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男人哭吧不是罪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卜正金藏在校门口的角落里,在快下课的时候,当卜振喜的妈妈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出现在眼帘的时候,他断定那个男人就是当年他从未见过面的情敌,破坏他美满家庭的罪魁祸首。
常人无法想象什么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任何有此经历的人都会冲动,都会愤怒,都会变成零智商。
卜正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十来年又当爹又当妈拉扯卜振喜长大的含辛茹苦都化作了满腔愤怒。
卜正金就地拎起一块半砖头大步流星朝那两人走去。
“你们两个王八蛋!狗男女!还好意思跑到学校。别脏了学校这块净土”卜正金歇斯底里地喊起来,但他并未动手打人。
卜振喜的妈妈惊了一下。很平静地说:“呀,正金,想不到,还是被你给看到了。请你放尊重一些,不要骂人。这里是公共场合,不是你家。”
“住嘴!你这个贱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卜正金破口大骂道。
卜振喜妈妈旁边的男人看出了名堂,对卜正金说:“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请你平静一点。”
“关你什么事!敢来这里找打。我没找你的事,你竟然送上门来找死!”卜正金越发激动了,但他只是一手拿着砖头,一手指着这这个男人,并没有动手打人。
卜振喜的妈妈也发火了,骂道:“还有没有王法了,堂堂江北一中重点中学的老师,这是什么素质!”
卜正金一手拿着砖头,一手上去给了卜振喜妈妈一巴掌。嘴里骂骂咧咧道:“打死你个臭婊子,还敢来抢我儿子。敢抢我儿子,我就让你们两个王八蛋死在这!”
这时,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了。很多回家吃饭完的跑校生纷纷往校园外涌,门口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卜振喜的妈妈挨了耳光,又哭又叫地还手跟卜正金撕打了起来。旁边的男人见自己女人被打了耳光,也上来抓卜正金的衣服,另一手猛地一拳打在了卜正金的脸上。卜正金的嘴角沁出了血。
卜正金是个音乐老师,根本没有什么打架的经验。而且他一手拿着砖头,却并没有用砖头砸对方,反而拿砖头的手一直被占用着。他笨手笨脚地用一只手和人家两双手撕打,远远看去,分明就是这一男一女在打卜正金。
与此同时,有看到的同学跑回校园对正在往食堂前去的卜振喜说:“快!快!卜振喜,卜老师在校门口和两个人打起来了。”
卜振喜听后飞速奔跑到校门口,挤进人群中,看到他爸爸卜正金一只手拿着砖头,一只手抓着那个男人的衣领。那个男人也一只手抓着卜正金的衣领,一只手推着卜正金拿砖头的那只胳膊,一条腿还时不时朝卜正金的肚子和腿上踢两脚。卜振喜的妈妈在卜正金身后两个胳膊抱着卜正金的腰。那意思是拦着卜正金,不让他占了那男人的便宜。
卜振喜面对此情此景,控制不住哭了起来,他大喊:“爸,妈,求你们了,你们别打了!”
卜正金扭头一看自己儿子来了,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在控制着自己的大脑。他看到卜振喜哭了,顿时感到一种莫大的委屈,他也哭了,然后鬼使神差地抡起另一支胳膊,拿着半砖头朝那个男人头上猛烈砸去……
只见那人瞬间满头鲜血直流,卜振喜大喊:“糟了!”他扑过去伸出双手拦住卜正金。现场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那男人一只手捂着头,一只手捡起了刚才的那块砖头。他准备还手,但头上鲜血直流,鲜血顺着头流到眼睛里,他昏昏沉沉,晕头转向,结果一砖头头盖向了卜振喜的后脑勺。卜振喜满头是血,摔倒在地。
这时,卜正金看傻眼了,卜正金的妈妈看到后顿时昏厥了过去。那个男人断断续续地说了句“操你妈的,我跟你拼了。”然后也昏倒在地……
刚刚已经有人拨打过110,报过警。围观的人们看到满地是血,吓得纷纷向后退。门房的保安大爷赶紧拨打了120。
现场,卜正金坐在地上抱头痛哭,他旁边躺着三个人,满地是血……
保卫科长金贵接到电话第一时间赶到了江北市人民医院急诊室。他和110民警了解完情况,又去和医生了解情况。
目前,卜振喜的妈妈由于过渡惊吓,昏了过去,休息一会即好。卜振喜初步诊断为大脑颅外出血,需立即手术,并且因失血过多,需立即输血。卜振喜妈妈的现任丈夫,可能颅内出血,需要立即输血并手术抢救。卜正金已经被公安局拘留。
金贵给王校长电话简明扼要地汇报了校门口发生的打架事件。然后又给陈昱明打电话。他认为陈昱明作为卜振喜的班主任,这个时候,也应该来医院。
放下电话,陈昱明打车立即赶往江北市人民医院。陈昱明赶到医院时,卜振喜的妈妈已经清醒过来。她一个劲地哭喊着“振喜,都是妈妈害了你……振喜,都是妈妈害了你……”
陈昱明向保卫科长金贵了解了详细情况后,又向110民警询问卜正金的情况。
民警说:“这个卜老师的情况决定于医院里昏迷的这个男人的情况,按照医生说的那样,就算抢救过来,成为植物人或半身不遂的可能性极大,那么卜老师可就惨啦!”陈昱明很清楚故意伤害罪又致人重伤意味着什么。他的脸一阵一阵煞白。
陈昱明在医院里背着手焦急地走来走去。卜振喜的妈妈还在不停地哭喊“振喜,都是妈妈害了你……振喜,都是妈妈害了你……”。喊得人心烦意乱。
陈昱明对卜振喜的妈妈怒斥道:“喊什么喊,这里是医院,不是动物园!我们谁能听懂你的狗哭狼嚎!”
