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善意的谎言（一）

　　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陈昱明听到隔壁包间里吴倩几个人有说有笑，乐不可支。于是他给吴倩发了条告别的短信，就很扫兴地从“辣天下”出来。陈昱明很想知道吴倩回复什么样的信息。可是都已经走到学校，回了自己的单身宿舍，手机仍然没有响起。

　　陈昱明很失落，感到莫名的难过。他在宿舍里找到已经放干的半包烟，点燃一支，抽完后，不仅没有缓解情绪，反而更加空虚。

　　古人云“群居防口，独坐防心”一个人的时候最忌讳胡思乱想。陈昱明在宿舍里，不知不觉抽完三根烟。晚上他听到吴倩几个高中同学有说有笑，一种莫名的孤独感油然而生。他本来只是感到失落。可是后来边抽烟，边胡思乱想，竟然引发了极端孤独的情绪。他感到无比的自卑。大学宿舍里几个同学各奔东西，除了他都没留在江北工作。好不容易有个老乡加高中同学，还离奇地失踪到现在没有消息。

　　陈昱明感到很压抑，心情很难受。再在这个狭小的单身宿舍里待下去，会把人压抑死的。于是他换了球鞋，打开门，下楼来到操场上跑步。想通过锻炼转移情绪。

　　冬天的江北晚上天气有点湿冷，操场很冷清很寂静，黑乎乎一片。

　　陈昱明顺着跑道小跑。突然，他看到前面有个黑影也在跑步。他看不清是老师还是学生，也分不清是男是女。因为他隐隐约约听到前面那个人在哭泣。

　　大晚上，听到这样的哭泣声，很渗人，也听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陈昱明立刻打起了精神，他要看个究竟。

　　陈昱明没敢跟上去，他悄悄往操场中间走了走，然后紧挨着跑道蹲下身子。没一会，前面那个身影绕了一圈又跑回来，距离陈昱明越来越近。这个人跑几步，就哭泣几声。当这个人从陈昱明身边跑过去的时候，陈昱明看得清清楚楚，原来是卜正金。

　　陈昱明心想，这个老卜，又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医院里输血的细节，他知道了？还是卜振喜的妈妈又回来找事了呢。陈昱明正在胡思乱想中，突然卜正金加快了速度，像百米冲刺一样疯狂地跑起来，嘴里还喊着“靠……”

　　陈昱明正犹豫该不该站起来喊卜老师一声。就看见卜正金又跑了一圈过来，而且越来越近。陈昱明决定还是站起来和卜正金打个招呼，应该关心关心这个老大哥。于是就在卜正金百米冲刺般的速度，跑到陈昱明身旁的时候，陈昱明突然站起来喊道：“卜老师”。只见卜正金被吓了一大跳。由于惯性，没有刹住，一个跟头栽倒在地，然后又迅速爬起来，转头就跑，速度比百米冲刺还要快，简直就是拼命往回跑，嘴里还喊着：“妈呀，有鬼！”

　　陈昱明见此状，赶紧上前去追卜正金。可是他不追还好，他这一追，卜正金更是用尽全力往前跑，喊声更大：“救命啊，有鬼！救命啊，有鬼！”陈昱明快追到操场边的时候，听到卜正金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害怕惊动了正在上晚自习的住校生。于是停止了脚步，又返回操场，独自一人散步。

　　不一会，陈昱明看到操场门口好几个人打着手电，往操场里乱照。

　　陈昱明伸出双臂和操场门口的人招手，然后操场门口的人纷纷往后退。陈昱明猜想一定是卜正金跑到校门口喊保安来捉鬼来了。他哭笑不得，大声喊道：“是我，我是陈昱明。”

　　对方一听，大声嚷嚷起来：“哎呀呀，我们还以为有鬼呢。”其中一个值班保安对卜正金说：“卜老师，这就是你说的鬼啊。”

　　卜正金说：“哎呀，你吓死我了，怎么是你啊，陈老师。”

　　陈昱明笑着对值班保安说：“不好意思啊。没事了，没事了，你们快回门房去吧。真是打扰了。”

　　一个保安回答：“没事就好啊，要是真有鬼，我们这上夜班的，给三倍工资也不敢干啊。”

　　陈昱明拉着卜正金重新回到操场。陈昱明说：“以为，我是鬼，我刚才来到操场上，我还以为我遇到鬼了呢。怎么搞的卜大哥，大晚上的，你跑操场哭什么啊？”

　　卜正金诧异地看着陈昱明说：“你都听见了？哎，你看我这半辈子，我心里憋屈啊。”

　　陈昱明说：“每天不都这样吗，今天怎么好好的乱想啊？”

