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悠然将要离开太微仙境的时候，已经十九岁了。从初生被师父抱回来，到离开这个住了十九年的家，她还不知道，自己就要离开这里，别时容易此去经年良辰美景奈何天。
“师父……”悠然蹑手蹑脚走进天璇阵中，悄悄走到师空身后，环抱着他的脖子，温热的呼吸萦绕着他的耳畔，他潜心修炼的模样是她看过的最安静的风景。
师空慢慢睁开眼睛，手中的天璇珠忽闪忽闪。经过数万年的修炼，他的修行又上了一个境界，怪不得近来紫微上仙总是有意无意提及让他继任掌门的事情。
师空微微一笑，翘起的嘴角吻上悠然的水眸。不经意间又是几万年，看着她一天一天长成他爱的模样，不是过去没她不行是未来有她更好。
“徒儿，不要闹。”
悠然好奇地望着师空手托着的散发着神秘深蓝光芒的小小的天璇珠，抢过来捧在手心里：“师父……这是什么？好漂亮的灵珠……”
“从天璇阵中升起的天璇珠，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徒儿你喜欢就拿去玩吧。”
“从天璇阵中升起来的灵珠？好神奇啊……”
悠然看了看四周的天璇阵，又望了望师空，想起那时师空启动天璇阵而耗费大量修为，把天璇阵放到师空手中。
“师父，这应该是你修为的结晶，我不能要。”
“悠然，师父是你的，天璇珠送给你，此生天璇珠与悠然师空长作伴，天上人间。”
师空用青丝绳把天璇珠挂到悠然的脖子上，她果然是他的傻徒儿，一颗灵珠便让她感动不已。
“师父最好了。”
“徒儿最可爱了。”
“师父……谢谢你把我从人间捡回来让我有你这个师父照顾我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要这么照顾我？”
“我和你的故事很长，要用永远来讲。”
“永远……”
“悠然，师父活多久你就活多久，就当作是有个伴吧，你一直陪着我吧。”
“师父，我活多久你就活多久，就当作是有个伴吧，我一直陪着你好了。””
“好。”师空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悠然肩膀上，让她枕着他的肩膀听他弹奏为她而普的仙乐，千年万年就这么过来了，从未想过和她分离。
“师父……你快看……”悠然指着远处的一朵莲花，施法延长莲花开花的时长，就像是看到了奇迹。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一朵花苞在他和她面前缓缓绽放，散发出天上特有的仙气，也许这朵莲花听多了这个上仙弹奏的仙乐得到造化将要成精了。
师空不过点点头，并未显示出欢喜的模样。悠然有时候觉得这个师父也许是个面瘫吧，但好像又不是耶。他注视着她时，一双温润如玉的双眼仿佛会笑，藏尽了天地间的温柔。
“师父，你怎么不笑一下？难道莲花不好看吗？”
“不好看。”
“师父……你竟然觉得连莲花都不好看，那什么才好看？”
“你。”他不过是看他的徒儿喜欢莲花喜欢吃糖莲子，就顺便种来玩玩。直到这一天，她终于从他面无表情的脸看出他的长情。
“师父，你可以天天看着我，我会天天陪着你。”
“恩？是吗？”
师空淡然一笑，悠然又趴在池塘边剥莲子吃了，身旁盛开着簇簇似锦繁花；她光彩夺目，仿佛自身就是碧荷上流淌的露珠的一点暖阳。这么多年了，她好像不曾长大过，吃光了他的养颜丹他师父的长寿丹他朋友的清骨丹，会长成他越来越爱的模样。
“师父师父，下雨啦，下雨啦，下雨啦……”
悠然用一片碧绿荷叶盖着师空的头，
“师父，你看那些莲花多漂亮，就像蝴蝶仙子一样。”
“蝴蝶仙子？不好看。”
师空想起在仙宴上见过的那个花枝招展的蝴蝶仙子。也许是蝴蝶仙子穿得太妖娆了，他反倒更喜欢纯净的事物，一如他和她身着的相同的纯白的仙袍。
