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谎言之下

　　以陆明人类的审美来看，这祭坛似乎建得有些随意。单论外形，它几乎与一个孩子拿着积木胡乱搭摆出的东西没有太多差别。

　　受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影响，他本以为进入狭长石缝后，其内里定然十分逼仄。可一踏进这寒风阵阵的地方，陆明就发现自己错了，这石道竟比他想象的开阔平整的多。和土狗星上人类开掘的矿道比，说是六车道公路与乡间土道间的差距也不为过。在这儿，就连金克拉这样的小巨人都能挺直腰板。

　　不过陆明倒是宁愿这里窄些崎岖些，他先前还隐约觉得自己身体有了什么不得了的变化，是不是已经到了所谓觉醒边缘。可现在几分钟跑下来，他最多也就曾经一个奥运冠军的实力，一点儿都不变态、不宇宙、不穿越！倒是金克拉那家伙，跑起来一步顶十步，自己拼了老命追，也就只能勉强看到个模糊背影。

　　呼呼，一团团白气从陆明嘴缝内不时飘出，随着步伐的推进，周遭温度明显降低，光洁的石壁不觉间失去了灰黄的本色，结上了一层白霜。在阿尔冯斯双目的照射下，四下里银光熠熠。

　　时间滴答不停，队伍奔行的速度还在加快，但依旧看不到出口，这大的过分的石道似乎没有尽头。

　　那该死的鹿角人是不是从哪个岔口跑了，怎么还追不到？陆明此刻只觉双腿发麻，始终有股气闷堵在胸口，他虽然难受不已，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追赶。毕竟他收了圆头做徒弟，还吹了那么多牛，师傅该有的尊严和面子绝不能丢。

　　再反观两个看似鸡肋的外星伙计，负责照明兼勘察的贝壳头阿尔冯斯，一路都跑在最前。就连圆头这水桶身材也身体素质了得，丝毫没有落后，两条肉腿已然跑出了残影。

　　真特么，长个贝壳脑袋能看见就算了，怎么连赶上我三个腿粗的鲸鱼也这么能跑！陆明心里窝火，一口气没提上来，导致血液少送了几毫升，胳膊多甩了几毫米，身子前倾重心不稳，后脚还在空中朝前赶路时，他的胸腔已经几乎和地面平行了。

　　诶哟我擦，一声暗骂从脑中闪过，陆明的下巴优先着陆，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好在近旁的圆头及时伸鳍拉扶，否则以他方才的惯性还不知得摔出去多远。

　　感觉着似乎错了位的下颌，陆明刚朝圆头苦笑了下。他学着从前看过电影里的样子，左手扶着后脑勺，右手捏住下巴。浑身紧绷，猛然一扯，只听咯啦一声，他的下巴彻底脱臼了。

　　我靠！在神经迅猛凶狠打击下，痛感瞬间放大，陆明鼻子一酸，两滴泪不争气地滚落了下。这下师傅的面子丢大了，他本想编两句瞎话来缓解一下尴尬气氛，奈何嘴巴根本不听使唤。好在阿尔冯斯与金克拉也在前方不远处停了步，并朝陆明方向招手示意。

　　虽然不明白圆头和自己身体构造的差异到底多大，知不知道疼到哭这回事儿。但出于挽尊本能，陆明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擦去了眼泪。他为了掩饰嘴巴一直张着的状态，只得故作深沉，右手托腮，手肘靠在左手背上，抱着胳膊快步走到了金克拉跟前。

　　原来已经到了石道尽头，直至走到金克拉身旁，陆明才明白这个事实。阿尔冯斯的目光已经照不清前方的黑暗，粘稠的阴影中，呜咽的寒风中似乎还夹杂着某种细碎的声响，它比喁喁私语更模糊，比啮齿动物的啃食声更让人疑惑，那是一种不可名状的古怪感觉。

　　强忍着浑身泛起的鸡皮疙瘩，陆明猛地打了个寒战，他顺着金克拉的目光，脑袋微微向左。是乔尔咯吧，他正蹲在一块石质缓坡前。虽然背对着瞧不见他的表情，可从他不时缓缓抚过那石坡的样子来看，这东西一定很有古怪，难不成是他被封印的美娇妻？呸，一只母鹿也没什么好想的。这一定是什么神器，是那个他们说的遗落之物？！陆明虚着眼，登时来了兴趣，毕竟进化捷径什么的，才比较符合穿越世界嘛。

　　“你说这祭坛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干嘛还跑这么快？乔尔咯吧兄弟会的，你是不是瞒着我们什么事儿？”金克拉将手中的激光短刃交给圆头，径自朝前踏出两步。