　　卜正金说：“陈老师，你听我慢慢说。以前一个学生，就是昨天来参加校庆的校友，今天晚上请我吃饭，这家伙业余研究星座，给我看了一下。我是水瓶座的，他说水瓶座的人会孤独一生，而且越老越孤独。他还用罗塔占卜给我算了算，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我听不懂，但概括地说，大意就是我这个人，和老婆在一起，老婆离开我；和孩子在一起，孩子也会离开我。哎……”

　　陈昱明听后哈哈大笑：“老哥，你就因为这个晚上哭？哈哈哈哈！”

　　卜正金一本正经地说：“陈老师，你别笑，他说得还真准，你看看我，年轻的时候老婆跑了。现在卜振喜高一了，再过两年半，考上大学马上也会离开我，谁知道人家以后在哪里就业。以后就剩下我一个孤老头子……哎，不想不悲伤，一想万古愁啊。”

　　陈昱明眼珠子转了转，哈哈哈哈又笑起来，他对卜正金说：“老哥，这个你就信了？星座你也信？你以为你是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啊？”

　　卜正金很悲伤地说：“这个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就算我今晚没和这个学生吃饭，他没有给我聊这些，你看我的生活还不就是这样么，以后的日子也是可想而知。这个还用别人算吗？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陈昱明高声喊道：“打住，打住！别相信这个。他给你瞎说几句，就把你弄成这个样子？鲁迅先生说过这样一句话‘我看一切理想家，不是怀念过去，就是希望将来，而对于现在这一个题目，都交了白卷，因为谁也开不出药方。’老哥，把握好现在，活在当下啊。”

　　卜正金哭丧着脸说：“兄弟，别安慰我了。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情况。”

　　卜正金刚刚说完，陈昱明手机短信的声音响了一声。陈昱明打开手机一看，原来是吴倩回复的短信“昱明老弟，实在抱歉，刚才在蜀辣包间时间太长了，几个老同学多年没见，那个叫陈昱的十几年没有见。多说了几句。我回来，看到你已经走了，刚刚看到你的短信。改天姐姐请你吃大餐。今晚太对不住了。”

　　突然，陈昱明眼睛一亮，抬头对卜正金说：“老哥，什么都别说了，西方的那套理论，不能信，也不敢信。还得信咱们老祖宗的那一套。我有个朋友，她认识一位高人，会看相，精通周易。此人神出鬼没，通常都是被香港、台湾的大老板请过去给看相、算卦。一般人想见都见不上呢。”

　　卜正金半信半疑地问：“江北还有这么号神秘人物？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陈昱明笑眯眯地说:“要不怎么说是神出鬼没的高人呢。怎么样？老哥，我让我朋友帮你约约，过几天元旦假期，咱们一块去让人家给看看？”

　　“这得多少钱啊？人家给咱们看吗？”卜正金有点难为情。

　　陈昱明很自豪地说：“别人要是去看吗，肯定得个千八百块，我这朋友能量很大，咱们去，象征性地给个十块二十块，有那么个意思就成。”

　　卜正金听后，很放心地说：“那感情好啊，你快给联系联系，咱们早点去看看。”可是话刚说完，卜正金又后悔了。他接着说，“我看还是算了，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你说着万一要是说点什么不好听的，我怎么承受的了啊。就是不算我也能预感到是什么结果。”

　　陈昱明加快了脚步，他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该来的终究回来，该走的终究会走，何必在意计较。别担心，听听人家大师说的，如果算出来明天下雨，就算这个事实无法改变，可是我们可以选择出门打雨伞，穿雨衣吧。我们可以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么。”

　　卜正金也加快脚步，点点头，勉强答应了陈昱明。

　　回到单身宿舍，陈昱明又给吴倩发了条短信。“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吗？”

　　没一会，陈昱明收到吴倩的回信“说得很对，怎么了？”

　　陈昱明继续发信息说“那明天我们必须见一面，有急事相求。”

　　吴倩回复“明天中午来我们台一起吃食堂的自助餐吧，顺便参观一下我们这里。”

　　“明天中午，不见不散。”陈昱明发完信息，脑子里谋划起如何给卜正金演一出好戏。

　　第二天中午，陈昱明和吴倩在江北电视台食堂里，边吃边聊，吴倩听了陈昱明的来意后，松了一口气，她说：“吓死姐姐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原来是要学**帮助别人啊。姐姐答应你。”

　　陈昱明很严肃地说：“一定要假戏真演，而且要找个专业的人士，说出来话容易让人信服。”

　　吴倩哈哈笑着说：“放心吧，亏你想得出来！”

　　说完，陈昱明和吴倩伸出双手互相击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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