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以琴钓人

　　

<p>“不可。”老太太都还未发话，赵氏便率先开口了，她一向也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摸样，如此言语过激的样子倒是少见，不免有些失态了。</p>

<p>“嫂嫂这么凶，这是做什么？”徐氏挑眉看了她一眼，笑着打趣道。</p>

<p>谢琅华余光看了赵氏一眼，心中冷冷一笑，赵氏这便害怕了吗？表现的如此明显，连徐氏都看了出来。</p>

<p>莫看赵氏与徐氏平日里一副相亲相爱的摸样，也只是面和心不和罢了，徐氏乃是谢文安正妻，赵氏在这定远侯府再怎么风光，也不过是一个妾室，徐氏心高气傲又怎会甘愿与她为伍，母亲身子不好不能打理中馈，于情于理也该徐氏主持中馈，她定然也是意难平。</p>

<p>赵氏也察觉到自己失态了，她温和一笑，看着老太太缓缓道来：“母亲，我们府里谁有个三灾病难一向都是沈大夫调理的，倒也没听谁说沈大夫有什么不妥，沈大夫到底为我们诊治了好几年，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这断然换一个大夫，岂非是说沈大夫医术不精，这岂不是断了沈大夫的为医之路，也让外人觉得我们定远侯府刻薄冷情。”</p>

<p>“老祖宗，姐姐说的极是，记得那一年妾病的下不了榻，可不就是沈大夫给看好的，还有那一年老祖宗头风犯了，头痛不止，不也是沈大夫药到病除，可见沈大夫医术精湛，琅华的伤许是时日尚短，还未见效也未可知。”赵氏声音一落，许氏便帮腔说道。</p>

<p>谢琅华没有开口，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太太。</p>

<p>谢瑶华拿着锦帕，轻轻的替老太太擦了擦嘴，笑道：“祖母，孙女觉得也是这个理。”</p>

<p>老太太抬眸看向谢琅华，缓缓说道：“琅华，你先起来吧！此事不必再提了。”</p>

<p>“是。”谢琅华语调平和，未见有半点失望，轻声说道：“是孙女思虑不周了。”</p>

<p>她缓缓起身，几步走到老太太身旁，伸手轻轻的替她按着太阳穴，一一看着屋里所有人，见赵氏一脸得意，来谢瑶华看着她的眼中也尽是得意，盈盈笑道：“祖母，母亲身子一直不好，明日又恰好是十五，孙女想去甘泉寺上香，一来保佑祖母平安康健，二来乞求母亲早已康复，还望祖母允准。”</p>

<p>老太太调整了一些坐姿，睁开眼看了谢琅华一眼，还没有说话。</p>

<p>赵氏便笑着说道：“家中不是有佛堂吗？哪里的菩萨都是一样的，在家中祈福不也一样，何必舍近求远呢！”</p>

<p>她挑眉看了许氏一眼，许氏看着谢琅华说道：“正好妾明日也要去家中的佛堂上香，不若琅华随我一起去吧！”</p>

<p>谢瑶华看着许氏说道：“明日我也一同去，只求菩萨保佑祖母健康长寿。”</p>

<p>她们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是不让谢琅华如意。</p>

<p>可谢琅华既提出来，那便是一定要去的。</p>

<p>她在这府中无人可用，可以说是寸步难行，连出一趟府都这般难，若再不谋一条路来，只怕所有的一切都会走上和上一世一样的结局。</p>

<p>她眼巴巴的看着老太太，喃喃说道：“孙女也只是想出去散散心，祖母竟不许吗？”</p>

<p>谢琅华给老太太按的极为舒适，老太太想来她要去一趟甘泉寺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张口说道：“既如此，你明天便去吧！”</p>

<p>“琅华要去那里呀！”就在那时谢文安一袭藏青色的衣袍，笑着大步走了进来。</p>

<p>“见过叔父。”屋里的几个小辈，赶忙施礼。</p>

<p>谢琅华也盈盈一福，看着谢文安笑着说道：“叔父，祖母已经准许我明日去甘泉寺上香。”</p>

<p>“母亲安好。”谢文安看了谢琅华一眼，几步走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一见他来了，脸上的笑纹清晰可见，心中十分欢喜。</p>

<p>长子常年戍守边关，性子也冷，倒不如幼子日日陪在她身边，又惯会哄她高兴的来的贴心，以至于她把祖上经营了数十年的一支暗卫都给了他，叫他防身。</p>

<p>“好，好，好，母亲一切都好。”老太太慈眉善目的看着谢文安。</p>

<p>谢文安扭头朝谢琅华看去，收敛笑意，沉声说道：“听说燕京郊外近来多匪盗，家中也有佛堂，琅华执意要去吗？万一遇见匪盗可如何是好？”</p>

<p>见他都开口了，徐氏面上故作一惊，一脸关切的看着谢琅华说道：“琅华，既然最近多匪盗，还是别去了吧！”</p>

<p>谢琅华勾唇一笑，脸上含着固执，又带着一股无所畏惧，一如往日张扬的摸样，掷地有声的说道：“父亲乃是保家卫国的将军，日日过的都是刀剑舔血的日子，我是父亲的女儿，这是畏惧一群小小的匪盗，传出去莫不惹人笑话。”</p>

