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真容
项南星一直认为,在这场游戏中被追杀的玩家一方应该拥有两张底牌。
一张是规则里有所说明的“阵中之眼”。它既然拥有让一切“重归于无”的效果,那自然也包括了之前被召唤出来的“魔术师A”,换言之,多半就是将对手直接抹杀的意思。
可这只是明面上的底牌,对于他们来说,还有另一张可能的底牌,那就是对手的身份。
确实,“魔术师A”的打扮像极了那个校园传说里的样子,但回想一下,当时是谁提到了这个传说?是岳明。实际身份为游戏主持人的他,在那时候与其说是在向他们普及一些背景知识,倒不如说是在帮着将这个可疑的现象圆起来。
那套碍事装束的意义自然不光是为了让岳明可以在过后扮演赝品,扰乱视线。更不可能是单纯的提升恐怖效果,毕竟要走遍六个“不可思议”场地才能触发这个游戏,走到这一步的人胆子肯定小不到哪去。它的真正作用,在于让人可以合情合理地戴上面具,以及那顶滑稽的礼帽。换句话说,这就意味着如果露出真面目的话,有可能会让这个人处于不利的局面。
也就是说,这个人很可能是他们中某个人认识的家伙,一旦被看穿了真面目,有了把柄在手,这追杀的戏码就很有可能继续不下去了。
“一般人的话,可能一个面具也就足够了,不过你的话还需要一顶帽子,而且是绝对不会掉落的帽子,即便在刚才与学姐的激烈战斗中它也不会掉下来,我猜是被牢牢固定住了吧。”项南星指着对方的头顶说道,“毕竟这帽子要用来掩饰秃顶啊,赵老师。”
对方有些恼羞成怒地抬起手,像是要被帽子一口气扯下来,然而最终那手还是停留在了帽檐上,没有发力。
“细想起来,我根本没有必要跟着你的节奏走啊。”他冷笑了一声,声音故意变得有些不同,“那个赵老师是谁都好,你爱怎么想也不关我事。我只要问你一个问题。”
他的手指又加多了几分力:“她的命,你还要不要了!”
“交出的话,我们两个最终都会死吧,但是如果继续拿着,死掉的最多也就学姐一个,因为我看你这种状态,应该是追不上我了。”项南星耸耸肩,“所以我也没办法了,既然阻止不了这一切发生,只好过后再帮学姐报仇。我猜,只要在学校各处留下‘赵老师是凶手’之类的提示,只要最后能保留下一处,过后应该会有警察找上门来吧?”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具上露出的那双眼睛:“我还猜,如果这个人平时是个良民,真缺乏犯罪经验的话,就算其余的痕迹被内行人清除得干干净净,可警察在调查询问的时候应该不难找到突破口吧?”
“你觉得呢,赵老师?”他缓缓地补上了最后一刀。接下来的十几秒里他们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用沉默继续着这样无形的角力。
最后,那个“魔术师A”叹了一口气。
他的手松开了姬风华的喉咙,在后者的咳嗽声中缓缓抬起,轻轻取下了脸上的面具。藏在那背后的,果然是项南星这段时间经常见到的那张脸。
“有你的。”老赵苦笑着说,“这一手,我被你将死了。”
“赵老师,咳咳,真的是你?”
姬风华却是一脸惊讶地抬头看着他。虽然不熟,但她也知道这个老师的存在,并且风闻过他为人认真,虽然有些古板却不失为一个好人。因此刚才听到项南星分析的时候她还有些不信,然而此时面具取下,这答案却是实实在在地摆在眼前。
“可是,赵老师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姬风华大喊。
老赵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然而对面的项南星却代替他开口了。“老赵虽然扔粉笔头的时候下手狠辣,但绝不是会动手杀人的那种魔头。”项南星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身,向着上方投去了视线,“我猜,是那个人搞的鬼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岳明还在二楼的窗边双手抱胸,静静看着底下正在进行的最终决战。当看到众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后,他微微一笑,以手撑着窗台轻松一跃,竟学项南星那样翻过窗户,从二楼直接跳了下来。
然而不同的是,他的落地动作非常轻盈,声响不大之余,只是微微一屈膝便稳住了身子,轻松得根本不像从三四米高的二楼跳下来,反倒像是刚刚跳下两级台阶似的。
他露的这一手直接展示了远远凌驾于在场任何一人之上的身体素质,这就是主持人可以是主宰全场的绝对暴力。一时间,众人望向他的目光中也不由自主地多出了几分畏惧。
除了项南星。
他站在原地看着岳明缓缓走近,这过程始终面色如常,连攥着遥控器的手指都没有抖动一下,一直到对方走到身前不过半米处,已经是出手就可以取他性命的距离了,可是项南星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波动。
反倒是站在另一边的老赵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发出微微的咕咚一声响。
“这胆量也像传说中的那样,真不错。”岳明赞许地点了点头,“对,这是我安排的。”
“理由呢?”项南星冷冷地看着他,“这位确实不是经常参加‘游戏’的人吧?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这也是第一次?”
