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呐喊：风波
枫叶餐馆。
四人要了张靠窗的卡座，点了五个菜，酒自然是没有的：泽城国际中学虽然在许多方面非常开放，但抽烟喝酒抓得特别的死。如果身上沾了酒气，说不定得在校门口保安亭罚站一晚了，明天还会被全校通报批评。
但是雪碧可乐也算是能尽兴。
“来来来，再来一杯，小安子我们今天不醉不休。”
陈安只能笑着摇头，又灌了一口可乐。
虽然心中有不少阴霾，但也得及时行乐，更不能把阴霾传染给其他人，陈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没再去想向穆忆宁表白的羞耻，也没有再去想那随时可以要自己命的杀手。
一辆豪车缓缓停在了窗外的街道上，大气复古的造型顿时引来了围观，也吸了引餐桌上四人的目光。
之所以说是“豪车”，因为陈安根本就不认识那“欢庆女神”的徽标，更不知道这车是什么型号了。所以陈安心中只能用“豪车”二字来代指窗外那劳斯莱斯幻影。
司机走下车，拉开了后车门，扶下来一位老者。
而一道倩影从副驾驶座上走下，她穿着棕色格子长风衣，露出半截小腿。秀发在风中飘散，只夹了一个有星点晶莹的发夹，在黑发上宛如夜空中的一点星辰，显得时尚却又典雅，这种气质在这个年龄的女生身上是非常罕见的，她正是……穆忆宁。
“爷爷，我来扶您。”
“哦，不用扶，我自己走就行了。”
说着，穆忆宁和她口中的“爷爷”走向枫叶的门口，枫叶的老板见到这等架势，也连忙亲自出来迎接。
……
再见穆忆宁，陈安心中有些百味陈杂。
就陈安所知，能到泽城国际中学读书的人家庭都不会太差，也有不少家中算得上真正的大富大贵。但像穆忆宁这样毫不掩饰地展示自身壕气的同学却没有几个。
不说今天看到的这辆豪车，听说在学校论坛上，都有好几张她坐超跑上学的照片。而如果让设计师看到她今天装扮，可能就会说“她穿的连衣裙是巴宝莉的经典款，发夹上好像是真钻”。
穆忆宁的这番做派自然引起了诸多流言蜚语，不过她都能洒然置之。而在陈安这个年龄，“仇富”这一观念还没有完全成型，陈安对于出入皆有豪门气派的同班同学穆忆宁更多的是崇拜而非嫉妒。加上她那时尚又典雅的独特风格，便深深地吸引了陈安。
“别发愣了，天涯何处无芳草……”陈安被拍了一把，转头便看到杨壮那猥琐的笑容。
不过郭临麟却在背后捅了一下杨壮：“切……你刚刚不也在看。”
而高小浠笑着抿了口可乐，道：“你们几个，五十步百步而已。”
杨壮和郭临麟两人一脸茫然地看着高小浠，陈安便道：“小浠，他们还没学过这个梗。”
高小浠便夸张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两人随即轻笑了起来。
这便是高小浠了，有时调侃几下陈安，但更多的时候会帮不善言辞的陈安解围。
穆忆宁和那位老者站在餐馆门口，和老板在说些什么，一时没有进门。陈安再次扭头看向穆忆宁，却看到一位同学背着一个棕色的背包，从远处向这边……狂奔而来？。
他外套披散，手上还缠了绷带，脸上也打了几个补丁。
他是……我今天在考古协会门口见过，当时他正往外走，也背着这个棕色的包，他也是考古协会的？他跑什么？
被唐子君追杀了？
他脑子里顿时冒出了这个荒唐的念头，不过他很快就被自己逗笑了：自己把什么坏事情都往唐子君头上按，这种想法要不得。
不过之前被龙熠骂作“癞蛤蟆”，现在又在这里疯跑，似乎之前还负了伤，这人有点惨啊。
“笑笑笑就知道笑！别用你那笑容再亵渎我们穆女神了好不好……”杨壮看见陈安看着窗外发笑，以为陈安又在看穆忆宁，狠狠拍了一把陈安。
不过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住了，因为窗外的景象惊到了他。
只见正在狂奔的那人直接冲向穆忆宁一行人，一不小心撞上了穆忆宁身边的老者……她的爷爷。
肇事者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但很快爬了起来，爬起来的第一时间却是赶忙把身后的包拿到身前，慌慌张张地检查起来，直到确认了背包并没有损坏，才回头看向穆忆宁和她爷爷。
而穆忆宁的爷爷却被撞得失去平衡，直接向一侧扑倒，一旁的穆忆宁和老板皆是反应不及时，眼睁睁地看着老者的头撞在了……台阶的边缘。
“爷爷！”穆忆宁声音中已经有哭腔，想把老者扶起但虚不受力，因为老者已经昏了过去。
“爷爷……爷爷……”穆忆宁哭了出来，拼命摇着她爷爷的身体。而老者的双目紧闭，脸上血色全无，只留额头上一道鲜红的血痕。
餐馆老板犹豫了一下，拿出了手机，拨通了120.