<p>老太太不想在这个话题多做纠缠，索性开口说道：“罢了，她愿意去就让她去吧！”</p>

<p>谢琅华脸上一喜，抬头看着谢瑶华，还有谢芳华，谢琼华几人说道：“妹妹们可要与我同去？”</p>

<p>赵氏抬头看了谢瑶华一眼。</p>

<p>谢瑶华轻声笑道：“我受惊未愈车马劳顿的便不去了。”</p>

<p>“我们也不去了，在家中的佛堂祈福也一样的。”谢芳华和谢琼华也开口婉拒了谢琅华的美意。</p>

<p>谢琅华眉眼一弯，辞别了老太太，往萧氏房中走去。</p>

<p>她从新将头上的棉布缠好，陪着萧氏说了好一会的话，又告知她明日要去甘泉寺祈福，萧氏到没有说什么，只让她一路小心。</p>

<p>母女两人在一起说了好一会的话，期间秋燕不停的在她们面前晃荡，还侧着耳朵听着谢琅华与萧氏都说了些什么。</p>

<p>谢琅华将一切尽收眼底，却故意装作不知。</p>

<p>一个摆在明面上的敌人，远比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料理起来容易的多。</p>

<p>谢琅华陪着萧氏吃了午饭，才回自己房中。</p>

<p>明日是七月十五。</p>

<p>旁人或许不知，而她却是清楚的知道，每月十五有一人必会去甘泉寺。</p>

<p>至于游玩还是礼佛她就不得而知了。</p>

<p>“春桃，把我的琴准备好，明日去甘泉寺一并带着。”谢琅华倚在窗边，抬头望着天上的浮云，嘴角闪过一丝浅笑。</p>

<p>“大小姐，你确定要带着琴吗？”春桃不由得扭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p>

<p>大小姐虽也通晓音律，可也只是皮毛而已，能勉强摊上一首曲子就是了。</p>

<p>“嗯。”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p>

<p>从前她是不善琴，诗书也不精，至于女红就更不拿手了，在赵氏的多年刻意教养下，她除了养了一副张扬跋扈的性子，便一无所长。</p>

<p>可萧陌喜音律，嫁给萧陌之后，为了刻意讨好萧陌，她日日苦练琴技，不敢有一日懈怠，终于练了一手的好琴。</p>

<p>可又有什么用，情人眼里出西施，萧陌对她只剩下无尽的厌恶，她的一言一行，处处都是错。</p>

<p>是夜，谢琅华又梦见了她死去的阿宇，冰冷的身子，惨白的脸，还有胸前那个血流不止的伤口。</p>

<p>她喘着粗气，睁开了眼，躺在榻上，眼睁睁的看着从天黑到天亮。</p>

<p>这一日，她选了一身素白的衣裙，头上还缠着棉布，只用了一个玉制的发簪固定头发。</p>

<p>她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去给老太太问安，给老太太问安之后，谢琅华又去给萧氏问安辞行。</p>

<p>直到坐上马车，谢琅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出什么别的变故。</p>

<p>随行的有春桃，还有马夫，许是听闻近来不**稳，老太太还让她带了两个府中的仆从。</p>

<p>甘泉寺就在燕京郊外的太华山上，并不太远，一个时辰也就到了。</p>

<p>谢琅华先去了大殿上香，求佛祖保佑母亲弟弟康健，也求佛祖让阿宇下辈子托生到一户好人家，父慈子孝，和和美美。</p>

<p>上过香之后，谢琅华让春桃和仆从随意转转，一个人抱着琴往后院走去。</p>

<p>甘泉寺依山而建，风景极好，一眼望去郁郁葱葱，浮云环绕，仿佛入了仙家圣地一般。</p>

<p>后院不似前院香客不断，空旷寂寥，种满了紫薇花，七月紫薇花开的正好，一眼望去粉粉嫩嫩极美。</p>

<p>谢琅华择了一颗开的正盛的紫薇花，席地而坐，一来可以挡去天上的骄阳，二来微风拂动，紫薇花瓣落英如雨，如此意境正适合弹琴。</p>

<p>她将琴随意搁在膝上，素手一勾：“铮铮铮……”</p>

<p>琴声流淌而出，仿佛高山之上的流水，似可荡涤人心，扫去夏日的燥热。</p>

<p>谢琅华弹得认真专注，嘴角含笑，侧脸如玉，微微眯着眼睛，一副恣意悠然的摸样，长发飘飘，白衣胜雪。</p>

<p>忽的，谢琅华听见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且由远及近。</p>

<p>她并未睁开眼，仿佛未曾察觉一般，依旧专注的抚着琴。</p>

<p>“高山流水遇知音，便不知这是哪家的女郎了？”忽的，一道声音骤然响起。</p>

<p>谢琅华一惊，瞬间睁开了眼。</p>

<p>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俊美无边的男子，他一袭素袍，面如冠玉，双眸漆黑如墨，却是星光璀璨，耀眼夺目，他嘴角微微上扬，此刻正含笑看着她，极尽俊美，却又极尽风流，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看透世事的洒脱。</p>

<p>正是她处心积虑要钓的那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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