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向时间献祭(下)
卡拉斯...…时空管理者……元素之主十三子嗣之首……
只简单一句就将陆明从臆想中拉回现实，一股无以言表的压迫感轰然而至。他终于明白先前的经历都是真的，这个宇宙里确实有超越人类理解的智慧体存在，确实有神明！
我该说些什么？哪些又是能说的？会不会触犯到祂的禁忌？
不同于面对坦塔普洛斯，彼时陆明还有些许谈条件的资本，但人作为智慧生命体，在潜意识里就认为处在裸身时，弱点就会暴露无遗。更何况失去肉身，以灵体状态存在的陆明，他此时只觉有不知多少只无形之眼注视着自己，那种毛骨耸然，被一看到底的恐惧、胆寒、羞耻相互交杂。在这不可名状的未知绝对力量前，他已没有一丝反抗余地。
自打造物纪元伊始，宇宙诞生以来，总有那么一些生命体能够战胜绝对，从不可能的几率中创造生机与漏洞。用你们人类的词汇说，祂们都是幸运者。
陆明脑海中再次泛起自己的声音，他周围的一切正加速下沉上浮，如同蒸汽般扭曲着。
所以，作为一种如此脆弱的生命体，人类啊，你还真是幸运。
幸运，是指什么？是我穿越的几率，还是经历这一切，所有大难不死的总和？陆明不解。
用你们的刻度标注，人类的一生仅以百年计算。在这几乎短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里，你却切实接触到了两位生命刻度以亿年衡量的生命体，这还不算是群星的偏爱吗？
用你们的思维延伸，人类的一生都在赚取货币，在那规矩繁杂的拥挤空间内匆忙攒动。芸芸一员的你却因为空间能量的异常涌动位移到了遥远的宇宙边界，也因此逃脱了本该死亡的命运，这就是幸运！
啊……这分明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站着说话不腰疼嘛。在这念头初生的一瞬，陆明恍然意识到，怎么能在神一般的存在的面前提这些，明摆着不能说的秘密啊。他胆怯地沉在自己的思维之海中窥伺着，生怕触犯了这位大神的禁忌。
但也不知祂是不在意，亦或是察觉不到陆明这一丝忤逆，祂仍旧在陆明思维中平缓地叙述着：
吾等元素子嗣作为初代神族，一直遵守着创世至高神所立下的规则，在设定好的宇宙框架内继续繁衍、创造、守护着。但就如我先前所言，总有一些幸运者，祂们打破了这一切的平衡。
预，预言之章？陆明蜷缩在自己意识的一角，战战兢兢地回复道。
你说的不错，人类。它的存在会让整个征伐纪元的平衡结晶化作泡影，宇宙将会迎来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大灭绝，届时群星化作虚无，就连空间、时间这一切存在的基本属性都会消失。
作为时空管理者，我卡拉斯绝不允许这一切的发生。所以，幸运者人类，你将为我实现所有需要完成的任务。
啊？陆明一头雾水，怎么又是我？由于怕被察觉到，他此刻根本不敢表露出情感。就像是一连关闭了数千数万道防核闸门后，仍不敢确定辐射是否会蔓延渗透进来一样，他只得在思维最深处默默地，断断续续地思忖。
自打穿越后，从萝芮空口中的稀有者，拯救坦塔普洛斯的巧合，再到如今这位自称时空管理者卡拉斯所称的幸运者，这已是自己第三次作为少数派了。如果说所有巧合的连接结果就是必然，那么冥冥之中一定已有预示。或许一些细节早有提示，只是自己没注意罢了。
但就我这么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除了打嘴炮甚至连一技之长都没有的家伙……
对人类旧世界有着深刻认知的陆明不禁怀疑，运气这东西不也是可以靠金钱堆砌几率的吗！就像买彩票，只需要把所有可能的号码组合买个遍，花个彩券奖金的数倍，就一定可以中头奖。所以如果真是天选神赐的机会，又真会躲过所有像卡拉斯、坦塔普洛斯一般拥有无尽力量的初代神族，或是手握心灵匣子，能够推演未来的萝芮，而落到自己头上吗？
谁都知道不可能吧，而且就算是无限否定的公式出了差错，有那么一丝肯定出现。在这个恐怖宇宙的神仙开挂打架时，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呵呵，明明自保都难，还妄图改变宇宙进程，别开玩笑了吧。
一通自嘲后，陆明忽而有种汗毛倒立的惊悚感，就在他关闭的最后一道心闸外，似乎就有无数双眼睛在飘荡徘徊，卡拉斯似乎随时可以进来。
人类，即使你躲进思维深处也于事无补，该做的始终逃不了。宇宙内的每个生命体都会沿着既定之线走完一生，尽管线有交错缠绕，但它们的尽头毫无例外地，都将飘荡在那条银色的时间之河里。
