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盟誓
(未修改别字,稍等)
马上就要进入冬天,鸩拔迦一刻钟也没有耽误,与马拉坎达城的商人匆匆商议完之后,第二天他就冒着北风出城,前往苏对沙那(东曹国)、塔什干(石国),最要的是前往费尔干纳盆地的大宛。因为盆地的富裕,大宛的畜养神马最多。
风雪中一个冬天的奔波,当第二年枯草再次抽芽时,鸩拔迦勉强筹齐了一千七百多匹神马。与此前一样,这些汗血马都是去了势的公马,并且因为仓促,有三百多匹是超过了十岁的成年马。在河中地区,这已经是没有什么价值的战马,但东方,这些再过几年就变成老马的神马依然被东方帝王称之为千里马,鸩拔迦相信他们照样能卖一个好价钱。
与担心生意相比,他更担心的是安全。渡过锡尔河后,大约还要行走一万里才能抵达赵国的雁门郡。虽然沿途都很熟悉,可这一千七百匹神马无可藏匿,它们势必会引来草原部落的窥视和抢夺。商议犹豫了许久之后,八百多名希腊骑兵被编入了商队,凭着对萨咯人的熟悉,这支庞大的商队最终在春暖花开的季节上路。
“一切都必须小心。”八百多名希腊骑兵由总督攸提德谟斯的亲信、年轻的城守狄凯欧波利斯率领。渡过锡尔河之前,亲自率队的鸩拔迦不得不又一次的提醒。
“萨咯人在哪里?”狄凯欧波利斯看着河对岸,有些警惕又有些茫然的问道。
从亚历山大征服索格底亚那开始,草原上的萨咯人就是希腊殖民者的最可怕的敌人。他们的马匹非常出色,骑术同样如此。曾经有一次他们将希腊军队引入沙漠,在沙漠里他们围着长矛方阵不断的兜圈子放箭,如果骑兵出击,萨咯人就不急不缓的逃跑,故意引他们追逐,其结果……,没人能防备他们突然地转身回射。
狄凯欧波利斯从骑马开始就被父亲反复教导:如果战斗中萨咯人逃跑,千万不要追击,即使追击,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以防止他们突然回身射箭。
亚历山大与萨咯人战斗的传说,儿时父亲的教导,还有道听途说的一些故事,使得狄凯欧波利斯害怕遇见萨咯人,又希望遇见萨咯人。
与他相比,坐在马车上的亚里士多德四世就轻松多了,他正在观察锡尔河四周的风景,并让随行的书记做一些记录。在鸩拔迦回答之前他就道:“如果记录没错误,这个季节萨咯人应该去了锡尔河的下游,或者回到黑海岸边,只要那些地方才有足够的水和草。”
“真的是这样?”狄凯欧波利斯看向鸩拔迦,鸩拔迦严肃着脸,只是缓缓点头。
和海上航路一样,陆上商路也是一种秘密。鸩拔迦并不希望带着希腊人前往东方,好在这一条上路足够的长,沿途的部落足够的多,足够的复杂,他大致相信,即便自己带着他们走一遍,他们也会在大草原上迷路。
绿意昂扬的初夏,仿若一支小型军队的商队渡过锡尔河,行向遥远的东方。而在满目疮痍的赵国,由败将杨端和率领的秦军又一次浩浩荡荡离晋阳东出井陉,试图在战略上再次将邯郸包围,并寻机与李牧所率的赵军决战。
去年秦军大败,井陉以东所有的城邑都被赵军夺回,这次秦军与赵军就对峙在番吾(今河北平山东南)。李牧还是此前的方针,不管秦军如何叫骂侮辱,就是坚守不出。番吾背靠着滹沱水,对面就是前中山国的国都灵寿,其南五十里就是井陉塞,扼杀住这个位置,秦国或可东出,但两道一定会被赵军切断。
而要攻打番吾,这几个月十五万赵军没有歇着,在番吾城以南,赵军又筑起了三道长墙,秦军必须一道墙一道墙的攻拔,才能夺下番吾这个遏制自己东出的据点。估计等待夺下第三道长墙,逼近番吾城下时,冬天又要来了。
战争断断续续的进行了两年,秦军能攻下的城邑已经全部攻下了,没有攻下的城邑只能一点一点的啃、一日一日的拖,靠雄厚的国力将赵国拖垮。只是,各处的情报都已显示,韩国以外的各国正变得越来越紧密,虽然军事上还看不出合纵的苗头,但四国的钱币今年起已经可以通兑了,车轨也在改,还有楚国的飞讯站在其余三国遍地开花。
秦国现在是一个人顾不过来,举国伐楚,赵国一口气把燕国给灭了;举国伐赵,又被楚国打了一个冷不防,特别是齐国,后胜死后门客被逐,齐国不再亲秦。每当听到、看到楚国如何如何的消息,赵政就隐隐的有些后悔,两年前若是没有伐赵而是继续伐楚,天下局势恐怕不会崩坏如斯吧?