　　“这里的东西我的确不想要。”乔尔咯吧半转过身，他从腰间口袋中取出一把弹珠大小的圆球，相互一搓后朝脑袋上随手一抛。

　　噗噗噗数声，小球瞬间变大，十来颗保龄球大小的光球呈圆形漂浮升起，瞬时将整个空间照得透亮，赫然和土狗星瓜皮内的照明设备一模一样。

　　阴影褪去，一个宽得几乎没边的巨大深渊骤然呈现在众人面前。它边缘平整光滑，满布铭刻内壁上还隐约嵌有金属质的巨大球体，显然不是自然造化之物，而是出于智慧生命的开凿。

　　在光球的照射下，深渊内隐约浮起七色光彩，很像是琅星瞳的光带，可又淡了许多。

　　我擦咧，油然而生的震撼感让陆明不由地放松了手腕，他的嘴巴张掉下来。

　　“思维之主在上，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奇怪建造结构，它究竟是干什么的？”圆头双鳍交叉于胸前，也感叹不已。

　　“这才是凋零祭坛本身，”乔尔咯吧朝深渊下指了指，“它天球星上原生智慧种族的坟墓。”与他身前相同的石质缓坡每隔几米就有一个，它们围绕着深渊一字排开，直至众人目力尽头。

　　“坟墓？”金克拉侧首朝阿尔冯斯望了眼，后者一动不动，没有给任何表情，它竟自闭了……

　　回身又朝石坡上戳点了几下，乔尔咯吧缓缓站起，半转过身，缓缓道：“我不想要是有原因的。”他双手一齐转动着自己角的分杈，将所有角尖的朝向都旋至了前方。

　　虚空一闪，一颗淡紫色的光球蓦然显现，静浮在乔尔咯吧额前。

　　“这是主的知识碎片！”一直显得颇为沉着的金克拉也面露惊异。

　　“没错，因为我早就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乔尔咯吧缓缓伸出双手，将紫光球捧在了手心，虔诚地说道：“它可是思维之主三百多万记忆晶体中的罕有！虽然不是能够让你变强的异法，但是却能够拼凑出主神真实面目的知识！”

　　“知识？”陆明微微一怔，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曾站在人类脑力巅峰，数百年没人超越的科学怪人。宇宙，知识，进化……那一瞬间，他似乎顿悟了。

　　乔尔咯吧抽出身后的黑钢战刃，铛铛地敲击着石坡，“这深渊周围一切看似石质的东西，实际都是金属制成，这里原生种族的智慧等级应该不止一级，嗯。”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在我们乔尔咯吧兄弟会里，有九成都是热衷于追寻思维之主遗迹的探险者。我们基本靠捡卖遗物赚取内尔，抢商船的次数屈指可数。本想着打响凶狠名号就不会有其他兄弟会惹我们，谁知道遇到哥拉拉这帮杂碎！”

　　相比乔尔咯吧的咬牙切齿，金克拉明显不以为意，“抢一次也是，一百次也是。自从做了星盗，你就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不是吗？”

　　“哼，少道貌岸然，你们赏金猎人协会和乌加特兄弟会沆瀣一气，两家高层一定一早就知道这里的裂岩石猪产生了异化，专门拿我们这些低级星盗做实验。”乔尔咯吧忽然举刀指向金克拉，沉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救我的目的是什么！你来这颗星球的目的又是什么！”

　　金克拉双手一摊，无奈道：“是什么，还不是和你一样，来剿灭石猪患的同时，顺便找找遗落之物咯。”

　　“哪儿那么多顺便的事！”乔尔咯吧五官一紧，其额前的紫色电球猛地放大铺平，赫然是一面星图。他指着新罗棋布的光点郑重说道：“我脑中的这枚记忆晶体，包含了所有遗落之物的大概遗落位置，范围误差仅在几颗相邻行星之内。如果没有星图指示，一片星系内上亿万行星，你怎么就偏偏来了这儿？！”

　　乔尔咯吧朝前踏了两步，刀尖直指金克拉的脖颈，嘲讽道：“只是我没想到，赏金猎人协会竟然会派你这么个X5级来，呵呵，你们是没人了吗？”

　　金克拉没作声，他上身微微后仰，避开了刀锋，同时脑袋半侧，扬声问道：“弄好没，这么慢！”

　　两道白光射来，阿尔冯斯瞪着眼缓步而至，它站在乔尔咯吧面前，其贝壳内的粉肉缓缓震动泛起褶皱。

　　虽觉恶心，陆明仍把不住好奇，踮着脚瞧了起来。

　　“这是我的首席智囊，”金克拉的指尖抵在刀面上，推开了乔尔咯吧的刀，他目光瞥向贝壳内，嫩肉上赫然呈现了一副和乔尔咯吧一模一样的星图！

　　“这副图是我买来的，呃，不过没给内尔算是赊来的。比你那副星图，有差吗？”

　　“怎么可能？!”乔尔咯吧甩手惊呼，连黑刃都仍到了一旁，“这不可能！”

　　赊来的？一模一样的星图？莫不是……陆明猛地反应过来，右手下意识地一搓，下颌瞬时接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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