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终于英雄再会了
不多时门内就传来寿伯急切的声音,连声道:“来了,来了....”
看到寿伯气喘吁吁的打开门,任青不禁有了几分歉意,对寿伯笑着点了点头道:“寿伯,我回来了。”
“你....老....老爷?”
寿伯不可置信的表情仅是一瞬,下一秒就变作了狂喜,甚至有些喜极而泣的样子,看起来很激动:“您终于回来了!”
老爷这个称呼是任青一开始开府就要求的,她以女子之身掌府开戏班,所以对内对外都要有威严。
以往在府中,明面上的大管家是从青衣楼跟着过来的初夏,可实际上行使管家之职的却是门房管事的寿伯。
自从别院一晚过后,名义上的管家初夏便直接回了青衣楼,留下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在府外日夜轮守,直到前日才撤去。
任青低沉的语气叫寿伯精神一振,好似从中汲取了不少力量,镇定了不少,他四下看了一眼,轻轻锤了下自己的掌心,连忙道:
“是老奴糊涂了,让这么多人看笑话,老爷快快请进!”
任青回过头,这才发现府宅之外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人群。
四周人头攒动,窃窃私语不断,不时还有人指指点点,也有平日里与任青有过接触的,明白这位好心的姑娘并不像寻常那等高门大户一般的趾高气昂,高人一等,反而很是平易近人,对邻里街坊也多有帮助接济。
有些胆子比较大的,对府上近况比较关心的当即就喊了一句:
“二爷,您没事了吧?这几天城里头风言风语的乱传,大伙都惦记着您呐!”
别院刺杀一案惊动了城中的五城兵马司以及禁宫侍卫,当日全司兵马浩荡出城围捕,动静可当真不小。
任青身处天牢这些日子来,民间有无数版本在流传。
本就是京城里别具一格的名角儿,任青这趟回来虽说也算低调,可任府本就是市井百姓们日常关注,讨论闲谈的地方,任青又是姿容绝世的玉人儿,所以敲了几遍门就吸引了周围目光,聚成了光景。
“谢过诸位关心,任某已然无事,待来日闲暇再与各位叙旧!”
任青大方得体的笑着四处拱了拱手,应对自如的讲了一番客气的场面话,然后不紧不慢的迈进了宅门。
开玩笑,京城名角儿任青也当了好久,这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话也没有什么压力,反而更能把握其中风度轻重,可能这就是前世常说的镜头感和舞台感吧。
寿伯是自打建府就跟着任青的老人,甚至这位女老爷的脾气,不用吩咐就领头带着任青往后院惜福的居所而去,一路上不停的将这几日府上的事讲给任青听。
寿伯年纪大了,任青不在这段时间外头风言风语的传什么的都有,他只是个下人,没什么手段人脉,所以这几天虽然时间不长,老人家确实顶着莫大的压力的,眼下见了任青自然难免激动,嘴里将的事情也颇为琐碎,左右也不过是些家长里短,财米油盐的话。
任青听着寿伯将那些琐碎的事情一一道来,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反而觉得格外温馨真实,只因一直以来他从未有过如此自由的的时候,只觉人生光明,大道坦途也不外如是。
“自二爷失踪后,这府中上下都好似没了主心骨,外头也是风言风语传的厉害,闹得人心惶惶。
初夏管家一早便不知去向,所幸的是没有卷走府中银钱,各大青楼妓坊不知从哪得的消息,都认定二爷回不来似的,花了重金来挖平日府中学习戏文的弟子,许多下人也见识不妙,没有签下卖身契的大多都领钱溜之大吉了....”
难怪一路走来,感觉府上冷清不少。
任青对此也不意外,只是来时没有想到而已。
这种树倒猢狲散的人情冷暖,从来只有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才会感叹,自小就吃尽苦头,见过人性丑恶的是不会因此感叹的。
可事到如今任青也难免有些失落:“我亲授的那四个徒弟可还在?”
“您说的可是黄药师,洪七...”
“对!没走是吧?不枉我一番心血教导,稍后一道吃饭的时候叫上就是了。”
到了后院居所,任青一边吩咐一边推开了门。
后院居所装饰并不豪华,反而朴实平凡,没有天南海北的精致风气,更无上乘手法的排园布景,这就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寻常农家小院。
任青与惜福的小院。
惜福许是听到了开门的响动,正打开窗户从里向外的晃着颗脑袋冲外探看,见到任青立刻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竟光这一双脚丫就往外跑。
“阿青!”
任青心肠蓦然柔软起来,她看着小家伙脸蛋因为兴奋而变得红扑扑的颜色,也涌起了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脚下步子一掠一迈就是十几米,将没穿鞋子就跑出来的惜福一把抱在怀里:
“小心地上零碎东西扎了脚!”
