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所谓“友”（二）

　　“左经理？”

　　穆忆宁看着眼前已经被吓得魂不守舍的左经理，又喊了一声。

　　少女清脆的声音，听在左经理耳中却宛如丧钟。他被这“丧钟”吓得一抖：“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位王同学……先生是您的朋友！我这就……我这就……”

　　左经理已经彻底乱了阵脚。

　　穆忆宁轻轻摇了摇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这……这是要开除我！

　　左经理心中一时慌张，误会了这句“可以走”的意思。

　　不，我还可以补救！

　　于是他慌忙辩解道：“这是，这是董事长……安排的……”他越说，声音越低。

　　左经理渐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董事长？那不是二叔吗？”穆忆宁眨了眨眼睛，避免了自己眼中那一瞬的失神被旁人察觉。不过她很快压住了心中的惊讶，只是随意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各干各的去吧。”

　　左经理闻言，只好惴惴不安地离开了.

　　待众人离开，穆忆宁才再次向王平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我本来在下面等你，但突然有事上去了。”

　　穆忆宁一开始确实在门口等待，但却被二叔突然叫了上去。她此时也已猜到这是要把自己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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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平虽然没有陈安那种社交恐惧症，但女神的这一句礼仪性的道歉还是让他有些慌得说不出话，慌得双手不知道摆在哪里，一时间竟然“手舞足蹈”。

　　慌乱中他把手伸到了怀里，略带体温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那是……小圆镜，那是……神秘的门。

　　一时间，他竟然镇定了下来。

　　“我是一名超凡……不对，神秘者，我为什么要慌？”

　　他仿佛被禅师点化：骤然明了，却又什么也没有明白。

　　明白，是因为他已经不是那个泯然众人的王平；不明白，是因为眼前是他爱慕的人儿。

　　于是他道：“还是先带我上去见你爷爷吧，我上门道歉，让他老人家久等了不好。”

　　言语间条理清晰，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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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平你不必自谦，你有这等才华，未来肯定不可限量。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个大头兵呢。”穆远山爽朗地笑着起来。

　　“不敢当不敢当，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呢。”王平连忙摆手，跟着也笑了起来。

　　刚见到穆远山时，王平不可避免地紧张了。

　　虽然在接触超凡力量后，他的心态已渐渐发生了改变。但毕竟过去的生活中，他能交流对象恐怕也只有父母、家人、老师、同学和食堂打饭的大妈，其后果便是不善言辞，这种应酬他当然是应付不来的。

　　于是向穆远山道歉之后，王平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但王平紧张，穆远山何尝不紧张？人类总是对未知的力量抱几分敬畏，穆远山又怎么会是例外？

　　王平紧张的结果是“无话可说”，而穆远山紧张的结果则是……两人不过是聊了十来分钟，已经是宾主尽欢，王平已完全没有一开始的拘束。

　　穆远山从商半甲子，种种应对已经成了本能，即便是以诚心相待，谈吐也非常让人舒服。

　　而且穆远山小心且明智地避开了“超凡”这一话题，更没有问“同学最近学习如何”这种能把聊天聊死的蠢问题，于是……二人越聊越投机。

　　若是你觉得“和某人聊得投机”，往往不是你和那人有多么兴趣相投，而是他的情商比你高了太多，让你产生了“聊得来”这种错觉。当穆远山意识到王平不善言辞之后，便先表达了感谢之情，再从自己的病说起，讲述了自己之前几次脑溢血险死还生的经历。再说到前些年应酬不断，喝酒太多，伤了身体，才弄出这些病来。

　　最后感叹一声：“和你聊天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比起那些该死的宴会和应酬舒服多了。”

　　抛砖引玉便是如此，当谈话一方吐露了心意，另一方也会下意识地放下心防。穆远山畅谈心声，王平一开始“嗯嗯嗯”地听着，后来便开始问上几个问题，最后还能接上话头，顺着说上两句。

　　当然，穆远山此时把话题扯得天南地北，并非意味着他虚伪。如果不是出于种种顾忌，穆远山不介意用任何方式来感谢王平……即便是自己所有的财产，他恐怕也不会介意吧。但王平不提超凡，他也只能先给一些言语上的感谢了。

　　若是至始至终王平都避免谈及超凡这一话题，他就只能今后再给与关照以表感谢了。

　　但即便避超凡而不谈，穆远山也聊出了几分兴致。和王平的谈话中，穆远山确认了自己之前的判断：王平表现得和一个普通高中生完全没有两样。

　　穆远山不由感叹，这位同学手段惊人，却不骄傲、不忘初心，当真品性难得。之前一直担心礼数不周，会触怒这位高人。但现在看来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王平虽然只是青涩少年，却当得起“直”与“谅”，很有可能也当得起“多闻”，若是抛去超凡的因素不提，当真是一位可交之友。（注）

　　穆远山当然也知道，这个“博学多闻”是要打个问号的，但所谓“学海无涯，达者为先”。虽然他不能肯定王平算不算是出类拔萃的超凡者，但仔细想想也知道，“返老还童”这种逆天改命的手段，在超凡者中绝不是什么泛泛手段，绝对算得上“达者”。

　　当然，不管王平天上的飞龙，还是砧板上的咸鱼，都不妨碍穆远山以友待之。若不是怕王平反感，穆远山早就会用“王小友”来称呼了，而非现在的“王平同学”。

　　殊不知，王平在几天之前，确实还是货真价实的普通学生，想膨胀还来不及呢。

　　这便是力量的魅力：它能让叱咤商海数十年的巨鳄，与那尚未飞向森林的雏鸟，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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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上桌怎么样，边吃边聊。”

　　“嗯，好的。”

　　于是两人离开会客席，移步落地大窗边的小圆桌。王平见桌上只有两套碗筷，自然而然便问道：“就我们两人吗？”

　　听闻王平此言，穆远山顿时喜上眉梢：“那正好，我的两位孙也在这里，正好你们年轻人交流交流，认识认识。”

　　其实穆远山早就想让穆忆宁和穆残生一起来作陪，当然，主要还是穆忆宁。所以“交流”在前，“认识”在后。

　　他之前不知王平本人的想法，怕一个不小心冒犯到高人，所以只摆了两套碗筷。但现在见王平也有此意，他也就没了顾虑。于是他顺水推舟，待服务生进来，便道：“可以上菜了，把残生和忆宁也叫来，再多来两副碗筷，菜也上四人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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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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