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
这个偷走秋半夏手袋的孩子看上去也就六七岁。尽管被揍得鼻青脸肿,但还是掩不住清秀的五官,还有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等长大几岁,这张脸估计能迷倒不少女孩子。
区区一个小孩,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她的东西,这一点着实让她意外,但更让秋半夏意想不到的却是这孩子本身。在游魂街这种聚集了各种恶党的地方,从来都是只有破坏,没有正常的秩序,连稳定的日子都过不了,她很难想象哪个想不开的人会在这里成家生子。
可如果说这小孩是被外头的人遗弃在这里的……秋半夏看着面前奇形怪状的众人,实在也没法把这些人和抚养孩子长大的养父角色联系起来。
“不过,真没想到这种人也有温情的一面啊。”秋半夏感叹。
毕竟眼见为实,看到这个孩子,她隐隐明白为什么整条街的人都会如此紧张,甚至不惜代价也要将她们挡住。越是残酷无情的地方,美好的东西就越是稀罕,对这些习惯生活在暴力和欺诈里的人来说,纯真无邪的小孩子确实是再珍贵不过的宝物。
“但是话说回来,这小子怎么看也不算‘纯真无邪’吧。”
秋半夏打量着那男孩。他站得笔直,双手贴着大腿垂下,低着头像是在认错,却又微微偏过脸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周围,眼珠子骨碌骨碌乱转,显然还在打着什么别的主意。
她顺着男孩的目光方向看去,只见包围圈里的一个人正在冲他打眼色。那人悄无声息地拉着旁边的朋友挪开几步,让出了一条隐秘的逃跑通道,然后冲着男孩眨了眨眼睛。
男孩微微点头,继续保持颔首低眉的认错姿态,然而趁那个老杜一个不注意,他忽然装作站不稳似的往对方身上一歪,趁机在他脚上狠狠一踩,拔腿就要跑。
“喂!”
沈灵霜反应神速,立刻就要冲上去拦截,然而老杜反应更快,上前一步伸手一抓,攥住男孩的后领把他拖回原位。男孩撅着嘴不爽地“啧”了一声,却也很识时务地立刻放弃反抗,重新摆出一副低头认错的模样。老杜冷冷地盯着他时,他就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回去,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秋半夏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差点憋不住笑。
“总而言之,东西你们已经拿到了,就请回去吧。”老杜对着两人一拱手。
“东西是拿回来了,小偷怎么办?”
“这小子我们自己会管教,不烦你们费心。”
“谁在乎你们怎么会管教啊。”秋半夏似笑非笑地扬起眉,“喂,我可是受害者啊,就算钱包拿回来了,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我带回去教育两天可以吧?”
“喂,你这娘们不要欺人太甚,想打的话和我来啊!”
说话的是刚才那个暗中想帮男孩逃走的青年,他一马当先地走上前来,脱去碍事的上衣,露出一身铁铸似的肌肉。原本站他身旁的朋友叹了一口气,也走上前来。他解开腰上缠着的带子,迎风一抖,寒芒四射,那竟是一把可刚可柔的软剑。
两人一出列,其他人顿时也像受了激励,争先恐后就要冲上前来。眼看局面再次失控,沈灵霜再次摆开架势,准备迎上去大干一场。
“停下!”
老杜一摆手,一声大吼,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顶上。他背着手站在一群人的最前面,身形瘦削,却像是一座大山挡在众人前进的方向上。愤怒的恶党们虽然忍不住破口大骂,却还是不清不愿地再次停下脚步。
但在秋半夏这边看来,对方更像是昂首挺胸站在阵前,统领着千军万马的将军。虽然在态度上一再忍让,其实却始终不卑不亢,这从容的姿态源于他对于这条街的底气,现在只要他一声令下,层层叠叠的攻势就会如潮水般向她们涌来。
只不过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获胜,他们这边也势必要付出不轻的代价。在来这里的路上,老杜已经得知另外几个人被击败的消息,对秋半夏的实力也有了大概的判断。没必要只为了意气之争就和这样的煞神对上——这是他和其他人不同的结论。
只是在另一件事上,他们却有着相同的底线。
“你自己也看到了,我的这帮兄弟们都是性情暴躁的家伙,我也没把握继续压住他们的火气。”老杜淡淡地说,“我知道两位姑娘身手不凡,但真要在这里全身而退,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世事不如意者常八九,有时各自退一步,对大家都好,你觉得对吗?”
