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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花开时节又逢君·肆


  罢了……话少些也好……

  来不及了……先发再改

  知道与你的缘份,也只有这一盏茶而已。结局早已先我抵达,蛰伏于五月的一场雨,十分钟,或许不够一生回忆,却足以使所有年华老去。

  为什么你的名字像四月的蔷薇,为什么所有的故事都如九月的江水。

  相思则一树的梦句,爱自言自语。

  纵浪就纵浪到底吧,我已拍案下注,你敢不敢坐庄。

  秋天把旧叶子揉掉了,你要听新故事吗。静静的河水睁着眼睛,笑着说:总有回家的人,总有离岸的船。

  阳光,总是不需要吩咐便洒下一大把的。

  没有狂歌当哭的勇气,却在倒地时明心见性,瞥见万里风沙之上,有人沉腕拨镫,疾书一行字:“相忘于江湖”。

  你真是一个令人欢喜的人,你的杯不应该为我而空。

  我终究是个懦夫,不配英雄谈吐。

  人缠不过自己的性格,常常在万籁俱寂的时刻,以刀铤与自己短兵相接。

  我们积极相聚也毫不挣扎地品尝舍离,遂把所能拥有的辰光化成分分秒秒的惊叹。

  我深知,情会淡爱会薄,但作为一个坦荡的人,通过情枷爱锁的鞭笞之后,所成全的道义,将是生命里最昂贵的碧血。

  走惯了贫沙,啃过了粗粮,吞咽之时竟也有蜜汁之感,或许,这是我的迦南地。

  想起以前爱过的人,像从别人的皮箱里看见自己赠出去的衣服。很喜欢的一件,可惜不能穿。

  若能澄心净耳听,万籁俱寂亦是韵。

  明明将你锁在梦土上,经书日月、粉黛春秋,还允许你闲来写诗,你却飞越关岭,趁着行岁未晚,到我面前说:“半生飘泊,每一次都雨打归舟。”

  来日或聚,愿其时我大业底定,你亦澡雪精神。

  她或许了解你的坚持,你却不一定进得去她固执的内野。

  岁月是个撕书人,把故事章节塞入每一扇窗户,开几朵微笑的,流几滴泪的,浮世如倒影。

  早晨恒常令我欢心,仿佛摄取日出的力量,有了奔驰的野性及征服的欲望。

  我的爱情是一部水经,从发源的泉眼开始已然注定了流逝与消逝,因而奔流途中所遇到的惊喜之漩涡与悲哀的暗礁都是不得不的心愿。

  春到芳菲春将淡,情到深处情转薄。

  访你,于有雾的春晨。

  你甚美丽,你一向甚我美丽。

  人完全浸润在自己的多情里,以至于认为其多情可以更改亘古不变的律则,人信任了自己的多情,忽略时间正在无情地冷眼相看。

  扛着不轻不重的今生,到处浏览自己的前生和来世。

  天堂鸟是花中动物,它其实不是花,乃是因为某个特殊且不可原谅的理由,被造物者罚为一只不能飞的鸟,禁锢于花族之中。

  天书有的有字,有的没字。对我而言,无字天书是比较好懂而且内容丰富些。读有字天书需要一等的智慧,读无字天书,则需要一等的心情。

  当我把所有的集子同时翻到最后一页题曰最后一首情诗时,午后的雨丝正巧从帘缝蹑足而来。三月的驼云倾倒的是二月的水谷,正如薄薄的诗舟盛载着积年的乱麻。

  她爱她的扁舟甚于爱你,犹如你爱你的船甚于爱他她。如果你为她而舍船,在她的眼中你不再尊贵,如果她为你而弃舟,她将以一生的悔恨折磨自己。

  如果生命是一册事先装帧,编好页码的空白书,过往情事对人的打扰,好比撰写某页时笔力太重,墨痕渗透到后几页,无法磨灭了。时光,重叠在一个人身上。

  我不断漂泊,因为我害怕一颗被囚禁的心

  那样的悬崖年少,毕竟也一步一步攀越了,这些都是生命的恩泽。许多个将夜未夜的晚上,自己散步着,升起了淡淡的、蓦然回首的暖意,心里是感恩的,不只是对人、对知识、对季节,更多的时候,是对那磅礴丰沛的生命之泉。

  人的心中是否也有两个相对的天空,一个是艳阳高挂的白昼——我们能够看清楚对方的一颦一笑,听到他的声音里蓄着的是喜是悲。我们能无误地辨认哪一张脸该配哪一个名字,我们知道谁是谁。如果对方把另一个天空翻转在我们面前,那么一切的存在都将变成不存在,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未入山门身是客,随云随波随泥沤;甫入山门身是谁?问天问地问乾坤?一样的日月,却异般心情,我心愿是一个无面目的人,来此问清自己的面目。能不能识得佛光山的真面目,我不敢说了,但真的在随思随喜,只缘身在此山中。

  百年前,是否你也是细裁合欢扇的美婕妤?绽不完的笑容,溢不尽的恩宠,款款是你轻点的舞姿,是你翩翩的倩影。箫笙吹断水云间,凤阁醉饮不歇夜,万里烟箩只为博你一笑。日日春殿怨春冷,我想象你娇嗔的樱桃嘴。

  人生像一场大虚幻,何必因挣扎而挣扎、执著而执著,哪怕只是一根草的幸福也该抓住,下一波猛浪袭来,说不定连一根草也没了。

  摊开手掌,阳光菲薄,一如你的许诺。太爱你,所以希望你以许诺勾兑眼泪,以永恒明见柔情,却不曾料到,岁月将你的微笑做了伏笔,只待风沙四起,尘埃遍野,便折戟扬刀,杀一个回马枪,陷我于永无翻身之日的险境。

  是不是来自于生的终归于死,痴守于爱的终将成恨?是不是春到芳菲春将淡,情到深处情转薄?