“毕竟这里不是西凤啊,哪有那么多老手。这场游戏里有过经验的就你一个了。”
岳明笑着拍拍他的肩,后者厌恶地将手拨开。
“还没完,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项南星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们这边的任务是寻找特定物品,或者躲藏到天亮为止,这都是相对温和的目标。可是从预言诗里来看,扮演‘魔术师A’一方担任的角色是‘毁灭的巨拳’,换句话说多半就是要杀人的。他的身体也明显经过了药物改造,就算过后可以医治,说不定也会留下后遗症。要想让一个从来没有过游戏经验的人答应参与到这场游戏中,并且全身心投入到这地步,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他说到后面,视线却是向着旁边稍稍偏了过去,用余光观察着老赵的表情。这段话表面上是在诘问岳明,可真正的目标却是老赵。
主持人就像魔鬼,很擅长放出各种诱惑,迷惑人参与到游戏中来。而项南星刚刚那段话重点其实在于套出老赵入局的真正原因。他猜想这里头或许是金钱,或许是权力,因为太过巨大的缘故甚至让一个老师都迷了心窍。可人虽然有可能为了这些东西杀人,但只要是可以计量的诱惑,终究还是会有谈判的空间。
而岳明刚开口的时候,他几乎感觉看到了希望。
“当然是钱。”岳明说,“他的女儿生病了,手术需要一大笔钱。一个穷老师又怎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积蓄?所以我告诉他,只要答应参加这场游戏,进行到最后,那不论结果如何,钱都会划到他的账上,我们也会安排好手术的一切事宜。在他答应的时候,我就在他面前把钱打了过去,在那一刻起,契约就成立了。”
“可是手术费的话,只要让大家一起努力……”
“太迟了。”岳明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只见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站在旁边的老赵便乖乖仰起头,抬手压低了斗篷的领子,露出挂在脖子上的那个东西。这看上去像个黑色的匣子,只不过上面有个小小的液晶屏幕,数字每秒跳动一次,显然正在倒数。
“和你们差不多,身为追猎者的一方也受到了制约。”岳明懒洋洋地说,“只不过,你们的制约只是时限内‘不能离开指定的场所’,而他要更惨一点,必须始终佩戴着这个炸弹行动,直到分出胜负位置。因为怕他不理解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给他提供的是一整套完整的规则,而不是像你那样只有一首需要破解的预言诗,各种事项交代得更加清楚。也因为看清现实的缘故吧,他知道输了就会死,所以表现得比你们都要卖力,不是吗?”
他笑着说:“拿着遥控器的你也发现了吧。太极上对应的两个点,一个写着‘引爆(重归于无)’,另一个写着‘解除(涅槃新生)’,乍一看括号说明里的文字好像和按钮的注释弄反了?其实没错,因为这指的是‘魔术师A’的结局。如果选择引爆的话,炸弹会爆炸,身为猎物的你们直接通关,而‘魔术师A’将会化作尘土,重归于无。同样道理,如果选择了‘解除’,那么你们会输掉,而‘魔术师A’的炸弹却可以除下,重获新生。”
“要让可爱的小女孩失去爸爸,还是挽救这个即将在废墟上重建的家庭……这个选择的主动权,握在你的手中哦。”
岳明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墙角坐下,盘起腿,像是在特等席上等着看一场好戏。
“顺带一提,不管是哪一方,输掉游戏的惩罚都是死。”他微笑着说,“这话都说得这么清楚了,如果你还要想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话……我会写诗赞颂你的。”
“不过我相信,你会在这个选择中找到‘真实的你’。”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怎么办?——姬风华很想这么说,可她还是忍住了。她皱起了眉,一脸焦虑地看着项南星,而后者正低着头,以同样的目光注视着手里的遥控器。这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他的瞳孔上闪过了一道血红色的光。
就像是下定了杀戮的决心。
就像预言诗里说的,他们获胜的办法是“在阵中找到那唯一的眼,让一切重归于无”,如果“重归于无”确实指的是这个引爆按钮的话,这句诗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反过来杀掉追猎者才能确保获胜。刚刚的故事确实很感人,可放在求生欲望面前,这份感动什么都不是。换做是姬风华自己,在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牺牲别人,保全自身。
她安慰自己,这在法律上也可以算是一种紧急避险吧。
而这也是主持人想要引导他们做出的选择。
无奈项南星另有想法。
在这之前项南星曾经遇到过一个主持人,那个人组织了一场残酷的游戏,引诱他在其中杀害他人,想以观看他终局后崩溃的结果为乐。游戏的结果,项南星虽胜犹败,他尽管活了下来,却不得不背负起坐视同伴自相残杀的罪恶感,到今天都无法卸下,甚至可能伴他一生。
这一次,他决定不让历史再重演。
“主持人,我想问多一句,是预言诗里没有提及的细节。”他淡淡地说,“如果到了天亮还没有按下任何一个按钮,那时的结果会是怎样?”
“好问题。”
岳明抚掌大笑:“那样就算‘魔术师A’超时告负,你们获胜。没有及时解除的炸弹会在那个时候爆炸。如果你一直没能拿到遥控器的话,这个就不能算是你的责任啦。可惜……”
他瞟了项南星手中的东西一眼,那意思不言自明。
然而当他的视线随之上移,落在项南星的脸上时,对方的表情却让他微感意外。这一刻的项南星,竟然在笑?
“果然是这样。”
他撸起袖子跃跃欲试,一副已经找到破解方法的模样。见他这样,姬风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想到办法了?”
“当然,这样一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吧。”
项南星盯着老赵的脖子,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拆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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