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剑客
崔国煜虽然做了最坏的打算，可他还是太乐观了。
现实是残酷且黑暗的。太黑暗了，甚至于到了他的位置，也不被允许触及到这种黑暗。
山间有寒风吹过，夜色中的树木像是立于黑暗中的哨兵，奏着沙沙的战歌。
草木皆兵，便是如是。
一人缓行于林间，他双手拢于黑色长风衣下，神色轻松，丝毫不受这肃杀氛围的影响，似是绝世剑客漫步于丛刃之中。
他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存在，比这虚无缥缈的“杀气”要可怕无数倍
他是顾传青，特监局局长，效力于华夏的最高战斗力。
山顶是一小片空地，似是士兵们围成的角斗场，顾传青行至这片空地上，便看见了空中漂浮的那团“红雾”。
它无形物质，扭曲变化的身体中有微微红光逸散而出。
“你就是顾传青么？”红色的雾气震颤着空气，如蛇、如蝎。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黑尊者，你的计划已经失败了。”顾传青答道。
“你不应该阻止我的，我也不想与你为敌……我们作为超凡者，应该看得更长、更远……”化作一团红雾的黑尊者，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
“我只知道，不阻止你，会死很多人。”
“死人？没有谁会死？你不明白【启知者】的力量，没有谁会死，人类会获得智慧……世界已经在黑暗中沉眠了太久了，我们都在渴求光明……
这是大势所趋，不管你代表着哪方势力，阻止我便是倒行逆施。”
“智慧？像你这样疯掉，就意味着智慧？”顾传青语气如剑，反唇相讥：“既然我已经找到了你，你认为你还有机会启动那仪式吗？”
“仪式已经开始了，你现在所做，皆会是徒劳。”
顾传青皱了皱眉，仪式居然已经启动了，这是他没有料到的。
他并不知道，黑尊者已同时出现在两处，和自己对话的同时正和王平战斗着。
“而且……”红雾再次开声，开口的同时一道淡灰色的光芒陡然从其中射出，直指顾传青！
顾传青抬手挡住，灰光却渗入了他的手掌中。那灰光似是能让生命枯萎，顾传青的手掌被灰光侵入，便开始以极快的速度萎缩起来。
顾传青眉头一皱，将手一挥，灰光就被甩了出去，冲向远处的树林，他的手也迅速复原。
可这灰光脱手之后却凝而不散，其所掠过之处，树木开始迅速枯萎，随即腐朽崩毁，化作尘土，在山林间留下了一条宽数米，长数十米的死亡之路！
这不起眼的灰光竟然有这等威能！
这团红雾的战斗力，与那被附体的穆残生简直是天壤之别！
黑尊者的呢喃声并没有因为出手攻击而停止：“而且，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黑尊者说的……是事实。顾传青刚才虽然看似挡得轻松，此时实际上已是重伤！
他的肉体正由内而外崩坏着。不过以他的境界，只要不是垂死，就能始终保持巅峰的战斗力能力，所以才能“轻松”挡下刚刚那一击。
黑尊者的实力，已远超出他的想象，这种灰光只要再来一次，他必然殒命于此。
崔国煜的那句“解决一名议员不过翻手之间”的断言，此时看起来像是笑话。
其实顾传青早就已经知道，面前的敌人不是他能够战胜的：力量体系的差距，带来的是量级上的碾压，这不是修为和时间能够弥补的。他也知道，自己今天可能无法活着回去。但他此时才明白，即使是拖延时间，对他来说也是近乎不可能的。
而且，若是仪式真的已经开始，拖延时间也毫无意义了。
“仪式，需要六个祭品。”红色的雾气如手握善恶天平的阿努比斯，善与恶，对于他来说似是只在一念之间。他用沙哑的语调宣读着审判：“现在已经有了五个，如今第六个马上就要被奉上”
黑尊者的呢喃声还在继续着：
“播撒光明，这是大势所趋，不是你和你背后的的势力能够阻止的。
来吧，加入我们吧，将神秘学的知识散布于这个世界，让所有人类都有成就超凡的可能。不要再愚弄他们，你无法理解，活在愚昧中有多痛苦。
我们都是人类。我们并不比那些“凡人”高贵，我们曾经也是普通人，是“凡人”的一员。他们有资格学习这些知识，我们也有义务，让他们了解这个世界的本质。
而愚弄与欺骗，总有一天会被揭破，这是大势所趋……即使我不去做，也总有人会去做。
来吧，等我拿到了钥匙，我就会能进入神灵的领域，你也能随我进入，那时我将在这世间散播更多的光辉……”
黑尊者似乎正用最邪恶的声调，吐出最神圣的词句。
“钥匙？”见黑尊者长篇大论，顾传青不介意继续用言语继续拖延。
“对，钥匙，通往光的钥匙。它已经被埋藏了千年。这就是那‘被选者预言’的一部分，我很快就要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被选者’其实是……”
顾传青突然开口打断：“他叫陈安，对吗？”
“嗯？”即使此时是一团红雾，黑尊者的惊讶也被顾传青感受到了，“你怎么知道？”
“说白了，你们就是一群疯子。”顾传青嗤笑了一声，“别废话了。”
说着，顾传青轻轻扬手。
森然的剑意骤然喷薄而出。他手中虽然没有剑，可这方天地一草一木都成了剑！
从外面看，山还是山，水还是水，树还是树，叶还是叶，风还是风，可立在这方圆千米的天地之中，便可感受到那每一寸空间中爆发性的剑意与杀意。似乎下一刻，这位黑衣剑客就能化这天地为剑！
亦可在挥手间毁灭这方天地！
