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姑姑

　　李凤珍就像是长在齐磊身上的脓疮，想要把它挖下去，只能把那些丑陋一点点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

　　今天这场闹剧只是冰山一角，若是有一天让齐磊看到所有的事实真像，不知道他是否能同上一世那样，万念俱灰之下，只想着一心求死，只想着去地府跟自己相聚。

　　因为在外面吹风久了，苗俏俏的头有些晕沉沉的，拖着沉重的脚步一点点爬上三楼，一进家她就躺在床上，感觉疲惫万分。

　　同样感觉到疲惫的，还有齐磊。

　　居委会大妈把李凤珍轰出小区后就离开了，站在车来车往的大街上，齐磊揉着额头，不愿意再多看李凤珍。

　　“怎么着？你还不乐意了？”李凤珍划拉了一下花白的头发，满不在乎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用小眼睛狠狠夹了儿子一眼。

　　“我说昨天你怎么那么痛快，一个屁都没放地就走了，原来早就跟那小表字算计好，今天在这儿等着我呐！告诉你这事儿不算完，你昨天不是说了，五千块钱算你欠我的，这话还算不算？”

　　齐磊无语地仰头看天！若是有的选，他真想换一个母亲！

　　“我都出来了你还拉着我干嘛？这一上午累的我，告诉你啊，别想着让老娘挤公共回去。去，给我叫个面的。”李凤珍揉着被儿子拉扯得生疼的胳膊，翻着白眼说道。

　　等了半天才过来一辆黄大发，齐磊远远地招手，黄大发停到了他们面前，打开车门把肥胖过度的李凤珍塞了进去，又有给了司机十块钱。

　　“小磊我告诉你啊，那五千块钱你得尽快还我，要不我就喊你大舅来收拾你！”车子都开了，李凤珍还在喋喋不休地跟齐磊要钱。

　　直到黄大发在街角拐了个弯儿看不到了，齐磊这才深深吸气，对着熙熙攘攘的大街发出了一声悲愤的怒吼！

　　“啊——！啊——！”

　　发泄完心中的怒气，七尺男儿站在大街上，抱着脑袋嘴里发出了呜呜声，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齐磊感觉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跌坐在便道牙子上，痛苦地扯着自己的头发。

　　他们现在正是最艰难的时候，自己没了工作，不知道以后的路在哪里。

　　就在这个关头，李凤珍身为一个母亲，一点都为自己儿子着想，甚至连伸手帮忙的意思都没有。非但如此，她还占着属于儿媳妇的钱不肯还给他们。

　　自己明明有能力渡过难关，李凤珍如此做派无异于釜底抽薪！

　　妻子没了办法才去银行挂失，自己的妈妈不但不收敛，还跑到丈母娘家闹事，他齐磊的脸都让这样的妈妈给丢尽了！

　　“丢人啊！”齐磊把头埋在双膝中间，双臂围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以前自己只以为母亲有点自私，有点贪财，对她的这些毛病齐磊觉得倒也没什么。至于李凤珍动不动就撒泼骂街，他也归于母亲没受过教育，并不是那样令人难以忍受。

　　可是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几乎颠覆了一个母亲在儿子心里的形象。

　　李凤珍作为婆婆，不喜欢儿媳妇可以理解，可是她为什么连自己的孙子都不在乎？只是为了折腾苗俏俏，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顾忌了，这也太过分了。

　　还有今天，李凤珍霸占儿媳妇私房钱没得逞，居然还有脸跑到苗家来叫骂，她到底把自己这个儿子放在哪里？

　　——难道，在母亲的心里，自己这个儿子还抵不上区区五千块钱？

　　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他心里对苗俏俏还是有些埋怨的。可是想到母亲对妻子谩骂，他又对妻子生出了无限的愧疚。

　　俏俏也是被逼得急了，才会这样不给母亲留脸面。任何一个女人，也不能容忍别人那样诋毁的，更何况，他们的孩子还是间接地死在母亲的手里。

　　也不知道呆坐多久，直到腿坐麻了，齐磊才缓缓起身，看着苗家的方向，实在是没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的岳父岳母，遂拖着沉重的步子，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

　　童年的一幕幕从眼前划过。

　　小时候，母亲很少对他笑，每每对着自己，神情总是淡淡的，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恶，童年记忆中，唯一让他感觉温暖的，只有父亲深沉含蓄的关爱。

　　后来父亲去世，母亲看向自己的眼神淡漠中多出了一丝厌恶。后来那种莫名的厌恶就越来越多地占据了李凤珍的眼睛，直到姑姑把自己带走。

　　长大后的齐磊刻意忽略李凤珍对自己的厌恶，心里对母亲还是充满了与生俱来的依恋。

　　可是这样的依恋，却在他回归家庭以后，一点点被李凤珍的所作所为消磨。

　　回忆着与李凤珍淡漠的母子亲情，齐磊不知不觉在大街上晃荡了两个多小时，再一抬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到了姑姑家楼下。

　　从八岁到十八岁，齐磊的童年就是在这片地震后建造起来的居民楼里度过的。

　　记得刚来的时候，这里的楼房还是新建筑，十多年过去，这片居民楼已经显得老旧了。

　　“石头，你怎么在这儿？今天没上班？”正犹豫着要不要上楼看看姑姑，迎面却看到姑姑拎着菜篮子，从楼栋里走出来。

　　齐磊的姑姑齐家琴是个五十多岁的丰腴妇人，长着同齐磊一样的脸型，只是细眉细眼的非常慈眉善目。

　　在这个世界上，还记得他乳名的，只有面前这个慈祥妇人——自己的姑姑。

　　“姑，我，我想您了，就过来看看。”乍一见到姑姑，齐磊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回答的有些磕巴。

　　“怎么，又跟你妈妈闹矛盾了？”齐家珍一看齐磊的脸色，就知道侄子又跟李凤珍吵架了。

　　每次齐磊在家里受了李凤珍的气，都会跑到她这边跟她诉说。在齐磊心理，对自己的姑姑比对亲生母亲还要亲密些。

　　“姑姑。”齐磊低下头，心理挣扎了一下，跺脚说道：“您跟我去趟我丈母娘家，我妈妈她......嗨！”

　　“石头，跟姑回家，好好说说是怎么回事！”听到还涉及到了侄媳妇的娘家，齐家琴就猜到李凤珍又在作妖，立刻正色地拉着齐磊的手，转身往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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