“我可以做一点让步。”秋半夏笑道,“小偷和手袋,我只要其中一个。所以手袋留就给你们,但小偷我要带走。”
老杜叹了一口气:“你这是故意要消遣我们吧。”
“这是很认真的让步,我为我提出的条件负责。”
“杜老大,你就别跟她废话了!”健壮青年又忍不住插嘴,“这明显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这你都能忍?”
他们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就连老杜自己也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这正是秋半夏希望的结果。她看得出来,在这一群人里,只有这个中年人比她之前遇到的四个能人还要优秀,如果以他作为这街上“第五胜”的垫脚石,对她来说显然是更圆满的结局。
至于为了这“第五胜”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此时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里了。为了再次体验到那种生死一线的感觉,她可以用任何方式继续挑衅下去。
终于,她看到老杜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就用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来决定。”他看着秋半夏,重重说道,“就在这里,我和你赌一局,赢家说了算。”
沈灵霜眉头一皱,下意识看向秋半夏,后者脸上也有惊讶神色一闪而过。“你知道你在和什么人说话么?”秋半夏不动声色地答道。
老杜点头:“‘黑西服’的家伙,我还是见过几个的。”
秋半夏深深看了他一眼。和之前几个人不同,这家伙显然清楚“主持人”是怎样一回事,但既然知道了,却还选择对她们最有利的“赌博”,这就表明他有着非凡的自信。
这一点,让秋半夏的好奇心再次按捺不住。
“玩什么?”她笑道。
“骰子。”
老杜打了个响指,有会意的年轻人立刻从旁边的房子里搬来了一张方桌,放在两拨人正中间的空地上,然后又有人找来了一个骰盅,三颗骰子。老杜将东西都放在桌子上,摊开双手招呼众人一齐后退几步。秋半夏走上前去,先看骰子,再看骰盅,最后把方桌的桌面桌底全部都细细检查了一遍。
“没问题,请开始吧。”她退后两步,抬手示意。
两人都还没商量到最重要的规则部分,那是因为他们都明白规则本身已经无关紧要。一般的骰子游戏不外乎压大小、压单双之类的耳熟能详的规矩,赌的是概率。但此时他们一人做庄,一人下注,却要在一局里分出胜负,靠的就不能是运气,而是手段。
双方确认完毕,老杜便拿起骰盅,放入骰子开始上下摇动。秋半夏的耳朵随着骰盅晃动的节奏微不可见地轻轻抖动,分辨着里面三个骰子的每一次碰撞声响。
“竟然这么平常啊。”她自言自语。
“听骰”这种仿佛在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技能,对大部分主持人来说却是最基本的必修课。最擅长听骰的主持人哪怕是放进二十个骰子一起摇,他也可以准确无误地依次报出每一个的点数。秋半夏虽然达不到这种程度,但区区三个骰子对她来说简直是毫无难度。
但关于这个技能,和主持人打过交道的老杜应该也清楚。只要秋半夏听骰的功夫能达到主持人的平均水准,他这一局就是必败无疑。秋半夏没有检查出道具上的机关,但她确信对方一定会在这个过程中做手脚,比如用上什么特别的摇盅技巧,干扰对方听力之类的。
可是直到结束为止,这一切居然都很平常。老杜只是拿起骰盅简单地摇了几下,然后就把它放到桌上,示意秋半夏可以开口了。他甚至没有对下注的内容做任何限定,这意味着哪怕对方只是随便地蒙一个大或者小,那都有一半的机会获胜。
“二、三、六,十一点大。”
沈灵霜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微小声音从后提示。对师父的能力她自然是信心十足,但世事无绝对,秋半夏此时显得有些兴奋过头,搞不好会在最基础的东西上失误。正好她的听力还足以应付三颗骰子的情况,既然听得到,多少暗中帮忙一下,能作为参考也是好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微小的声响传入她的耳中。那声音来自已经静止的骰盅里头,其中的一颗骰子忽然毫无预兆地翻动了一下。
“‘六’变为‘一’,现在是二、三、一,六点小。”
她惊愕地看着老杜按在骰盅上的手,那上面每一根手指都没有丝毫动作。
“但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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