天下没有后悔药。即便秦军去年大败了一次,秦国也只能继续伐赵,一条道走到底。不继续伐赵而改为伐楚,那些攻占的赵国城邑一定会像去年大败一样,被赵国复夺;若三年伐楚也没有成功,那越来越强大的关东四国必然有一天会反噬秦国。
或许是祖先的启示,隐隐中,赵政心中这样一个感觉:天下大局将在这三四年之内决定。如果秦国没有在这三四年内灭亡赵国,那么强大起来的关东四国很快会向西灭亡秦国。
少年时生活在赵国质宫,加冠时发动叛乱,还有六年前的奔出大梁,他生平所经历的危险并不少。已近而立之年的他越来越能体会到自身这一生的使命,同时也越来越能感受到天下诸国的悸动楚国正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崛起,更可畏的是楚国正在征服其余三国,这不是合纵,这是合盟,一种谁也没有见过的合盟。
四国的钱币相通、四国的飞讯相通、四国的车轨相通、四国的军制也越来越相通……
楚国的海舟连通了中洲以西,印度、波斯的使臣去年秋天就抵达了楚国郢都,最可怕的是波斯帝国向楚王敬献了十二匹八尺高的种马。
八尺!这是周尺,换成秦尺就是六尺八寸,而秦国的马却只有五尺八寸,足足高了整整一尺。马对一个国家的意义毋庸置疑,赵政听到这个消息闷闷不乐了三天,唯一庆幸的是马只有十二匹。楚军要想骑乘这些龙马的后代作战,最少要在十年后。而秦国去年也遣使西去波斯以求马,楚国能出的价钱,秦国也能出,波斯可献马于楚国,自然也能献马于秦国。
“臣虽然厌恶赵人,然每每念及邯郸却总是感慨,不知当年那些玩伴如今是否尚在。”正寝曲台宫,对席而饮的燕丹亲不自禁说起了邯郸。当时他和赵政都生活在质宫,年岁又相仿,平时常在一起玩耍,所不同的是,燕丹是燕王之嫡子,而赵政当时仅仅是太子(秦孝文王)嗣子的之子,即便太子安国君极为,他也只是太子的儿子。身份上相差极大。
“赵人奸诈,且有奢靡,”出生于邯郸,在邯郸生活了十三年的赵政最为了解赵人。“寡人入秦之后从未想过彼等。”
“女闾的白狄若幽可曾想过?”燕丹笑着提起了一个人,“还有食肆御之妻,其常浴于滏水之滨,大王与臣知晓后曾一同观之……”
“咳咳……”身侧只有忠心耿耿的赵高立着,听闻燕丹无礼的说起了少年时糗事,他当即咳嗽。赵政将他拦住了,很自然的道:“少年时于男女之事不解,奇之而已。今寡人嫔妃数十,郑卫之女、楚赵之优,虽非倾国倾城,亦是天下绝色。然日夜政务,不得休息也。”
少年时的荒唐事,长大了想想其实挺可笑的。赵政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他说完后话题很自然的转到了今日请燕丹对饮的目的。
“去岁秦军大败,大将军蒙武死,亡十数万卒。今年再战,赵国南北皆建城,秦军尤惧武安伯李牧。寡人寝不安席,食不甘味……”
赵政说话的时候直看着燕丹,他相信燕丹能明白他的意思。要灭赵国,必拔邯郸,而邯郸以南是长城,一百多年营建使得防线极为稳固,最要命的是守城是廉颇,这个连战神武安君都要设法除去、不愿与战的赵将面前,他寄予厚望的李信还是太嫩了一些。
相比于南路,中路的井陉或许是打开僵局的最佳选择。这里并没有向赵南长城那样的坚固工事,有的仅仅是李牧麾下的十五万赵军。
“大王欲除李牧?”燕丹嘴角浅笑了一下,问道。
“然也。”赵政道。他答应之后也不说话,只等燕丹说话。
“臣曾数刺李牧,不成也。”燕丹实话实说。
“然寡人闻君已觅得神勇之士。”赵政含笑。‘当’的一声,燕丹手里的酒爵掉在了案上。“寡人窃闻也。君欲复国,首诛李牧。若诛李牧,寡人必助君复国。”
“真如此?”燕丹有些不敢相信。
“寡人可于祖庙前与君盟誓歃血。”赵政斩钉截铁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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