你，人类，你的一生早已走完，之所以还能以活动思维的形式存在，全因为对时间的献祭。
时间的……献祭？陆明的防御心闸在碎裂，他身后似乎有股股看不见的暗潮正在袭来。
而闸外，自己的声音再次低语：
得益于凝聚了巨大神思的祷言，在思维之主的祝福下，你获得了重生！
轰！
心闸霎时而碎，陆明被激涌而来的暗潮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无奈地暴露在了无数眼睛的凝视拷问下，心底的秘密荡然无存，真相也瞬间展露。
原来，这副身子的原主人通过向思维之主的献祭灵魂，牺牲自我从而获得了旧世界，“我”的重生！
一刹那，一直被封在心底不愿被提起，不愿被撕开，不愿被面对的事实如流光一闪再次浮现。
一次放任，一次醉酒，一次失足，一串鸣笛，一声惊呼，原来连自己真实姓名都未曾提起过的“我”，早已在旧世界的车祸中死去。无限不可能中涌现出的机缘，使得一个来自未来少年的虔诚祈祷，换来了自己的脱胎重生。之所以在回到过去与现在之间摇摆，究其原因实际只是不敢面对从前失败的一切和自己已经死亡的真相罢了。
唉，原来即便有了第二段人生，“我”还是如此怯懦……
暗潮相互拍打着渐渐退去，陆明脑海中翻涌的自己在两张脸中变幻，最终定格成那个土狗星上的瘦弱少年。那一刹，他的脑中恍若明镜，一个瘦小的身影伫立在一块小池塘边，浑浊的水不时冒着泡，无数晶莹的点在四处闪动。不觉间，一个老叟已从虚朦的光影中走来。
他的皮肤是土黄色的，微眯的眼眸里透着慈祥与关爱。仅剩的白发粘在额角，厚实的嘴唇微微翻起，所剩无几的黄牙诉说着沧桑。
咕，咕，陆明的嗓子不自觉地发出哽声，他怔怔地看着那个佝偻的身影走到自己跟前。尽管知道这一切都是脑中的幻想，但他还是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轻缓地抱住了老人。
“爷爷……爷爷啊！”他的声音由喃喃变作嘶吼，懊丧的眼泪抑制不住的流淌下来。这是旧世界里，他唯一的亲人。这段只存留于童年的回忆，一直被压藏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也终于随着这次记忆的决堤而翻涌了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爷爷教的。所以他即使受再多苦再多累，也不敢在午夜梦回想到这最美好的时光。他怕一想到，就坚持不下去了。
但这一刻，绝对是上天赐予的重聚机会。
擦去眼角的余泪，他轻握着老叟的肩膀，再次将目光探向那张满布皱纹的脸。
同样是和蔼的笑容，寥寥无几的白发。可那一刻，老叟的脸却变成了陆明的老叔，陆顺。
这……
正欲思索，陆明忽而一愣，老叔？咦，我刚才在想什么？好像是爷爷，谁是爷爷？
陆明皱起眉头，双瞳猛地一缩，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其面前的老叟忽地一震，便如尘埃一般，带着他旧世界最珍贵的回忆一起，飘散不见了。
...…
恍惚间，卡拉斯终于又以陆明的口吻说道：
原来这就是人类这种短暂生命里最宝贵的东西啊，我收下了。
你！你给我还回来！
尽管知道是徒劳的挣扎，但陆明仍奋力争取着。
人类，你在我面前，没有任何条件，只能选择服从。而现在，我想要的东西拿到了……
四面一晃，霎时从陆明脑中世界又回到了那奇异空间里。此刻虚空中的一切已渐渐从晃动的扭曲回到缓缓下沉，那条银河依旧闪耀，老叟也仍静静悬于一隅。
被卡拉斯操控的思维之声再次于陆明脑中回荡。
秩序定要恢复，混乱必须扫除。你的这份记忆，我会替你保存，直到你完成所有我交予的任务。
元素在上，吾即是秩序！立于所有时间节点之上！
乃凋零之王，巴沃斯之兄！
乃群星之风，希艾拉之兄！
乃禁忌之王，格瑞姆之兄！
乃雷电女皇，弗洛缇之兄！
乃生命之泉，亚诺之兄！
乃无限之甲，伊苏曼尔之兄！
乃造物之巅，柯拉西之兄！
乃静谧主宰，朵儿蜜儿之兄！
乃爆裂之气，萨维尔之兄！
乃星辰之眼，玛提之兄！
乃迁跃之桥，佛罗赫斯之兄！
乃烈焰之王，坦塔普洛斯之兄！
吾名，卡拉斯，以时空之名，赐予你轮回之力！愿元素之力庇佑汝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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