“师父……为什么蝴蝶生来是蝴蝶，荷叶生来是荷叶呢？如果这荷叶变成蝴蝶就好了……”
“傻徒儿，荷叶是荷叶，蝴蝶是蝴蝶，荷叶又怎么能变成蝴蝶呢？”
悠然闷闷不乐用手托着腮帮子，一心期盼着师空头顶着的碧绿的荷叶变成五彩的蝴蝶：“可是……我想看着荷叶变成蝴蝶……”
“悠然，你当真想要师父把荷叶变成蝴蝶？”
“师父……师父……我求求你了，把荷叶变成蝴蝶让我玩玩……师父……”
“悠然，不必求我，我是你的师父，师父什么都会答应你。”
悠然见师空面露难色，好奇师空怎么把荷叶变成蝴蝶。原来天上还有这样神奇的法术，师父为什么不教给自己呢？
“徒儿，闭上眼睛，师父把荷叶变成蝴蝶给你看。”
“好。”悠然枕着师空的肩膀闭上眼睛又偷偷睁开眼睛，看着师空用锋利的剑割破自己的手指，一滴鲜红的血落到荷叶上，一片碧落的荷叶当真变成五彩斑斓的蝴蝶如彩虹般环绕着她的周围，抢过他的仙剑随手一扔，心疼地抚摸他的的手指。这个师父怎么那么傻？他不心疼自己她还心疼她的师父。
“师父……你傻不傻？”
“徒儿，你看，荷叶变成蝴蝶了，多好看。”
师空微笑着，看着以自己的鲜血所化的蝴蝶落到悠然的肩膀上，他的眼里没有蝴蝶只有她，只要她开心就好，他这个师父活着的意义就是让他的徒儿开心地活着。
“师父，蝴蝶不好看，我不要蝴蝶了，你怎么这么傻？”
“悠然，你不要蝴蝶了？那你想要什么？师父给你。”
“我要师父。”
突然之间被她紧紧抱着，耳边萦绕着她信誓旦旦的话语，他竟不知说什么好。她的话太动听了，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跳近乎静止，听到自己的灵魂的声音：“好，我送给你……”
余生漫长来日方长送给她算了，时间算什么，命都给她了。
“师父，你的手指流血了，就不能弹琴了……”
“可以，徒儿，你想听师父弹琴吗？”
在悠然安然沉睡的时候，天璇珠散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师空目不转睛注视着幻像中的悠然，她一个人身在人间，手腕上缠着一段红绳，自言自语说她来人间是为了寻找她的姻缘。
“姻缘……”师空心里一惊，顿时慌了神，不敢相信他从小养到大的徒儿竟然会有一段姻缘。那他这个师父怎么办？他是要被他的徒儿抛弃了吗？
“徒儿，你有一段姻缘……”
悠然什么也不知道，依偎着师父的怀抱，仿佛天上人间春去秋来是一场长久的梦，他不敢相信自己怀中的她会有一段姻缘。她只能是他的姻缘，十九万七千九百二十年，她与度过每一个白天，陪他看了无数次日出。
天上第一次迎来黑夜，是在他得知她有一段姻缘的那一刻，他的心都碎了。
“悠然……醒醒……”悠然第一次被师空摇醒了，
他不会放开她，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从第一次把她抱在怀里，他是上仙，是她的宿命。他和她的故事很长，要用岁月来讲。
迷迷糊糊的，悠然望着身边的这个男子。他好像不太像她记忆里那个风度翩翩的上仙，也不太像她岁月里那个温文尔雅的师父，像陌生人。他早已醒来，清理了昨日血染点点的榻，换了新衣裳，熬好了莲子羹，等着她醒来原谅他昨天的放纵。昨天他不是听不见听到她一遍遍唤他，他就是假装听不见，哼，这个师父一点也不可爱。
悠然转过身去，背对着师空，装作听不到他的呼唤，看不到他手捧的莲子羹和他的小心思。她哭着喊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回应她，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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