可就算拥有这等惊天伟力，顾传青也不抱任何希望。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战胜面前这位议员。
但他之所以不继续拖延时间，而是直接出手进攻，因为他的耳麦里面已传来消息：仪式已经开始了，而且是……最危险的召唤仪式。
黑尊者之前并没有欺骗他。
既然仪式已经开始，继续拖延已无意义。他无法脱身，更无法妥协，那便拔剑！
剑气森寒，冬，更加冷了。
寒风中，他黑色风衣飘扬。面前是疯狂的黑尊者，后方，便是泽城。
树木向着泽城延伸，黑色的山林如同一块铺展开来的黑绒布，灯火点缀其上，那是一户户人家。
再远，灯光越来越密集，越汇越多，最后汇入了那有数百万人口的泽城。城市中的灯火冲天而起，化作暗红的光柱，扩散于天幕之上。
从这里眺望，那漫天的辉光直接至穹顶，如一团夜空下的巨大的篝火！顾传青身着黑衣，立在这团巨大篝火与那黑尊者化身的红雾之间。
像是的一名孤独的守夜人，独自守护着身后的篝火。
看了眼周围的山林，他自嘲一笑：“这就是‘青山处处埋忠骨’吧……”
“不，应该是尸骨无存。不过，呵呵……”他洒然地笑着，看淡生死的洒然：
“可生死亦不过小事，我怎么会因为这些，而放弃出剑？”
他抬手，手中依然无剑，但天地间的剑意似是被什么给指引了，化作潇潇雨幕，壮怀激烈！
这方天地间，山更加嶙峋了，水更加寒凉了，树更加森然了，叶更加锋利了，风更加凛冽了。
他像是一位指挥家，手握着无形的指挥棒，天地之势汇聚于他手中，一首冬的狂想曲，就要被他奏响！
这漫天的杀意之下，黑尊者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的声音依旧是那种低沉的呢喃：“既然你这么的冥顽不灵，就送你上路吧……可惜了。”
诡秘的力量翻涌，红雾中的光芒渐渐变亮，不显刺眼，也不显得有什么破坏力，但实则蕴含了莫大的威能。
这是更接近本源的力量，不管顾传青再怎么强大，也绝不可能在这一击之下生还。
眼看那诡异的力量就要被激发，红雾中的光芒却突然衰退了下去！接着红雾开始剧烈地翻滚，伴随着黑尊者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
……
这种变化，两人都是始料未及。
“似乎，你的计划出了些变数。”顾传青看似在嘲弄对方，实则为了试探。
他能感受到，黑尊者的力量正在快速衰减，陷入混乱。
顾传青知道，此时便是最好的出手时机！
即使这可能是对方在故意卖破绽，可那又怎样？
这是最后的机会！
那便，出剑！
右手挥下。
手中无剑，天地间，却有了剑！
不再是无形的剑意，而是能斩破世间桎梏的巨剑。
“轰！！！”
惊天一击下，这爆响被压缩在了极小的空间中，天地间唯余寂寥。
……
剑意散去了。
红雾已经消失，唯有顾传青还站在山林围成的空地上。
不……已经没有什么山林了，亦没有什么空地了。
方圆近百米的森林被瞬间夷为平地，就连山头的泥土也凭空蒸发了半米有余。
树林中似是留下一个巨大陨石坑，从高处看，俨然是树木间的一个巨大伤疤。而那灰光留下的那“死亡之径”此时也没剩下半点痕迹。
这“陨石坑”太大、太深了，湮灭了此前一切的痕迹。
虽然顾传青的力量集中于一点，没有半分逸散。可黑尊者所化的红雾被斩灭后却爆发出了毁灭性的力量。
……
红雾已经被消灭了。
可顾传青已经没有时间去回味这胜利了，此时他的耳麦中只有“嗡嗡”的噪音，信号似是受到了什么的干扰。
但即便是收不到那边的汇报，他也已经能感受，黑尊者的仪式已经成功了：
他已经感受到城市中，那被召唤出的巨大存在。
大得……难以想象。以至于隔了几十公里，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巨大存在的气息。
“怎么可能这么大……”
顾传青知道，镜子是召唤仪式必须的元素之一：召唤物只有通过镜面，才能来到这个世界。而此时这召唤物……恐怕需要几平方公里的镜面，才能完成这次召唤吧……
他不知道，黑尊者哪里找来的这么大的镜子。
“恐怕已经晚了。”他感叹一声
顾传青无法想象，这么巨大的召唤物会给这个世界造成多大的破坏。他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因为召唤物都是疯的。
“最坏的打算……”他笑着，笑容依旧是那样随意，没人能看出其中的苦涩：“最坏的打算，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不过，今晚之后，这个世界应该不会再有泽城这座城市了。”
但无论如何，他也要去再看一眼。
顾传青抽出一根黑色的金属短棍，同时将上端展开，那是两片半米长的螺旋桨叶。这像是个可折叠的竹蜻蜓。
他再从下端展开一个横向的短握把，单手握住，那螺旋桨随即迅速启动。
“哒哒哒哒哒……”
小小的螺旋桨居然在空气中引起了巨大的轰鸣声，随之而来的是同样巨大的升力，带着顾传青快速升起。这小小的“竹蜻蜓”，居然是一个载人飞行器。
不过数秒，顾传青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云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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