院中,无数飞鸟受惊而起,扑凌凌的一阵乱飞。
任青抱着惜福,只觉能抱着她的时刻真的是有够安心满足,虽然明知余生漫长,自己在外面也总有许多事情要忙,可是内心深处却总是贪恋两人相处时宁静安然的无言幸福感,无论怎样都抱不够。
“这么多飞鸟,你又吹笛子了?有没有想我啊?”
眼见无数飞鸟掠空而去,在小院上空来回盘旋不肯离去,任青便知这大概就是自家丫头的手笔了,果然见到怀中的惜福微红着脸点了点头,细声的嗯了一声。
自从数年前丫头笛艺有成以来,每每吹奏都会引来许多鸟兽驻足停留,场面玄妙,宛如神迹。
想来是惜福为人纯真无暇,笛曲也由人的关系而变得透澈无垢,这才能吸引鸟兽停留吧。
“我在外头受了大机缘,也算是得了造化。”
任青故作神秘的对惜福说着,一面往里屋走,直把惜福的好奇心钓出来询问了半晌后她才哈哈一笑,伸手一招,放置在几步之外的窗台上,一根朴实无华的竹笛如有丝线牵扯,无声息的飞入手中。
“你....你练了戏法?还是说....被授了仙法?”
被这一手隔空取物给惜福吓了一跳,不可置信的看着得意洋洋的任青,在她简单的世界里,武功就是高来高去的飞檐走壁,剑气纵横,像这等隔空取物的花招就只能是戏法了。
任青嘿嘿一笑,伸手点了点惜福的额头:
“你在想什么呢,现如今我可是正经的二品功力加身,这小戏法可不是人人都会变的!”
“二品功力!”
惜福立时就瞪圆了一双眼睛,反应可谓是赚足了任青的虚荣感,惜福虽然对世事懵懂,可也知道朝廷对天下武人的分级定品,二品武人意味着什么,就是自小在乡下长大的小丫头也是知道的。
惜福整个人好像比任青还要兴奋,大声用娇嫩的嗓子大吼大叫:“阿青,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任青咧嘴大笑,同样的大声的回应:“要做一名盖世的豪侠剑客!”
“真的吗?真的吗?”丫头的脸都叫红了,整个人都处在兴奋的状态,仿佛回到那在无数个夜里,任青讲给她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一般。
“江湖英雄再会!”
任青将惜福紧紧抱在怀中,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幸福。
午时用饭,全府上下的人都聚在了一张餐桌上。
昔日任青名满京都,不仅梨园票价卖得好,常常座无虚席,就连家中用饭的餐厅也是如此。
除了平日自己在流民里挑选的弟子外,不少酒楼妓馆的下九流行当都眼馋梨园的红火,又不是卖身赔笑的行当,还能挣钱,谁不想掺和一笔?
不少人巴结送礼的送来不少学艺的弟子,希望能在任青手底下学到点东西后,回来好帮衬老东家。
所以任青在京都九流的行当里头也算是有一定地位的。
九流行当虽不起眼,但却代表着一个地方的基层,权贵体面的人毕竟是少数,九成的人都要跟着这些个行当混饭吃的。
所以九流行当也算是江湖,虽然没有那些门派宗门的江湖那样高来高去,剑气纵横,却是天底下最真实,也是所有人都触手可及的江湖。
不管往日如何风光,繁华都已经雨打风吹去了。
任青看着长餐桌上只做了一小半的弟子和下人们,沉默片刻后才轻声道了句开饭。
以往前来拜师学艺的数不胜数,府中人数也一再添加,就说这餐厅长桌就一连改建加长了三次才容得下人。
只可惜任青只在牢房里待了几天,再出来昔日那门庭若市的风光景象已经没有了,满府上下人手,全都坐下来,也坐不满长桌的一半。
大家都看出来,今天这顿饭是有事儿的,所以吃饭的时候都是轻手轻脚的留神“老爷”的动静,生怕错过了什么。
任青一直等桌上的人都吃的差不多了,才放下碗筷开口,她端起桌面上一个盛酒的的小杯,举起向众人致敬。
本来这个举动都是家中当家的男子要做的事情,可任青自打建府以来从来不以女子自居,一来是心中仍然有些抵触这个,一切言行举止都是遵照本性使然。
二来任青家里说起来也就自己和惜福两人,余下的弟子下人都靠着自己撑门面,对这些场面上的东西该来的都得来。
下人们对这个事情心知肚明,内心深处难免也有些敬佩任青以一个女子之身忍受重重‘辛苦’撑起了这个任府,却不知道其实任青做这些的时候有多舒服和自然。
“我先谢过诸位这段时间还留在任府帮衬的恩情,这事儿到今天总归是过去了。任某今天就在这里,敬诸位一杯!”
