如意的心占了上风。
“那人……”她欲言又止。
“哦,他是沈子苏。”白斐端着汤药进了门。
“他和小意……”苏伊还没说完,就被白斐打断了。
“嗯,一对。”
苏伊:“……”
汤药冒着热气,乌黑浓稠的汤汁散发出苦涩的气味。白斐拉着恍惚中的苏伊,坐在床边,汤匙舀起一勺,凑到她唇边。
猝不及防被熏到了,苏伊本能地后退,结果一下子撞到床柱上。
“哎哟喂。”捂住被撞疼的脑袋,生理反应让她流出了几滴泪水,显然是撞得狠了。
见状,白斐扶住她的肩膀,连声问道:“没事吧?撞得很疼吗?”
“没事。”苏伊摇摇头,但反应还是有些迟钝。
“张嘴。”汤匙再次靠近,那股味道再次扑面而来。
苏伊倒是没躲,愣在那里,像是没听见他说话——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苏慕苓,苏慕苓。”那声音变得尖利,在她耳边重重回响。
苏伊想要驱赶聒噪的声音,但像是被定住了,她无法动作,一点儿反应也不能做。
“苏慕苓,苏慕苓,不要醒来,不要醒来。”声音如鬼魅,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不要醒来,不要醒来。”
“不要醒来,不要醒来。”
痛,好痛。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他背叛了你,他与妖王做了交易,他背叛了你。”苏伊的精神有些崩溃,那声音趁机说出了这句话,继续打压她的精神。
“他与妖王做了交易,他背叛了你,苦劫只是一个局,你被骗了!”
闭嘴!闭嘴!
他不可能骗我!
“这是事实啊,你尽可以去问他,他背叛了你——”声音喋喋不休,继续给苏伊洗脑。
它成功了。
大病一场,刚苏醒的苏伊本就虚弱,再加上之前声音就在打压她的精神,如今计谋得逞,声音悄悄地遁了。
苏伊乖巧地喝了一口又一口,白斐还在纳闷什么时候她这么乖了——以前喝个药她都能把九天云霄折腾个遍的。
然而让白斐没想到的是,苏伊吐出刚喂下去的汤药,眼睛突然睁大,直接向后仰去。白斐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苏?”白斐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侧脸。
“苏?醒醒,苏?醒醒啊。”他慌了,也不顾洒了一床的汤药,手覆上她的脉搏,探出一股仙力。
这是……魔气!
是那个斗魔的魔气!
“该死。”白斐直觉加大输出,将那丝魔气轰出了苏伊的身体。
那股魔气想要逃跑,白斐一把抓住了它。
将它提至眼前,白斐死死地看着它,眼眸中怒火闪烁,充斥着愤怒之色。
手上力气加大,他直接将那股魔气捏碎了。
好一个斗魔,好一个妖王。
等从苦劫里回去,他定要去搅他们个天翻地覆。
-魔界.
“属下知错。”斗魔跪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黑血也不去管,战战兢兢地磕了一个头。
“哦?”低沉的声音夹杂些许魅惑。那声音从王座上传来,一只白如脂玉的手把玩着银色的发丝。
整个宫殿都是阴沉的暗色调,唯独那坐在王座上的人,拥有着与之相反的银白色。
他身着一袭黑色锦袍,勾勒着金边,衣摆处锈着龙纹,一直延伸直背后。他胸襟大敞,露出精壮的腹肌,隐约有黑色的纹路覆在其上。银色的发丝如瀑布般柔顺地披散下来,竟泛着一种光泽。他整个人仿佛散发着光辉,如皎皎明月,柔和得不可思议。
他戴着一张金色面具,半遮住脸颊,只露出在他的惨白下,格外明显的薄唇。
斗魔全身发抖,生怕座上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儿怪罪下来。
虽然他散发着一种柔和的气场,但只要他一不顺心,自己的脑袋分分钟就没了,没了!那人还会很好心地帮你神魂解脱一下——生生捏碎啊!!!不不不,他是慢慢地捏碎,一下一下的那种,真的超可怕的!!!QAQ
“呵呵呵。”妖王笑了,然后起身,从王座上走下。
随着他下台阶的动作,斗魔抖如糠筛,闭上眼,绝望地准备挨罚。
出乎他意料,妖王从他身边经过,什么话也没说。他抬头悄悄看了一眼,看到的仅是妖王消失的衣角。
斗魔(一脸懵逼):这是闹哪样???——等等,王,您又跑了!!!您还有事情没处理啊喂。
生无可恋的斗魔跪在原地,自闭了。
-九天云霄.
“唔。”少年捂住胸口,发出一声闷哼。
“小叶子?”唐灵疑惑地看向少年,担心的问道:“你没事儿吧?”
苏柏沐去处理事情去了,离开时嘟嘟囔囔的,幼稚到唐灵非常嫌弃地把他踹走了。所以这里只剩下少年和唐灵。
被唤作“小叶子”实则名为叶的少年摇摇头,“无碍。”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唐灵脚踝处的铃铛发出急促的声响。她脸色一变,难看极了。
脚上的铃铛能侦测出魔气,响得越急,魔气越浓。此时它响成这个样子……
“南天门那里……有魔。”她艰难地说道。
“放心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叶顿了顿,“如果有急难,就把那些魔引到这边来。”
“好。”唐灵点点头,她知道叶不能离开菩提树的范围,便自己召唤出小云彩往南天门那边赶。
叶站在幻月镜旁,望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负手而立。
……
“出来吧。”他淡淡道。
“好久不见。”来人从菩提树下走出。黑衣银发,竟然是魔界的妖王!
他戴着的面具在阳光下闪着金光,但整个人却是阴寒至极。
“带着这个破面具干什么。”叶嗤笑一声,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那我就摘了吧。”妖王“乖巧”道,伸手想要拿掉面具。
“可别。”叶出声阻止他。“看见你那张脸我就恶心。”
“哥哥不喜欢吗?”妖王摸了摸脸上露出的那一小块肌肤,随后痴痴地笑了。
“是因为和哥哥的,一模一样吗?”
“我可是好喜欢呢。”妖王变了调的声音略显尖利。他向叶走去,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拉近。
大概有两米左右的距离,他停下了。
“哥哥不想看看我吗?”妖王委屈道,但表情却是冷淡的。
“她醒了吗?”转身,叶像是在直勾勾地盯着妖王,其实是在透过他,看向菩提树。
“快了呢。”妖王答道。
虽然妖王叫叶为哥哥,但实际上妖王比叶高了一头不止,甚至比起叶,他的年纪稍显大,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回去吧。”叶没再多问,挥挥手赶他走。
“好冷淡呢哥哥。”妖王嘴里是一套,面上却是另一套。他召出一个法阵,边说边踏入法阵中,最后直接消失。
在幻月镜上抹掉了刚才的画面,叶打散了它,站在树下,抚摸着菩提树粗糙的纹路,久久不曾言语。
所有人都认为这世上只有仙。
其实,在很久以前,久到仙还没有出现,万物生灵还没有被创造,这世上是只有神的。
叶低笑一声,额头抵在上面。
神,真是个熟悉又陌生的词啊。
“好久,没见到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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