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请各位书友看楔子!
阴泉界,阳安阁。
……
「下过雨的午后,窗外泥土的芬芳和清脆的蝉鸣,那是记忆的引子……」闻着那令人放松的清香,陆司南的表情惬意,脸上有些微陶醉。
他身旁站立着一位白脸黑唇的年轻道子,见他神色松快,便微笑着道:「陆君,您又在感慨了。」
「偌大的阴泉界也只有阳安阁这么一处人间风光!若不陶醉怎对得起自己这双眸子?」陆司南脸色安宁地答道。
「陆君,您贵为阴泉界之主却总这般留恋人间风光,入了老爷子们的耳,定免不了数落一通,教您自持身份云云。」白脸道子言罢捂嘴一笑。
「我……」陆司南正要开口,却蓦地神色一滞,连忙偏过头,极目穿透至三生石畔,双眼如炬般锁定了无数轮回者中此刻正同时疾速飞去的两道光。
道子微微皱眉,也顺着陆司南的眼光瞟去,却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陆司南素来平静,遇万事皆波澜不惊,他日夜服侍左右,无数年来,从未见他现在这幅表情。
瞧那似有愁容,抿嘴凝视,若有所思的模样,本想细声询问一番的道子识趣地选择保持沉默。
足足过了小半晌,陆司南才缓缓回过神来。再看眼前这片鸟语花香,眼里已经多了一道形容不出的神采,若不细瞧,只觉得目光却依旧深邃不可测。
千言万语,终化嘴角微扬后的轻轻一叹:「我也曾来自人间啊,那里是我的故乡……」
……
「十四年后」
建安郡,柳荣镇,小坪村。
天朗气清,云敛晴空,暮色向晚。
一个穿着粗制芒鞋的布衣少年从远处而来。
他双手抱着后脑,微眯着眼,神情放松,嘴里叼着一根干了的芦草,伴着从声带里挤出的不着调的小曲儿,从坡上脚步轻盈缓缓朝村子走去。
「回来啦——」一位赶着牛车的庄稼汉表情憨实,远远抬手打了个招呼。
少年咧嘴一笑,把嘴里的芦草吐了去,三两步小跑上前,撸起袖管给疲惫的老牛搭了把手,道:「苗二伯,这个时辰还出去呢?您这牛眼瞧着可都走不动了。」
「老牛咯!这不,到镇上找那郑屠夫宰了,换些钱粮来,顺便过个夜,明儿赶早把车也给卖了去。」苗二伯微浊的眼珠闪动,充满不舍。
少年一听,双臂不自觉地松了些力气,有些发愣:「牛宰了您以后种地用什么?您都这岁数了,可不敢亲自干那犁地的重活儿。」
苗二伯摆了摆手,扭头道:「嗨!要还种地我哪能宰牛卖车啊。我家那小儿子,你见过的,经年干些个卖布的营生,不容易存了些钱,今秋就在郡城置了地,赶在冬寒来前盖了房。昨天回来跟我说村里冬天冷,要接我回郡城过冬养老哩。」
「原来是这样……」少年打心底为苗二伯高兴,可心里又觉得空落落的。
要是爹娘还在就好了。
……
整整四年,孤苦伶仃的生活就像一把挫骨刀,总在不经意间带来一阵无法抚平的痛楚。
到了坡顶,苗二伯停下牛车,抹了把额上的汗水,露出一口被旱烟熏黄的牙憨笑着,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捏了捏少年的脸道:「向晚啊,好孩子。你爹娘走得早,当时你才十岁,这四年来咱们乡里乡亲有口饭食都会顾着你,好在你爹娘保佑,让你无病无灾长大了。」
一声充满怜爱的长叹后,苗二伯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二伯要走了,你可别舍不得。赶明儿让我家老二看看有没有什么门道,给你再介绍些活儿。」
「不麻烦苗二哥了,我手里有活儿,都做不完呢!」这个名叫向晚的少年嘻嘻一笑,比阳光还明媚许多。
「你有手艺,也能吃苦,又孝顺,像你这样的好孩子到哪儿都饿不着。要不是为了给你爹娘置办个好坟地,这些年哪至于这么辛苦……」
言者无心,闻者有意。听完苗二伯的话,向晚鼻尖愈发酸楚起来。
顿了顿,他依然撑起一抹笑容摆摆手,强作轻松道:「您说的哪里话!本就是我应做的,算不上什么孝顺。像苗二哥这般有本事的才叫真孝顺呢~」
「不同不同,养子像你这么孝顺的可不多见!平日里,村里有个什么麻烦事也没少招呼给你。喔,正好,二伯这里还有几个散钱,你拿着,买点米面,二伯知你素来节省,不舍用度,今后可千万别让自己饿着。」苗二伯从袖子里摸出几枚锃亮的银币递给向晚,下巴一收,语气严肃地道。
他的动作让向晚心里一暖,鼻尖的酸胀霎时便少了几分。
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伸出双掌压了压苗二伯的手,又后退一步道:「苗二伯,向晚四年来吃的百家饭里可就有您一家,平日已经没少糟践您缸中米面,这临走了还给我钱算怎么回事!快些收回去~」
见苗二伯眼里满是疼惜,粗糙而黝黑的手怎么也摁不回去,向晚连忙扭过头,抬脚跺了下地面道:「哎哟,算我求您了!我没给您钱就已经很对不起您的照顾了。好了好了,我先回去了,您一路小心,有闲回到村子记得来看看我。没事儿少惦记我些!走了走了~」
