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夜九次
张芝林轻轻将抄本放在桌上，朝着苏云走去，裹在青色襦衫内的瘦削身板挺的笔直。
他注视着苏云的眼睛，许久后才开口道：“你是哪一脉的？”
东岳宗内有一百三十脉，但下堂的弟子基本都没有师承，很有可能以后也不会有，可他就是这样问了。
“你方才问我有没有练过这本功法，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练过。”
说着，他的手腕上有土黄色的灵光流转，隐约可以看出龙形。
“张家先祖，能靠着这本黄龙养气诀成为宗内长老，绝非运气。”话音里充斥着浓郁的骄傲，顿了顿，他看着苏云接着说道：
“我张芝林也是一步一步观想黄龙，才筑成道基，走到今日的半步金丹，岂是你这小娃娃可以诋毁的？”
闻言，苏云抿抿唇，略微拱手：“抱歉。”
他以为这位坐席是个小人，现在看来他错了，对方只是个呆子。
一个拿着残缺功法修至半步金丹的蠢货。
对于张芝林还没有走火入魔，七窍流血暴毙而亡，苏云表示佩服。
连自己筑成的道基都如此残破，更别提他人，此人的毅力若是用在种红薯上，现在至少也能成为一方富农。
所以他愿意为了之前的误解道歉。
算了，再寻其他功法吧。
苏云转身想要坐回去。
没想到，张芝林伸手拦住了他：“你还没回答我，你是哪一脉的。”
苏云瞥他一眼，淡淡道：“丰都，苏家。”
“……”他忍不住咬了咬牙：“你是外面来的新弟子？”
“嗯呢。”
“对坐席不尊，把手伸出来，我要打你的板子！”
张芝林气的胡须都翘了起来，他本以为是有人见自己强占着长老之位，心里不舒服，所以派这小子来戏耍自己。
没想到，对方的确就是个普通弟子，真是气煞老夫。
“哦。”苏云摊出手，静静的看着对方。
居然有人想要打自己的板子，他还是第一次遇见，不仅没有生气，甚至还有些好奇。
挨打是个什么滋味？
苏某还未试过。
“你！”张芝林握着竹板，胸膛起伏不定。
不知为何，这小崽子的眼睛里分明不带任何情绪，他手里的竹板却怎么也敲不下去。
对了。
就是这种淡然，粗略看去很正常，但细想之下却让人心生怪异。
愣了片刻，他叹了口气，捡起自己的祖传功法走回讲台上，朝着下方愕然的诸多弟子挥挥手。
“今日灵气有异，你们且回吧，明日准时过来。”
闻言。
苏云耸耸肩，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去。
手都伸出去了，对方却不敢打，那就没办法了。
“等等，你叫苏云是吧。”张芝林脸上还余留着些许怒意，冷声问道。
“嗯。”苏云疑惑的看过去。
“你们外面来的人，对修行了解不深，有什么问题就来问我。”
扔下这句话，他干脆的扭过头，不再去看白衣少年。
越看越气。
“好的。”苏云嘴角噙着笑意，拎着木剑走了出去。
啧。
蠢货里，偶尔也会出一个比较可爱的。
这姓张的小家伙，还不错。
由于自己从未体验过刻苦修行的滋味，所以对于那些修行认真且努力的人，苏云向来都比较欣赏。
有些时候，境界提升太快，毫无阻碍的同时，自然而然的也会失去一些乐趣。
突然，一个身形略壮硕的少年跟了上来，面上尽显崇拜之色：“苏兄弟，你也太狠了。”
“嗯？”
“你知不知道，张夫子最宝贵的就是那本黄龙养气诀，平日里谁摸上一下都要被训斥半天，你倒好，竟然拿在手里丢来丢去的。”
壮硕少年手舞足蹈的形容张芝林生气的模样。
“可是那本功法的确有问题。”苏云说话很耿直。
“嗨，谁不知道啊。”那少年捂着肚子笑。
“从张长老仙逝以后，张家拿着这本功法修了数百年，连一个金丹境都没出过，张氏一脉都快被革除了。
现在已然只剩下张坐席一人，顶着东岳宗筑基长老的名头，这可是人尽皆知的笑话，所以宗内才请他来下堂坐席，所谓的废物带废物嘛。”
他没注意到刚才那句话把自己也给骂了进去，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每个月他都会讲一次黄龙养气诀，就是希望我们能拜入张氏一脉，可惜根本没人去，也没人真正去练，都是做样子哄他开心的。”
这人存粹就是闲的无聊，来找苏云解闷。
可惜他说了一大堆，对方也只是简单回应嗯或者哦，让他顿感无趣，走着走着便与苏云道别离去。
沿着小路，来到一片竹林，穿过去便是苏云的竹楼。
东岳宗有翠微居供给上堂弟子，其余弟子也有东舍安家，只是昨日参拜老祖时，苏云脱口而出的那句烦死了，貌似惹怒了林飞羽。
所以他只能挑选一处，别的弟子在宗外修行暂时栖身，后来便废弃掉的住所。
所幸他对这些东西的要求并不高，足够僻静反而趁了他的心意。
回到竹楼，苏云微微蹙眉。
只见床上的被褥已经叠好，房间也是重新打扫过，桌上还放着几叠热腾腾的小菜。
屋内无人，苏云坐在桌前想了想，正好有些腹饿，顺手捉起了筷子。
懒得去思考，既然有人送，那便吃就是了。
细嚼慢咽，填饱了肚子。
他坐回床上，食指放在在床沿胡乱刻画，渐渐勾勒出一条龙形。
然后擦去。
继续勾画。
再擦去。
不知重复了多少次，苏云重新汇聚灵气与体内。
一条咆哮的黄龙凝于灵海之间，疯狂吐纳着灵气，连带着屋外的竹林都略略倾斜起来。
一炷香的功夫，龙形道基再现。
这一次，石台之上只剩下九道刻痕。
苏云不满意的摇摇头，随手一推，道基再次倒塌。
他就像一个用泥沙堆城堡的顽童，稍微不满意，就推倒了重建，丝毫没觉着心疼。
倒是竹林周边的灵气遭罪，整整一个晚上没有消停。
直到清晨，苏云轻吐一口浊气。
静静看着石台，用神识触及上面唯一的缺口，再次将其拍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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