“幸好这次有贵人相助,麻烦也过去了,通过这个事情我明白一个道理,在京城混饭吃光有手艺还不行,背后还得有靠山。
可惜我任青是不会给人低头折腰,舍不得脸皮也放不下身段去讨好别人。
这次虽然逃过了一劫,可难保下次不会出事。所以我就想着,是不是该收拾收拾,归隐田园了?”
“今天我执意请府上的所有人过来吃饭,一来是答谢诸位这段时间对任府的不离不弃,二来也是跟大伙吃一顿散伙饭。
京都不好混呐!我打算打着惜福找个地方乡下隐居,平日里闲了就收几个徒弟,把我这点本事教给他,余生粗茶淡饭的也就这么过去了。
诸位如果有想要接着跟我的,任某自然欢迎,不想跟我去乡下的也不勉强。”
任青叫过寿伯:“待会有想留在京城的,私底下找寿伯领三倍工钱,至多一个月时间,我就要启程动身了。”
安排好了府中下人事宜,任青给自己续了一杯,看着端坐在自己下首的四名弟子。
这个时代,在江湖九流里头出道的歌姬戏子都需要给自己起个艺名,因为怕辱没了自家祖上先人的姓氏。
任青给这四名起的名字也好记,分别是黄药师,欧阳锋,段智鑫,洪七,全都是按着前世某五绝的名字起的。
这些年来任青手底下戏剧的手艺没有传这些人半点,反倒是秦家风火剑上面的剑谱悉心教了一个遍。
京都城里就是一个平头百姓也晓得,当下最值钱的园子当属梨园任府,日进斗金都不足以形容它们的精贵红火,任青这些年来大半的收益都托人去买了养气药材,用来给这四名弟子增补道行修为,可以说是不计代价成本,拼了命的也要堆出一个高手来。
“你们四个都是我收养过来的,跟了我这么久却没学到什么本事,不会怨我吧?”
任青端着酒壶给他们一一倒上,后者一个个诚惶诚恐的十分感动,听到任青的问话后也是死命的摇头。
“要不是师傅给了口吃的,我们早就饿死了,怎么会怨恨师傅?”
“好啊,我虽然徒弟都被挖走了,但其实只要你们四个不走,我一点都不会觉得心疼损失。”
任青酒杯和四人碰了一下,又说了一会儿体贴关心的话,最后交代后面几天的安排,让寿伯去准备一辆马车在外面候着,还点了洪七随行。
任青名下的产业不多,最值钱的要数梨园了,可以说是如今京都里头最红火的园子,寿伯不敢擅自做主,于是要先问过任青的意思。
“我隐居之后也是要教徒弟挣饭吃的,这样吧,就把我要归隐的消息放出去,让我名下的那些个弟子们争取吧。”
好歹是亲手打造的一份基业,任青不忍就这么卖了,干脆就便宜了以前跟自己学手艺的徒弟了。
寿伯觉得有些可惜,还想劝劝,可任青去意已决,留个园子在手里或卖个好价钱都不如留个好念想踏实。
这年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不怨那些被挖走了自立门户的徒弟,世道人心如此,恨也没用。
任青在京都崛起的太快,看似花团锦簇,其实毫无根基,对这一天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了。
“府上还有什么产业都一一结算清楚,价钱低一点没关系,我和惜福先回去歇一会。”
任青吩咐完了就拉着惜福的小手离开了餐厅,刚走了几步又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家里的药材还有多少?这回变卖了手中产业就多买一点放着,不要舍不得花钱,以后隐居住在小地方,在想买就不如在京都这么方便了。你们用了饭先歇会在说吧,不着急。”
府上采买药材是自打任青收徒之后就一直没断过的事情,即便是府中实质性的管家寿伯,也不明白为什么要采购这么多昂贵药材。
不过主人既然吩咐了,自己一个下人照做也就是了。
只不过眼看偌大一个任府就这么星流云散,心中感慨,也有点不舍。
寿伯是京城人士,以往也在别的府上干过管事门房之类的下人,这么多年下来也攒了不少银子,虽说不至于晚年享清福,吃口饱饭也够了。
常言道人离乡贱,何况寿伯这等半截身子都已经埋进土里的迟暮之人?所以他打算帮着任青把府上的后事做好了再开口留下,不打算跟着朱家奔波辛苦了。
任青回到和丫头的房间后就直接打坐观神,修为道行到了二品境界完全可以用行功来替代睡觉,他之所以要求吃完饭歇一会儿,完全是为了照顾惜福和忙碌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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