……
“下去看看？”郭临麟最先发话了。
“嗯，看看，说不定我们还能帮忙。”杨壮直接起身，向楼下走去，三人紧随其后。
四人到了楼下，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围观，餐厅中的人大多也放下筷子，纷纷看向这边。穆忆宁此时蹲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
郭临麟见老板已经打了120，连忙说道：“穆忆宁，抬他进去怎么样？躺在这儿也不是事儿。”他的声音中也有几分焦急。
穆忆宁此时抬头看向郭临麟，她的眼睛中满是泪水，早已六神无主，哪里还答得上话。就在郭临麟准备拉上杨壮动手时，还是高小浠先开口阻止了他：“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要乱抬。”
几人仔细一想，就知高小浠说得有道理，便只是让老者平躺，等待救护车。
穆忆宁也拿出了手机，用哭腔说着：“爷爷……爷爷昏过去了……快回来送他去医院。”她正和刚刚离去的那名司机打电话。
陈安看了眼王平。他站在两米外，正死死地抱着背包，一脸慌张看着倒地的老者，似是准备直接逃跑。
陈安又用神识扫过老者。
脑溢血……虽然他对人体构造几乎没有什么了解，但他心中又一次闪过那种明悟，告诉他这是脑溢血。
“有办法么……”他心想着。
用念力堵住血管破口？用念力把淤血压回血管？
他很想这么干，但他清楚自己对念力的操控做不到那么精细，结果多半是再弄破几根颅内的血管。所以，除非他有梦中那等伟力，否则现在……只能看着了。
陈安想要救人，想要帮助穆忆宁，但他只能看着。
“这老头子就是刚刚那个坐劳斯莱斯幻影的？
“是的啊，但有钱有什么用，还不是会生老病死。”
“啧啧，旁边那个妹子我知道，叫穆忆宁，对，就是坐超跑上学那个。”
旁边细碎的议论声传入陈安的耳中，让陈安心中更是烦躁。不过两天时间，就已经有两人的生命在他的面前消散：顾佳宁逝去得凄美，杀手死得恶心，两人的死亡都十分诡异。
死亡带来的压抑，如同腐烂的藤条，攀附而上，慢慢侵蚀陈安的心，让他心中的痛苦不断积累，抑郁渐渐滋生。但若是能救下面前的老者，无异于一场……自我救赎。
不过他虽是“超凡者”，但现在却和凡人无异：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只能等待。
这时老板对着人群喊了一句：“有人会急救的么？来帮下忙。”
正在埋头哭泣的穆忆宁这次终于反应了过来，立刻出声阻止：“不要！这是脑溢血，不能随便动！”
“看来以前发过，被撞倒只是诱因，否则穆忆宁不会这么轻易做出判断”
陈安神识再次扫过，大脑中的组织、血管、血液一一映入脑中，它们是那样有层次感：明明叠在一起，却同时呈现在陈安脑海当中；脑中的映像没有颜色，但陈安却知道它们是什么颜色。
陈安清晰地感知到面前的生命正在消逝，直觉告诉他，面前的老者活不了十分钟。
他闭了闭眼，有些不忍再看，想直接扭身离去。不过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没有他离去的通道了。于是他又扭头看向王平，却见他还在那儿愣着，眼睛睁大，给人眦目欲裂之感。
他好似被彻底石化了，化为了一座了无生机的雕塑，唯余极尽夸张的面部表情，僵硬与浮夸形成鲜明的冲突，似是在诉说他心中的挣扎。
突然，这雕像破碎。王平猛地冲到老者面前，喘着粗气道：“穆忆宁，让我……让我来试试！”
他的声音，发着颤，居然有些歇斯底里
……
“记住了，不能告知任何人，也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展示超凡能力！”唐子君面色严肃道。
王平见之前言笑晏晏的社长此时变得如此严厉，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立马保证道：
“我……我知道了，我保证！”
“嗯，记住是任何人，包括你的父母和亲人。”
“嗯！”
“如果你违反了保密条例，我们会清除你的记忆，知道了吗？”
对于“清除记忆”，王平没有丝毫怀疑，立刻点头应是。
……
若是平凡，便让我永远平凡。
我可以被任课老师忘记名字。
我可以被“别人家的孩子”所包围。
我可以被校霸踩在脚下。
我可以平凡，不是习惯了，而是……麻木了。
但是……
但是见过了那璀璨的光芒，便心有不甘。
但那是心爱的人儿，那是流逝的生命，那是呐喊的良知。
……
“让我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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