卜振喜的妈妈像没听见陈昱明说话一样,仍然哭喊着。陈昱明无奈,只能默默祈祷,保佑平安。
突然,医生跑出来说:“怎么这么巧。这两个人都是RH型血,现在必须到市血液中心紧急调血。”
陈昱明担心有什么闪失,拨通了吴倩的电话,请求吴倩帮忙给市血液中心打电话,务必确保按时顺利把血液调来。打完电话后,他用怪异的眼神盯着卜正金的妈妈看了足足三分钟。
陈昱明站在手术室外渐渐地陷入了胡思乱想之中。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人生一世,难得糊涂。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卜大哥为什么就咽不下这口气?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为什么今天忍不下去了呢。现在可好,儿子生死未卜,自己被拘留,下一步还有可能要判刑。
陈昱明越想越替卜正金感到难过。而且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刚才医生说两个人怎么这么巧,都是RH型血时,他有一个不好的想法。卜正金是什么血型呢?不会这么巧,他们三个人都是RH血型吧?陈昱明越想越可怕。他想起了高中语文课本里的一无所有的“祥林嫂”。卜老师没了老婆,又没了自由,如果……万一……万一这卜振喜不是他的孩子……陈昱明不敢再想下去。
两个人的手术都非常成功,一周后,卜振喜出院。那个男人也奇迹般地躲避了植物人和半身不遂的厄运。但是卜正金还在被拘留。
吴倩帮忙找的一个律师出主意,这件事可以迂回解决。迂回解决的办法是:派出所进行纠纷调解,首先是卜振喜谅解那个男人,然后那个男人也谅解卜正金,他们之间可以互相经济赔偿,商量好数额后,三方写好书面证明材料。此事就可以了结,卜正金也就不必再被拘留。
事已至此,卜振喜的妈妈肯定不能来做调解工作,那样会火上浇油,雪上加霜。最后只能是陈昱明这个外人介入。
陈昱明展开他做心理工作的技能,做三个人的思想工作。卜振喜是个学生,没多大功夫,就被陈昱明说通。卜振喜妈妈的现任丈夫,被砸了一砖头,又砸了别人一砖头,两平,也答应了调解。只有卜正金,被拘留了一段日子,心里更加委屈和愤怒。宁愿自己蹲大牢,也要让那个男人跟着一起陪葬。最后,还是陈昱明天花乱坠地讲了勾结灭吴的故事,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才说服了卜正金。
事情调解后,卜振喜的妈妈再也没心思在江北开什么公司,她带着那个受伤的男人回北京去疗养。卜正金也从派出所回到家,但整日闷闷不乐,像断了翅膀的风筝,被大雨打湿羽毛的野鸡。
有一天,陈昱明在食堂遇到卜正金。陈昱明提议要请客到外面饭店去吃,哥俩好好喝几杯。
在辣天下的散台座位上,陈昱明把从超市里买来的一瓶二锅头打开,两个人喝到半醉的时候,陈昱明突然把话题转向了入职时候体检的事情,接着绕乎到血型的问题上来。最后他试探着问卜正金是什么血型。
卜正金的回答差点让陈昱明从椅子上摔下去。因为卜正金大声地回答,说自己是B型血……
陈昱明晚上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哥哥!我该怎么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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