  在你卜居的深山穷野,你宛若处子与生灭大化促膝而谈,抱病独居的信,不改涓涓细流的字迹:“有天半夜不能安睡,出至阳台。山间天象澄明,月光大片大片洒落一地。”

  荣华或清苦,都像第一遍茶,切记倒掉。而浓茶转淡,饮到路断梦断,自然回甘。

  涛涛不尽的尘世且不管,我们三世已过。

  我们唯一遗憾是无法聚膝,然而这也不算,灵魂遥远才叫人饮憾。现实若圆满无缺,人的光华无从显现。

  你笑起来真像好天气,白皙素净的脸上总是闪着光辉,似一种累世方能修得的智慧,完整地带到这世。

  觉人间,万事到头来,都摇落。

  那么,深爱我所深爱的,此去人间,应是无怨无尤。

  然而经验中,让我刻骨铭心的红色,却跟血、牲礼与火焰有关。

  蒲葵园子里,苍葱笼郁,虽然没有参天之势,却有古木之叹。尤其黄昏的时候,隔着一条马路看傅园,那真是一座孤寂的丛林,时间与空间一起犯锈了的那种。

  情在物在,情尽物灭;物之所以珍贵,乃是因人心相印足以生辉,既然心生别意,再美的物都是落花流水。

  物,永远是物,有情人一拈手,蔬食饮水自是玉液琼浆,情尽缘灭,则凤冠霞帔无非是衣冠古邱。

  灵魂是一匹女绸,分叉的爱就是利剪,裁碎了两仪四象之后,缝制的不是嫁裳,是寿衣,若再要由他亲手为我穿上,便当作是一场葬礼——过去的我已然死了。

  传说后羿射下了九个太阳,没有人晓得那九个太阳哪里去了。我猜测,大概统统陨落到地面上,触土成花了。于是,有软枝黄蝉。

  人之将老,若无忠言,必有落叶。

  有些滋味,哪怕小到风怎样爬梳发发丝,雨怎样沁润龟裂的嘴唇,都必须等到相当的年岁之后,才能玩味其中的深奥。

  如果,浪涛不曾卷尽千古风流人物,东坡也不会有大江东去之叹了;如果他不曾叹人世如梦,我也不会在江月的篇幅中闻到他洒下的酒香了。

  曾经为果实的掉落而让我心惊。树梢到地面是一段相当的距离。树身把果子以丢落的手势抛向泥土,那是一段贬谪的过程,泥上枯干的叶铺成迎接的毯,掉落的刹那,果子以最大的冲力向地面撞个满怀,叶便蜷缩地呐喊起来,回音翳入亘古苍茫的穹苍。

  拾起伞和鞋,拾起人间种种。再漫长的沙岸,都必须一步接一步走完。前身今世,都要是认真的灵魂。

  如果,有醒不了的梦,我一定去做;如果,有走不完的路,我一定去走;如果,有变不了的爱,我一定去求;如果,如果什么都没有,那就让我回到宿命的泥土!这二十年的美好,都是善意的谎言,我带着最美丽的部分,一起化作春泥。

  我是锈刀,拿你当磨刀石。你不也说了吗,我的生命太千军万马,终究不会听你这座“紫微“。实而言之,你是一则遥远的和平,为了你,我必须不断地战争。

  水希冀化成云,云渴望回到水,大约只是为了念旧。

  不要吝惜让他知晓,你的等待一如他的等待。

  把我野鹅般的油黑头颅变成银白吧,让我每次对镜,都能生出“夜雪归来”的想象。再赐几条皱纹装饰颜面,假装我是一个多么有修养的人,竟放任蜘蛛在脸上结网。

  人世一遭,不是要来学认真地恨,而是要来领受我所该得的一份爱。

  挫折的来临,有时象征一种契机。它可能借着颠覆现行秩序,把人带到更宽广的世界去。它知道人常常不知不觉地窝在旧巢里拒绝变动,久而久之成为翁内酱菜。它不得不以暴力破缸,让人一无所有,赤手空拳从荒芜中杀出生路。

  昔时繁荣,此时荒芜人烟,是空城。昔时人与我皆是怀梦少年,今日人犹有梦,我离梦而去,不能。与之合梦了,再面对昔人旧景,难道不是更荒凉的空城?

  我希望慢慢告诉你,买来的玩具永远是死的,那是大人们借以赎罪的祭品。

  聚是一瓢三千水,散是覆水难收。

  我是尊敬那些不死心的人的,他们敢于去争。敢在日常生活中吵些鸡毛蒜皮的不算什么,敢和生命讨价还价的才是了不起。

  老,这令人生厌的字,像脚底厚茧,怎么避就是避不了那股针刺之感。厚茧虽痛却要不了命,但老会要命,它慢慢沿着脚踝往上爬,把血管塞成枯枝,那曾经像小鹿奔跳的心脏越来越像老牛拖着破车,车上唯一的家当是一包袱羽毛似的记忆,拖着拖着,连这记忆也随风而去,只剩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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