话音刚落,向晚拔腿便往坡下跑了去。庄稼汉自知追他不上,只能着急地跺了跺脚,看着向晚越来越小的背影,举着银币喊道:「你这小子,怎么越发不听话,快回来把钱拿上——」
「苗二伯,您先替我收着吧,啊!等哪天我娶媳妇儿了,请您吃喜酒时再给我。」扯着嗓子喊完一通,向晚的心里舒服了许多。
直到走了老远,他回头看见杵在坡顶目送自己的苗二伯仍未离去,年迈的影子被落日余晖拉的老长,递钱的手也不曾收回,掌心里的几枚银币在阳光下微微闪光。
向晚眼眶一红,心里原本满溢的孤独情绪顷刻间便驱散了许多。
……
小坪村并不是什么大村子,都是多年间陆续从各地方迁来的庄户,上下满打满算也就六十来户,不到两百口人。
柳荣镇像这样规模的村庄有大几十个。
向晚的爹娘四代前迁居到小坪村,纯粹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只是老父亲年轻时外出当过十几年的木匠,农闲时,常会接一些木匠活补贴家用。
据邻居说起,向晚正是他接木匠活回村子时,半道上捡来的。
四十多岁捡了个儿子,夫妇俩别提多高兴。
此事,在他父母生前从未跟他开口提过,向晚直到成为孤儿才从邻里口中了解自己的身世。
虽不是亲生,父母待他更胜亲生,未尝有半点亏待。
二老虽没什么文化,家境也不富足,但还是找一些个村里读过书的人教向晚认字习礼。单为这事儿,家里没少出钱出粮,更欠了别个不少人情。
父母故去的时日越久,这些点点滴滴就在向晚的心中便刻地越深。
「生不如养大,爹娘如今不在了,我理应做到为人子力所能及的事。不能给他们养老,至少也得买一块好坟地,让二老在地下能住的宽敞舒服些。」
这是四年前,十岁的向晚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早早地,他便托人问过,修一块好的坟约莫要银钱三百个左右。
房子是和爹娘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无论如何不能卖,何况自己总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
退一万步说,像这样鸟不拉屎的乡下破旧老宅,基本找不到什么买家,就是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银钱……
对一块上好的坟地来讲,不过是杯水车薪罢。
他能做的只有让自己先活下去,再以最快的速度攒够安葬费用。这样,爹娘泉下有知,也能欣慰了。
因年纪太小,他无法做种地之类的重体力活,便将自家田地分给乡亲去种,种出来的粮食再回给他一份,加上邻里救济,也能勉强度日,活下去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他暂时无法出去干活赚钱。
禹迹大陆的男子十四岁便算成年,但毕竟四年前他才十岁,还有足足四年时间。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一千多日的光景,单论个子就能拔高一大截。
父亲还在世时,向晚最喜欢的事就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父亲做木工。小到人偶玩具,大到檐下的雕花和牌匾,还有房脊上栩栩如生的吻兽,无所不精。
父亲从不让他碰刻刀,说是危险。便只能趁爹娘农忙无暇顾及他时,私底下偷偷做上几个,倒是有点小模样,但水准显然还差了些。
拿着家里一些废木料,思来想去,他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生计。只要把木匠活练好,赚够三百个银钱只是早晚的事。
说来也怪,他似乎天生就应该是个木匠。或者说,这归功于他的那双眼睛。
向晚的眼睛总是可以把一些非常细小的东西看的特别清楚,仿佛放大了一般,但他却并不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
从开始的生涩,到后来快工亦出细活的能力,不到三年,向晚这个小坪村首席木匠的名号已经响亮四方,周边各村落常有主顾上门求工。
到如今,方圆数十里,甚至找遍柳荣镇周遭青山绿水,只怕也无人能出其右。
在渐渐有了一些小名气后,不满十三岁的他,独自踏上了前往柳荣镇的路。
想来,主动在镇子的集市街头接活,总比在村里等着主顾找上门靠谱些。
也正是在这时,他认识了人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李结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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